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舍爾的意識再一次陷入了那團如同泥潭一般的幽夢之中,那熟悉的夢境裏,他沒有嗅到阿拉吉娜那如同海鹽一樣的清新香味、沒有帶著羞澀的蒸汽氣息、更沒有如同岩漿一樣灼熱的硫磺氣息……
他隻是在一直墜落,一直跟隨著一本閃爍著金光的書本往著某個萬分深沉的夢境中垂落。
亞人娘補完手冊?
費舍爾艱難地看了一眼自己身前那閃爍著金光帶著自己意識不斷沉落的書本,雖然疑惑卻沒法開口詢問,隻能被迫跟隨著它進入了一個費舍爾頗為熟悉的夢。
那夢境之中滿是幽香,漆黑之中的墜落並非如同自由落體一樣暢通無阻,而更像是有著無數看不清的力量從四麵八方而來,瘋狂拉扯著費舍爾的身體。
黑暗之中,仿佛有無數隻眼睛注視著費舍爾那單薄落下的靈魂。
這樣的孤寂、這樣對於未知的恐懼,即使是費舍爾都會感覺到難以呼吸,直到下一秒時,他忽的感覺到了身旁那些帶著貪婪、竊竊私語意味的注視紛紛被驅散,周遭的陡然安靜下來……
等費舍爾勉強地睜開了眼睛時,這才發現眼前的夢境中,之前見過的、那一輪碩大的圓月冷漠地懸在夜空之上,恍若毫無慈悲的神明一般注視著他。
那比宇宙還要巨大和明亮的月亮占據了整個夜空,將整座天穹都用寒冷浸透,令人膽寒的注視感與鎖定感無孔不入地滲透進入費舍爾的靈魂,但其中卻並沒有任何情緒的含義,就像隻是想要這樣單純地注視著費舍爾一樣。
難以名狀的壓迫感從滿地鋪陳的如水月色中傳遞到了費舍爾的內心深處,亙古不變的寂寞與宛如黑洞一般的威壓推搡著費舍爾的靈魂,讓他痛苦地掙紮了起來。
在這樣的擠壓之下,費舍爾忽的零零散散地看到了什麽模糊的畫麵……
漫天的風雪中,他看到了一根緩慢掉落在地的、被一抹幽香包裹的黑色長發,看到了一片深幽的黑色,還看到了一座矗立在那幽黑之中的、通體由臻冰雕琢而成的王座背影。
王座正麵的情形猶未可知,可等到費舍爾朝著那個方向打量而去時,一股詭異的危險感瞬間湧上心頭,就好像他的靈魂被某種極其危險的存在鎖定了一樣。
一聲聲宛如呢喃、宛如洪鍾一般的聲響在他的心頭炸響,
“最後……的一隻鳳凰……”
那聲音恍若實質一般朝著費舍爾的麵門而來,那無意開口的話語卻蘊含著人類難以想象的威能,頃刻間似乎就能將費舍爾撕碎,就在最後的時刻,那閃爍著金光的書本將他的意識猛地帶離了這極其危險的地方,讓他瞬間脫離了那充斥幽香的夢境。
但費舍爾卻瘋狂掙紮地想要向下看去,因為他忽然認出了那幽香的主人是那常常帶著壞笑、現在卻不知所蹤的魔女……
“蕾妮!”
就在下一秒,費舍爾驚慌失措地睜開了他的眼睛,他的手掌也向前伸出想要抓住那滿頭黑發的麗人,但入眼的不是那令人膽寒的巨大月亮,沒有那極其危險的臻冰王座,也沒有那嬌俏的帶著壞笑的蕾妮,隻有那被窗簾隔絕因而墜落到地麵上想要擠入房間的黃昏日光。
房間內的氣氛昏沉卻歲月靜好,讓幾近忘記呼吸的費舍爾連著喘息了好幾口氣這才緩過來,直到此時他才忽的發現自己渾身上下不知何時已經冒了一層冷汗,象征著他在夢境之中感到的恐懼。
夢境中的壓力始終揮散不去,滿頭大汗的費舍爾下意識地想要抬手揉一揉自己的眉心,卻忽的發現自己似乎還待在某個人的懷中。
他愣愣地扭頭看向身旁,那一點清新的海鹽香氣之中一抹白發飄飄,一張英姿颯爽此時卻格外安靜的容顏正靠在自己的臉龐旁邊,正是冰山女王阿拉吉娜。
身為薩丁女國人,即使剛才她勉強履行了和費舍爾的約定在下麵,但還是會下意識地伸手將費舍爾摟在懷裏,這種下意識的庇護感讓費舍爾覺得頗為新奇,也分不清楚到底剛才是自己占了便宜還是她占了便宜,但感覺她十分滿足和安心……
話說,剛才是不是在夢裏呼喚了蕾妮的名字?
還好阿拉吉娜睡得比較沉,似乎是因為今天她才剛剛經曆了戰鬥和發生關係這兩件頗為消耗體力的事情,所以一睡著就喊不醒了。
但費舍爾現在的心跳跳得極快,他的腦海中也一直回**著剛才他夢到的內容。
之前費舍爾見到過那毫無慈悲、宛如神明一般的月亮,就是在聖納黎和蕾妮同床共枕的時候,那天晚上他也夢到同樣的內容。
當時他以為這隻是一個尋常的夢境,但現在看來卻並不是這樣,那個夢境應該也是亞人娘補完手冊讓自己看見的……
那麽,那月亮到底象征著什麽呢?
那樣的壓迫感絕非超凡種乃至於神話種,而是某種更高層次的存在,這樣的存在費舍爾下意識地就想到了在南大陸斐洛恩城看見的那隻大眼睛、或者說是生命之神拉瑪斯提亞麽?
這個月亮和自己當時在回聖納黎的船上感受到的恐怖注視有關係嗎?
那巨大月亮的謎底太難以揣測,費舍爾一時之間還沒有頭緒,但在那月亮之後的意象卻極其明顯。
費舍爾先是看見了漫天的飛雪,而後是那一根帶著幽香的黑發。
還記得魔女研究會在塞瑪雪山霜雪梧桐樹的門口找到了一根屬於傳說中“不死魔女”的黑發,並用這根黑發製造出了人造魔女卡羅麗娜,當時費舍爾就懷疑那根黑發是屬於蕾妮的,可問題在於,如果那根黑發是屬於蕾妮的,她會去那裏幹什麽呢?
她從來沒和自己說過她去過北境,不如說,每次她出去都說是去尋找自己的家的,也就是在卡度境內活動……但現在費舍爾卻覺得沒有那麽簡單,尤其是最近聯係不上蕾妮之後。
那個臻冰製成的王座絕對和鳳凰有關,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在霜雪梧桐樹上,那王座上的存在似乎說了什麽“最後一隻鳳凰”……也就是說,現在這世上還有鳳凰種存在?
直覺告訴費舍爾,蕾妮的失蹤和這件事情有千絲萬縷的聯係,不然亞人娘補完手冊就不會給自己這樣的提示了……
費舍爾默默地瞥了一眼他褪去扔在床邊的白色襯衫,那襯衫之中的亞人娘補完手冊安靜地注視著他,顯然不會開口回答他的任何問題。
看來,自己必須得去一趟霜雪梧桐樹了,即使隻是為了蕾妮他也必須得去。
他輕輕伸手將那張蕾妮留給自己的照片拿了出來,不出意料的,那照片之上依舊沒有出現她標誌性的百靈鳥哈特的身影,費舍爾安靜地看著那張照片,隨後將照片翻了一個麵,後麵還有蕾妮留下的一行字跡,
“想我的時候記得通過哈特告訴我哦~雖然我知道你是不會這樣做的。”
那一行文字沒有句號,原本用作句號的標點符號被狡黠的蕾妮換成了一個愛心的形狀……
蕾妮不喜歡分別和結局,即使是句號也不會使用,費舍爾深知這一點。
“唔……”
就在這時,費舍爾忽的感覺那擁抱著自己的阿拉吉娜微微顫動了一下身子,似乎是要蘇醒過來。
費舍爾則在頃刻間將手中的照片反扣在手心之中,頗為自然地塞回了自己白色襯衫的口袋裏,比亞人娘補完手冊還要隱蔽的深處。
“阿拉吉娜?”
旁邊的阿拉吉娜才剛剛睡醒,所以此時看起來還有一點神誌不清,但在看到了眼前的費舍爾之後,她才愣愣地低頭看了一眼此時的狀態,等待了一兩秒之後,她那蔚藍色的眸子裏才湧出了一抹肉眼可見的滿足來。
她的嘴角也被這一抹滿足托起,勾勒出一道好看的微笑來,
“沒……我隻是,很高興費舍爾將自己交給我。”
“……”
啊,有時候真的會忘記,阿拉吉娜其實是一位薩丁女國的女士,似乎源於巨魔種血脈的影響,她們擁有著與其他國度截然相反的觀念。
但是剛才費舍爾仔細檢查過了呀,除了比較身體涼一點、強壯一點,她和其他人類淑女沒有任何區別,費舍爾沒見過真實的巨魔種,也不知道他們到底長什麽樣子,但應該不是和人類相似吧?
所以,其實薩丁女國人中巨魔種血脈的體現方式就隻有女尊這一點?
阿拉吉娜的心髒很快,她輕輕伸手將費舍爾抱在了自己懷中,隨後閉著眼睛將頭埋在了他的脖頸處,低聲開口道,
“雖然我知道,就算做了這些事情也說明不了什麽……但,我保證,費舍爾,我會接著努力,讓你幸福的。”
費舍爾聽後有些哭笑不得,阿拉吉娜果然是一個非常可愛的女士。
此時此刻,她白色的秀發解除了尋日裏馬尾的束縛,如同冬日裏湖泊上方凝結的冰霜一樣鋪在了床單的上方,連帶著她那樣認真地看著自己的蔚藍色眸子,將她麵無表情一本正經的模樣渲染出了一道不為外人所知的可愛來。
費舍爾忍不住低頭吻住了她的唇,而阿拉吉娜也毫不害羞地回應起了費舍爾,似乎比費舍爾還要高興……
“等……等等,費舍爾,再……做的話要到晚上了,我們先和船員們去吃飯吧?”
“帕赫茲她們都已經先去吃了,就隻剩我們了。”
“……她們先走了?”
“嗯,估計剛才聽到了一點聲音吧?”
“哎?等等,費舍爾,換一個位置……我……在上麵。”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