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一會兒,錢姑就領著牛老婆子進來了。

牛老婆子還一臉的茫然,不知道殷鑒水要找自己做什麽,頗有些惶恐的問殷鑒水:“不知道少夫人找老婆子什麽事,是老婆子有什麽地方做的不好嗎?”

說到這裏,牛老婆子突然撲通一下跪下來,一邊朝殷鑒水磕頭,一邊求饒道:“少夫人饒命啊,老婆子這是第一次伺候您,對於您的喜好還不是很清楚,如果老婆子我哪有哪兒做的不對,還請少夫人您寬宏大量,看在老婆的年紀大了的份上,放過我老婆子吧,老婆子一定在日後對您伺候的更加用心,為您馬首是瞻,對您結草銜環!”

聽著那地被牛老婆子磕的咚咚直響,殷鑒水都有些不知所措了,隻能連忙站起來,阻止牛老婆子繼續向他磕頭求饒。

“牛嬸你先起來,叫你過來並不是要興師問罪,而是有些事想問一下,你不必如此,我也不會責罰你,你不必害怕。”

“真的嗎?您叫牛老婆子過來,不是要責罰我呀?”牛老婆子抬頭,眼神裏帶著一些不確定。

“不罰你,你放心。”殷鑒水坐回椅子上,喝了口水搖搖頭。

“真的嗎?哎喲喂,可嚇死牛老婆子我了。”牛老婆子鬆了一口氣,直接一屁股癱在坐上,捂著胸口深深的呼吸。

仿佛逃過一劫似的表現,讓殷鑒水不禁好奇,他問道:“我隻不過是讓錢姑命你過來問些事,你怎麽表現的如此害怕?”

“這……”牛老婆子眼神飄忽,有些猶豫。

這一猶豫錢姑就不樂意了,她繃著臉說:“在主子麵前你還想瞞著什麽?”

牛婆子連忙擺手否認道:“沒沒沒,沒想瞞著主子,我說我這就說。”

然後她歎了一口氣,蒼老的聲音裏帶著些許沉重道:“也是老婆子我運氣不好,以前時伺候的那些主子身邊的小丫鬟一個賽一個的厲害,一旦犯了錯呀,就總愛拿我們這些老實人頂罪,唉,主子一叫就準沒好事,所以我一聽你讓我過來呀,我這心裏就怕得很。”

聽見這話殷鑒水便有些心軟了,他柔聲道:“你放心好了,別處我不知道是個什麽規矩章法,但在我這是不會出現這種事情,你且放寬心,不要害怕。”

“咱們家主子別的先不說,單就是心腸好,幫理不幫親一點就十分難得。”錢姑的臉色在聽到牛老婆子敘述自己的經曆的時候,也柔和了不少,她又開口道:“單就問你一些事情,說了就是,不用害怕,主子不會責罰你的。”

“哎哎,好好。”牛老婆的忙不迭的點頭應好,將癱坐的姿勢改為規規矩矩的跪著,是錢姑受殷鑒水意讓她站起來的。

“我記得你說你是會做飯的。”殷鑒水淡淡問道。

“是。”牛老婆子小心點點頭。

“那緣何這頓飯做得如此粗糙?”

“粗糙?沒有吧,老婆子我已經做得夠精細了呀,這看著不是挺好的嗎?”牛老婆子說話有些氣弱,卻又帶了些許疑惑,似乎很不明白殷鑒水為什麽說這樣的話。

“米飯煮的太硬了。”

“這,米飯煮的硬嗎?米飯煮的硬些頂飽啊。”

“青菜做的時候鹽放多了,煮的也久了點。”

“您不知道,這菜啊炒的鹹了下飯,煮的軟爛了好下咽。”

“那這個……”殷鑒水指了指那盤炒雞蛋。

“炒雞蛋要多放油,這樣吃起來才香。”牛老婆子說完刺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小心翼翼的問:“您,您是吃不慣這樣的飯菜嗎?”

“吃不慣。”殷鑒水說的非常坦誠,毫無遮掩。

然後牛老婆子哇的一聲就哭了,她站在那裏抹著眼淚,哽咽的說:“都是我不對,是牛老婆子我沒有那個金剛鑽還想攬瓷器活,老婆子就是想著少夫人初來乍到的,讓您吃點順心的飯菜,卻是沒想到將這事給搞砸了,嗚嗚嗚嗚嗚,您老責罰我吧。”

“我沒有那個意思。”殷鑒水對牛老婆子突然哭出來的表現有些無奈,便想著和她解釋一下。

卻沒想到牛老婆子壓根不聽他的,自顧自的繼續抹眼淚哭道:“老婆子早該想到的,您是少夫人,千金之軀,哪能吃得關我這粗鄙之人做的飯菜啊……”

錢姑聽到這話臉色立馬沉了下,剛想要上前教教這粗鄙的婆子怎麽說話,就被殷鑒水給阻止了。

“安靜。”殷鑒水的聲音不大,沉下去卻是十分的威嚴。

這讓牛老婆子瞬間就閉上了嘴,哭都不敢哭。

“日後莫要這樣哭嚎了,我並無責怪你的意思。”殷鑒水指了指那些飯菜,“隻是以後做飯的時候,切莫再放太多油鹽了,菜也不用煮的太爛,我的牙口還未到連那些青菜都咬不動的地步。”

“是是是,老婆子記住了,記住了。”牛老婆子忙不迭的點頭,她也不蠢,自然聽的出來殷鑒水什麽意思,“老婆子下次一定按吩咐好好做飯菜,少夫人您就放心吧,下次,下次老婆子一定會做好的。”

“嗯。”殷鑒水點點頭,“撤下去吧,東西我沒怎麽動,看你們怎麽處置了。”

牛老婆子手腳麻利的把東西都拾掇了,“哎哎,老婆子這就把它撤了,再重新給您做份新的。”

“不用了,我吃些別的就成了,你且先下去吧。”殷鑒水擺擺手,那些飯菜實在讓他吃的嘴巴裏麵不舒服,飯菜什麽的都不想吃了,隻想吃點清爽的水果來緩解一下口中那難受的滋味。

到了晚上。牛老婆子做的飯菜倒是沒有那麽又鹹又膩又軟爛了,隻不過……

殷鑒水看著自己在已經吃了一半的菜裏扒出來的那條大青蟲,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胃裏止不住的翻滾,還沒等錢姑氣衝衝的將人帶過來問話,殷鑒水便已經趴在痰盂盆上,止不住的嘔吐。

“少夫人,少夫人,你好些了嗎?您喝口水,漱漱嘴吧。”都紫擔心的拍著殷鑒水的背,給他遞了一杯茶水,讓他漱漱嘴。

殷鑒水吐完之後漱了漱口,坐直身子沉著臉,臉色隱隱有些發青,他從未想到自己的飯食裏能夠吃出來那麽大一條肥肥胖胖的大青蟲,他活了一共二十年,今天還是頭一次,心中著實有些情緒難以壓製下去。

他皺著眉頭看著錢姑將牛老婆子一把推倒在地,捂著的胸口壓抑著翻騰的胃,任由錢姑訓斥牛老婆子。

“你這是怎麽做的事?主子剛誇過你做事用了心,就出了這檔子事情!你還想不想在主子身邊做事了?”

錢姑氣衝衝的將那盤子摔到了牛老婆子的麵前,讓她仔細瞅瞅盤子裏那條又肥又胖的大青蟲。

“做事居然如此的馬虎大意,連擇菜都擇不清楚,居然漏了這麽大一條肮髒的青蟲!現在你別當著我的麵將這一盤菜給我吃進去,算是給你的懲罰,讓你好好長長記性!”

“啊?這,哎呀……”牛老婆子的黑臉一皺,眼看又要嚎哭起來。

殷鑒水看的隻覺得心中一陣煩悶,直接冷冷出言道:“敢哭就直接將你扔出去,永不再用!”

這一句話成功的嚇住了牛老婆子,讓她乖乖的閉了嘴,畏畏縮縮的跪在地上,用可憐兮兮的眼神,不時瞄下殷鑒水,解釋道:“少夫人,主子,您就原諒牛老婆子吧,牛老婆子我也是太忙了才會出的這一岔子,實在不是有心的呀我的主子!”

“忙?”殷鑒水冷著臉,有些不解,他這裏雖說人少,可是要做的事情更少,這幾個人完全夠用,為什麽她說自己是因為忙才出的岔子呢?

聽見殷鑒水的問話,牛老婆子立馬解釋道:“對呀,就是忙的,您有所不知啊……”

然後牛老婆子就跟打開了話匣子似的,一個勁兒的向殷鑒水匯報她一天下來要做的活計。

她要將新院落再細致的打掃幹淨,光是這個就已經很很費時間了,再將前一天換下來的衣服洗幹淨晾曬,還得掐著時間給主子做飯。

做飯的時候她一個人又是燒火又是炒菜,著實忙不過來,這才在擇菜的時候大意了,忽略了那菜葉子上的那條大青蟲,一個不小心就讓它混進菜裏給炒熟了端給殷鑒水。

殷鑒水聽了這話眼神柔和了不少,一共就四個下人,錢姑是要寸步不離的跟著自己的,那個小丫頭也得跟著錢姑學習如何伺候自己,這般算來四個人就去了兩個,能用的人著實不多。

但是不算人殷鑒水還沒想到,理應還有一個幫她的,為何她隻口不提?

“我記得你們是夫妻一起被分來是吧,為何我沒有見到牛叔?他為什麽不去幫襯牛嬸你?”殷鑒水提出自己對疑惑,看向牛老婆子的眼睛。

“啊,這個您有所不知啊少夫人,老牛頭他昨天擔水劈柴一不小心把腰給扭了,到現在還在**躺著下不了地呢,我們夫妻倆也沒什麽錢就沒敢請大夫,隻能讓他在好**好好歇著,熬過去了。”

牛老婆子說到這裏,沒有哭號,隻是拿手摸兩把眼淚,“我這做事馬虎,也是因為擔心他,我們無兒無女的,下半輩子就靠著對方過活了,您說他要是熬不過來,我可怎麽辦呀?”

殷鑒水歎了口氣,起身對都紫說:“去外頭尋個好大夫,帶進來給牛叔看看。”

“是。”

“帶我去看看牛叔吧,替我做事傷了身子,我這個做主子的總得去看看他。”

殷鑒水和錢姑跟著牛老婆子去看老牛頭,小丫鬟都紫出門去找大夫。

都紫剛出門不久就碰到了晉昭微,隻不過小丫頭忙著低頭走路,沒注意到晉昭微,還是晉昭微開口:“這麽晚了你做什麽去?”

“啊?”都紫抬頭看見是晉昭微,連忙向他行禮,道:“奴婢受少夫人吩咐,出外尋個大夫進來看病。”

聽見這話晉昭微眉頭一跳,問道:“誰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