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你說祖母讓我去替她老人家那兒抄佛經?”殷鑒水看著眼前跟正在喝熱茶暖身子的晉昭微一臉的震驚。

晉昭微抱著茶盞小口小口地抿著熱茶,然後十分自然地點頭道:“對啊,嫂子你是最合適的人選嘛,所以我就向祖母推薦了你啊。”

等他喝夠了茶嫂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從那日梅園遊玩回來之嫂子您又不是不知道,自從那日梅園遊完回來之後,祖母便一直不大舒服,總覺得有邪祟作怪,便潛心禮佛了幾天,卻仍不見好,所以就想出了這個法子,我覺得這倒是挺適合你的呀,所以就向祖母說了這事,祖母也同意了。”

“可是我……”

殷鑒水是非常猶豫加不知所措的,晉昭微看了,連忙道:“嫂子,祖母可是咱晉家最說一不二的主呀,父親是十分的尊重祖母,就連大哥在祖母麵前也得乖乖聽話呢。”

此話一出,殷鑒水頓時明白了晉昭微的意思,他雖然在晉昭微和晉芸的幫助下,讓那個彩枝不僅沒得到什麽好處,反而偷雞不成蝕把米,吃了不少虧,卻終究沒能敵過彩枝那麽多年在這個府裏積攢的底子。

他們日子雖說過的沒缺沒少的,但終究失去了建立人脈最好的時機,他在這個府裏其實已經差不多是孤立無援的處境了。

而這個時候他若是能夠和老夫人形成不錯的關係,那……很多事情和時間,就有回旋的餘地了,雖然他不想在這個大宅院裏麵爭奪什麽,但是他得確保在一個地方他最基本的權利不會被擠壓侵占。

他想得過且過的,唯有那一段說不清道不明的婚姻和不知道在哪兒的感情,並不是連自己真正要過的日子都要過得糊裏糊塗。

所以殷鑒水答應了,晉昭微看到了他眼裏的堅定。

第二天早上一吃完飯,殷鑒水就直接被老夫人帶走了。

佛堂內,佛像右邊又添了一張矮桌和一個蒲團,矮桌上放好了文房四寶,和一冊佛經。

殷鑒水到了那裏先是向佛像恭敬行了個禮,然後便十分自覺的跪坐在了那個蒲團上,開始磨墨鋪紙。

這時他才發現硯台裏被人放了一些紅色和褐色的粉末,而硯台的旁邊也放了兩個小瓷盒,打開一看,一盒飄著幽幽的檀香,另一盒他覺得八九不離十會是朱砂,而墨也和他以前用的不大一樣,但他也能看的出來那是塊兒上好的藥墨。

檀香,朱砂,藥墨,再加上府上傳出來老夫人撞了邪祟的說法,殷鑒水便十分淡定的用它們磨了一硯濃墨。

“不知祖母喜歡何種字體?”殷鑒水隨手抄了一句佛經,用他擅長的三種字體寫了出來,這三種字體分別是端正挺拔的楷書,柔美清麗的簪花小楷,以及靈活流暢的行書。

老夫人接過紙張看了看,自是十分的喜歡這清麗又端正的簪花小楷了,便直接指給殷鑒水看。

“那孫媳曉得了,便用這種筆法為您抄佛經吧。”殷鑒水再度鋪紙,凝神提筆,一列列簪花小楷便從筆尖逸出,整整齊齊,端端正正的,十分討喜。

“如何?祖母您老人家可喜歡?”晉昭微突然出現,湊在老夫人的耳邊一臉的得意。

老夫人雖然見不得這小子得意的模樣,但實話她還是得說的,“這樣多才多藝的孫媳,祖母怎麽可能不喜歡?”

“這還是孫兒向您舉薦的呢,怎麽樣?是不是沒讓您失望呀?”晉昭微用肩膀輕輕撞了老夫人一下,對著老夫人一臉的求誇獎的小表情.

“是是是,我們家微生小子最孝敬,最疼祖母了!行了吧?”老夫人無奈又好笑的白了晉昭微一眼。

之後晉昭微就離開了,不去打擾那兩個人。

殷鑒水抄經文時姿態端正氣質典雅,一筆一劃流利暢且不驕不躁,一頁佛經被他抄下,看起來煞是漂亮,老夫人便忍不住將他那一張剛抄好的佛經給拿了起來,目露滿意的點點頭。

墨跡帶著些許朱砂紅,又透出幾縷檀香,抄的又是驅邪鎮祟的《心經》,她心中自有一股莫名的心安和敬重升起,這讓她忍不住捧著那一夜,心經看了一遍又一遍,在心裏默念了一遍又一遍,而且越念覺得心裏頭越安穩踏實,那些連日來頻頻夢魘帶來的陰翳也消散了不少,心頭的沉重也減輕了許多。

此刻身心輕鬆的老夫人悄無聲息地將陳嫂叫了過來,並向她分享了自己的感覺,惹得陳嫂將不可思議的眼神投向正在認真抄寫下一頁佛經的殷鑒水。

而殷鑒水似乎感覺到了有人在看他,便的不著痕跡的抬眼看了看老夫人的位置,結果除了發現老夫人身邊多了陳嫂之外,也看不出來是誰剛剛在看他,於是隻能繼續認認真真的抄寫佛經。

而此刻的老夫人則用嗔怪的眼神看著陳嫂,嚇得陳嫂大氣不敢出一個,好在老夫人並不想因此而責罰她,吩咐她下次不許再打擾殷鑒水之後就讓她離開了。

中午殷鑒水也沒能回去,是老夫人給他準備的午飯,還特意給他一間屋子讓他小憩休息一會兒,下午申時再繼續抄寫。

下午一直待到酉時末,他才回到自己的小院。

第二天早飯後殷鑒水還是跟著老夫人走的,就如同昨天一般,一直在認真的抄佛經,隻是他剛進佛堂的時候,一直跟在後麵的陳嫂就開口告訴他說,老夫人昨日將他抄的心經貼在了床頭,然後果然一夜安眠再無夢魘,效果好的不得了。

還請他務必再抄出像昨日一般效果顯著的佛經來,好讓老夫人能夠將更多的佛經貼在床頭,狠狠的鎮一鎮那些作亂的邪祟。

而殷鑒水最初聽到這話是既驚訝又莫名其妙,他又不是佛門弟子,壓根不懂佛法,也沒修功德,更是從未過學過佛家的那些東西,隻是昨日用摻了朱砂檀香的藥墨,抄了幾篇心經而已,如何能有這般奇效?

殷鑒水想不清楚這事,便不想了,反正他隻要老老實實安安分分的好好抄他的佛經就行了,沒必要想太多。

今日再同老夫人待在一個佛堂裏,老夫人對他的臉色就好了太多太多,不僅在他抄佛經的時候,讓陳嫂給他端上精致的點心和上好的茶水,還會在他抄完一章之後,主動讓他歇息會兒。

更離譜的是,在他抄著抄著佛經的時候,老夫人忽然將自己晚子上那一串戴了許多年的佛珠給摘了下來,直接套到他的腕子上,並同他說這一串佛珠自己找得道高僧開過光,且已經養了許多年,多多少少浸潤了些許佛性,在他抄佛經的時候帶上,或許能夠使抄出來的佛經增強法力。

殷鑒水隻能看著套在自己細白腕子上那串精致又透著瑩瑩潤色的佛珠,麵色有些複雜,差點沒聽見老夫人吩咐,要他好好保護這串重要的佛珠,並且抄完佛經之後,還要將這串佛珠還給她的叮囑。

日子就這樣過著,他現在抄佛經已經抄得十分的熟練了,一言一行十分的小心謹慎,在博得了老夫人的青睞後,在府中的待遇和地位也明顯的水漲船高。

這一日,天陰的厲害,雪花大如鵝毛,地上的積雪厚的一腳踩下去都能沒過腳麵,屋外吹著朔朔凜冽的寒風,而屋內卻因燃著火爐和地暖,而溫暖如春。

殷鑒水身著一件暗繡蓮紋的素白衣衫,正跪坐在那裏,專心致誌地抄著佛經,隻是這邊他剛下筆便發覺不對了,剛寫下去的那一筆墨色明顯比前麵的要淺很多,他一扭頭便看到了,剛剛從他那墨色明顯淺淡的筆畫上,心虛的移開眼睛的近晉昭微。

這一頁佛經抄的近乎完美,無有一個錯別字和寫的不美觀的字,僅差幾個字便可以寫完了,卻偏生毀在了那明顯淺了一些的墨痕上。

不過殷鑒水對此並不在意,他十分自然的將那一張紙拿起團了扔在旁邊的罐子裏,然後對晉昭微說:“剛剛那墨磨得有些淡了,而且,你是不是忘記添上朱砂和檀香了?”

“呃。”晉昭微一想,好像還真是,便更加心虛的點點頭。

“為了防止你下次再來害我,我來教你怎麽磨墨吧。”殷鑒水打趣的對晉昭微說。

晉朝微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點頭說好。

而老夫人則不說話,坐在一旁,用一臉看戲的表情,看著自己那平日裏鬼精機靈的孫子,乖乖的跟著他嫂子學磨墨。

看到晉昭微一次就學會了的樣子,她還有一些遺憾他怎麽不笨一點,讓殷鑒水多教他幾次,自己也好找機會去調侃調侃他。

看著晉昭微老實乖巧的隻是盯著殷鑒水寫字,老夫人便自覺無趣的默默誦讀看自己的經書,手裏不停的轉著一大串佛珠。

這般字跡再加上那顏色不一般還摻了檀香的墨,隻是看著便能讓人心生一種莫名的感覺,是好而非壞,混著檀香的墨香也讓人聞起來十分舒適,怪不得祖母會喜歡呢。晉昭微盯著殷鑒水的字有些走神。

而他的這一表現卻讓老夫人全全看在了眼裏,並覺得殷鑒水抄出來的佛經果然是具有特殊效果的,不然她乖孫兒怎麽也會表現的和她當初一樣呢?

之後晉昭微頻頻來她這裏看殷鑒水抄佛經,她假裝不經意的一問,得到的回答果然是她想的那樣——他也覺得那佛經十分的獨特,但這是嫂子專門為祖母抄的,自己又不能和祖母討,便隻能抽空來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