給瓦倫蒂娜上完藥了之後費舍爾並沒有著急著出發,畢竟現在這裏還有兩個傷員,他決定在這裏暫緩一夜,等待菲莉絲的狀態穩定下來之後再離開,瓦倫蒂娜晚上就躺在費舍爾的旁邊,她一邊嚼著烤肉一邊發呆,等費舍爾詢問她時,她才告訴費舍爾說她在想傳說中的鳳凰到底是什麽樣子的。

這也難怪,在北境人的神話中,霜鳳凰是沒有人形的,她是一位有著神獸外形的慈愛神明,名為“涅菲拉穆依”,即使是和鳳凰種關係相近的六族,費舍爾也沒有從他們那裏得到關於鳳凰形象的證據,他們指代鳳凰的手段都是“梧桐樹”。

“那可不,我在很久之前就提醒過你了,不要用尋常亞人種的地位去對比北境的鳳凰種,古往今來他們在北境生靈的心中地位都很高,即使是北境最優秀的畫師也生怕自己的筆觸玷汙尊貴的鳳凰,所以從來不敢去描摹他們的尊貴形象……”

夜晚,躺在費舍爾懷裏的埃姆哈特聽到了旁邊瓦倫蒂娜的疑問便坐了起來,如此對費舍爾說道,

“究其根本,鳳凰種們不過是一個居住在雪山深處的高階亞人種,甚至都不是神話種,和一直參與南大陸曆史而被銘記的龍人種又不同,他們明明隻是離開了梧桐一次便又回去,為什麽他們會被連同六族的所有種族銘記至今呢?”

瓦倫蒂娜愣愣地聽著埃姆哈特的話語,即使他的口中有不少陌生的名詞她也沒有開口打斷,隻是安靜地傾聽準備等之後再問,而菲莉絲已經睡著了,

“那是因為,神話種的力量實在是太難以想象了,對於生命階位普遍低下的北境而言,混沌種的入侵無疑是令人絕望的,非神話種的鳳凰們能擊退混沌種無疑是一個奇跡。在北境萬物都凋零絕望之時,是鳳凰們給予了他們活下去的曙光,這樣的恩情他們世代難忘,由此將他們的尊貴刻入了血脈中世代相傳……”

“不過你們有時候就是太神化他們了,這才搞得自從他們消失之後連他們長什麽樣子都不清楚,而我讀到的典籍,太厲害的人懶得記載、階位太低的又不敢記、還有就是壓根不知道,所以現在鳳凰種的形象才逐漸模糊了……不過你們不是要去梧桐樹嗎,那裏是鳳凰的故鄉肯定有線索,說不定還能見到活的鳳凰嘞,我也蠻好奇的。”

瓦倫蒂娜又愣愣地問了幾個問題,關於神話種和混沌種什麽的,埃姆哈特懶得搭理她又躺回了費舍爾懷裏睡覺,便隻好由費舍爾來解答她。

隻不過,直到熄火睡覺時,瓦倫蒂娜都還搞不清楚傳說中的鳳凰到底是一個什麽樣子,如果自己也有鳳凰的血脈,自己到時候也會變成那樣……哎呀,自己會有翅膀嗎?自己也會長羽毛嗎?那樣自己不就和雪狐種沒什麽區別了嗎?拜托拜托,千萬不要在臉上長羽毛,那樣也太醜了吧,費舍爾一定不會喜歡的!

瓦倫蒂娜安靜地躺在床鋪裏睡覺,小腦瓜自從下午聽見費舍爾說她還在向鳳凰種發育之後就轉個沒停,滿腦子都是自己變成羽毛雞的樣子,一夜便這樣過去。

……

……

第二天一早,費舍爾早早地便起來確定了一下外麵的天氣和菲莉絲的狀況,正如費舍爾所預料的那樣,獅人種的恢複能力還真是不容小覷,加上費舍爾的治療魔法這才一晚就脫離了危險,現在雖然還不能隨便挪動,但至少也能確定她不會永遠留在塞瑪雪山了。

那麽,既然已經確定了菲莉絲的狀況了,費舍爾便決定按照之前確定好的計劃,背著瓦倫蒂娜朝著塞瑪雪山接著前進。

“把衣服穿緊一點,我們馬上出發了。”

“好……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最近我總覺得好像不怎麽冷了。”

將瓦倫蒂娜背在背上的費舍爾動作微微一頓,他忽然想到了昨天在她背上看見的那一小抹散發著寒氣的絨毛,他微微一笑,打趣道,

“可能是你要變成渾身都是羽毛的鳳凰了,所以才一點都不冷。”

被戳到心裏想法的瓦倫蒂娜瞪了費舍爾一眼,使壞地想要用自己冰冰涼涼的手去摸他的脖頸,結果這招壓根對費舍爾一點效果都沒有,反倒是自己的手很快就被暖熱乎了。

都忘了,這個家夥可是北境的大晚上能穿一件白襯衫的怪家夥。

“老板,慢走哦,我在山下等你們的好消息,爭取早生貴……哦不是,是早日抵達梧桐樹。”

“呸……”

菲莉絲打了一個哈欠,慵懶地用尾巴掃了掃地麵,順帶將之前雪狐種送給她的迷你匕首也拿給了瓦倫蒂娜防身,這玩笑的話語讓瓦倫蒂娜恨不得毒舌她一下,不過在看見她腹部血跡都已經幹燥的繃帶,她還是沒有開口,反而是頗為擔心地叮囑道,

“菲莉絲,我有些擔心圖蘭家族會接著對你們動手,你下山之後可以告訴海迪琳我們已經進入梧桐樹了,如果家族的人來她會有辦法處理的。”

“沒問題。”

在最後和爽朗的菲莉絲打了一下招呼之後,費舍爾便帶著裝備和瓦倫蒂娜一起離開了這臨時的營地,朝著塞瑪雪山的更深處而去。

在雪山的外圍之後,其餘的山路便變得頗為難走了,這也才真正標示著攀登塞瑪雪山的道路剛剛開始,接下來的雪山還有整整三峰,一峰比一峰要高,一峰也比一峰要險,路途中段毫無人煙,北境中段過後原本地勢就較高,這縱向好幾千米的落差更是讓塞瑪雪山無疑變成了生物的禁地。

不過好在,費舍爾十階的身體素質真的有些誇張,至少背著這些裝備和輕盈的瓦倫蒂娜他一點不覺得疲憊,中途還能和她聊聊天,

“費舍爾,我身體內有鳳凰的血脈都很怕冷,你卻一點感覺都沒有,難道你也有什麽其他種族的血脈嗎?”

她靠在費舍爾的背後呼了一口熱氣,一邊打量周遭覆雪的景色,一邊如此開口問道。

此時他們經過的地方旁邊便是懸崖,被白雪遮掩的天地一色遮蔽了這高崖的危險,否則這數百米的高度隻一眼就能讓瓦倫蒂娜不敢再看,但此時背著她和裝備的費舍爾卻步伐輕盈平穩,這讓瓦倫蒂娜有些好奇,想要知道關於他的更多事情。

這個問題倒是讓費舍爾一下子有些沉默了,因為到目前為止他都還不明白亞人娘補完手冊是如何加成他的生命階位的,這樣對比下來倒顯得靈魂補完手冊的加成手段頗為明顯,是人非人一目了然。

“這個問題倒是好回答,等我翻下典籍看看哪個種族最喜歡繁衍哦,這家夥的血脈絕對沒跑……”

費舍爾思考了一下隨後搖了搖頭,隻是說道,

“我的特殊並不來自先天,而是來源於不能說的後天因素,但大概和一般人類也沒什麽區別。”

“這樣啊……”

瓦倫蒂娜看了一眼費舍爾頭上卡度標誌性的黑發,忽然又想起來他的眼睛又不是黑色的,而是納黎人最常見的淡綠色,便問道,

“一開始我就有些想問,你好像是卡度人和納黎人的混血,對吧?”

“嗯,不過我並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誰,我是在戰爭期間被遺棄在教會孤兒院門口的。那段時間納黎和施瓦利在打仗,國內局勢動**,即使是聖納黎也有不少被遺棄的孤兒,我是其中一位,而且由於彼時卡度在外交上比較偏向施瓦利,所以當時在納黎境內的卡度人很不好過。”

費舍爾說的話語已經足夠隱晦了,不過瓦倫蒂娜還是一語就聽到了他話語下的隱藏含義,所以輕輕將頭靠在了他的背上,

“那你身為卡度和納黎人的混血,又是一個孤兒,小時候一定不怎麽好過吧?”

“其實過得還不錯,承蒙母神保佑,我被一位十分善良的納黎修女給收養了,她待我很好而且教會了我很多很多東西。我繼承了她的姓氏,所以仔細算起來我應該是她的養子,不過她才大我十四歲,所以當她擺出長輩架勢的時候,小時候的我總是和她對著幹。”

“真是難得,能從你的口中聽到這麽真誠的‘母神保佑’,因為之前的你一看就不是一個虔誠的母神信徒。”

對於瓦倫蒂娜的挪揄,費舍爾不置可否,因為的確隻有在他回想起特蕾莎修女時,他才會對他往往持客觀批判態度的母神信仰有了真切的回應。

瓦倫蒂娜呼了一口熱氣,扭頭卻發現他肩膀上的埃姆哈特正在聚精會神地聽著費舍爾說話,她微笑了一下,隨後又開口道,

“我也一樣,從我記事起就沒見過父母,從小都是海迪琳照顧我長大的,我聽說她以前也服侍過我的母親,在她鑽研魔法的時候日夜照顧她,因此我的母親特別信任她……對了,海迪琳你已經見過了,我有沒有機會去見一見扶養你的修女呢?”

“啊,等等,我都忘了你不能回納黎了。你的那個前女友也太絕情了,而且根據我之前的觀察,她應該早就知道你壓根沒有綁架公主吧,她卻依舊想要粗暴地抓你回去,真是……”

埃姆哈特強忍住校正她伊麗莎白其實是“前前女友”的衝動,決定安安靜靜地看雪一言不發,不過背著她的費舍爾倒是微笑了一下,他的腳步不自覺地漸緩了一些,

“沒關係,就算能回去你也見不到她了。在很久之前、我攻讀皇家學院之前,她便已經去世了,她的骨灰還是我親手放入納黎總教堂的。你應該對於母神教徒死後入教堂永眠的嚴苛規矩有所耳聞,即使是幾個大教堂中規矩最鬆散的納黎,進入教堂沉眠的審核也比議會審查議員的背景還要嚴格百倍,要審查的證件不知凡幾。”

“不過當時的我跑東跑西卻一點都不覺得疲憊。我抱著她的骨灰一路從她生長的鄉下再到她去世的醫院,一件件、一條條地將她生前對母神虔誠的證明湊齊,幫她完成了她最後的願望,進入教會聖墓沐浴在母神的光輝下永眠……”

瓦倫蒂娜張了張嘴,隻可惜她一直被費舍爾背在身後所以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於是她便悄悄地將費舍爾抱緊了一些,低聲道,

“實在是抱歉,費舍爾。”

“沒關係,她已經過完了她母神虔誠信徒的一生,至少現在,貝納維德斯還活在世上。”

費舍爾平靜地訴說著過往,就當是給這爬山爬山還是爬山的枯燥旅途一點趣味,不過瓦倫蒂娜現在巴不得和費舍爾全天待在一起說話,他就算是說深奧的哲學她估計也聽得津津有味就是。

就在費舍爾即將展開另外一個開心的話題換換氣氛時,他忽然看見了前方陡峭的山路旁伸出了一隻包裹著手套的手,那手掌就這樣橫在路邊一動不動,不知道在這裏到底待了多久了。

費舍爾停下了腳步,伸展出了流體劍在遠處拽住了那伸出來手臂,輕而易舉地將一個穿著厚重衣物的男人拽了出來,隻不過那男人渾身上下僵成一塊,顯然已經死去多時了。

瓦倫蒂娜沒有害怕,畢竟之前她才親自開火將兩位納黎特工的腦袋給轟碎,這一路走來她已經和傳統嬌弱的大小姐相去甚遠了,

“這是一個卡度人?”

瓦倫蒂娜打量了一眼對方那被登山帽包裹的黑色長發,如此推斷道。

“嗯,而且還是魔女研究會的人。”

費舍爾用流體劍挑了挑他的衣物,發現他的口袋裏還有一瓶差不多已經凍幹的血液、幾把仿製中古時期的雕刻工具以及一封還未被拆開的信,他又將他身上被凍僵的衣物用刀給刺開,發現他的身體上還有被包紮的痕跡,而且看手法不像是人類包紮的……

等等,之前雪狐種是不是說過他們救過一個西大陸攀登雪山的人來著?該不會就是眼前這個魔女研究會的家夥吧?

帶傷攀登賽馬雪山,這不是找死是什麽,不僅給雪狐種帶去了瘟疫,自己也慘死在了這裏,如果這家夥執意如此做,那麽一定說明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那一封信。

費舍爾用流體劍微微一挑,那一封沒被拆開的信就被帶了回來,他拆開了信封,上麵卡度的文字瓦倫蒂娜讀不懂,她隻會北境語和一點簡單的納黎語,納黎語還是費舍爾加入團隊之後現學的,不過費舍爾已經開口替她翻譯了,

“‘尊敬的法露特長老,大事不好,會裏最近發生了變故,卡紮伍德那家夥和您指派的代理會長發生了衝突。在您和奎科長老不在的時候,他在會裏的威望一天大過一天,我和代理會長已經壓不住他了。現在他依舊率領著大部分的會徒朝著總研究會而來,想要推翻失蹤的海爾曼會長……請受到消息的二位長老即刻放棄搜尋海爾曼會長回來主持大局,否則萬事休矣……伊恩留’。”

費舍爾讀到最後都給自己整無語了,之前他在卡羅那裏得到關於不死魔女的黑發的線索時就聽他提到過,他們的前任會長在雪山的遺跡裏失蹤了,但他們終歸帶回了一根真正魔女的頭發。沒想到好幾年過去了,魔女研究會竟然還有幾位長老在搜尋那失蹤的前任會長……

這不,自己家都被手下偷了,這火急火燎來傳信的信使也死在了半山腰,聽說雪狐種救助這人是一月以前,這會魔女研究會要政變估計早就完事了。

“原來幾年前那幫來登山的卡度人是臭名昭著的魔女研究會的人,怪不得這幾年一直都有卡度人來登山,看來都是為了給這兩位還在山裏的長老報信……”

聽到了瓦倫蒂娜的話語,費舍爾倒是無所謂地將那封信扔下了懸崖,對於魔女研究會的境遇他壓根不關心,就算知道了也隻會說一句“好死”,可掩藏在魔女研究會幾年前探尋梧桐樹的遭遇才是他需要關心的,

“遺跡?可卷軸裏標注的入口隻有一個,如果標注的地方是一片遺跡,很有可能是後來駐守在那裏的巨魔種的布置。”

這些陡峭的登山於費舍爾而言都無礙,可旅途的盡頭、也就是梧桐樹的樹腳根據史萊姆王話語和魔女研究會經曆的提示應該分為兩個部分,一是一片麵積不小的古遺跡,其二則是古遺跡之後隱藏起來的巨魔種聚居地,而巨魔種的聚居地才是真正的梧桐樹入口處。

之前的魔女研究會應該沒有找到巨魔種的聚居地,或者說,不是全部人都找到了,不然現在失蹤可不就不止研究會的前會長了……

對於遺跡和巨魔種聚居地的狀況目前費舍爾還不得而知,他決定先趕到那裏再說,畢竟自己背上背著的就是鳳凰種殘存下來的血脈,巨魔不讓其他人進入,難道還能不讓鳳凰種回家了不成?

遠處的山路崎嶇、風雪依舊,費舍爾加快了一點腳步,朝著塞瑪雪山的頂端攀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