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平日相見,往往以握手為禮。這種禮節究竟好不好,似乎還值得研究。

為什麽這樣提問題呢?問題首先是由衛生的角度提出的。但是,除了衛生問題以外,實際上還有其他應該考慮的問題。

人的手是最不容易保持清潔的。因為人的一切活動,差不多都離不開手。無論飲食起居、生產勞動、工作和學習等等,幾乎全靠手的動作來進行。手既然要接觸一切東西,就不可避免地會沾染各種細菌。即便經常洗手,也不容易使細菌完全消滅;而且剛洗了手,又可能重複受到沾染。

特別是自己有病,或者家裏有病人,手上就更難避免病菌的沾染。如果與朋友見麵,一一握手,病菌必然要隨著握手的機會而傳染給許多人。社會上的接觸極為頻繁,疾病的流行時刻威脅著人們的健康。這些雖然不能完全怪罪於握手,可是,握手畢竟是傳染疾病的一個重要原因啊!

由此看來,朋友之間見麵握手的舉動,實在是有害無益的舉動。我們對待朋友,本來為了表示友誼而握手,結果反而給朋友的健康以不利的影響,這豈不是違背了友愛的精神嗎?因此,如果沒有特殊的必要,一般朋友見麵還是不握手的好。

可是,有許多人看見朋友不握手,總覺得非常別扭,態度很不自然。在他們的心目中,握手是普通的禮貌;不握手當然會被認為是不禮貌。這怎麽辦呢?這就隻有看不同的場合,加以區別對待。

比如在外交場合,握手為禮節所必需。在這種場合活動的人,應該特別注意保證客人的健康,同時要保證自己的行動符合禮節。除此以外,在一般公共集會的場合,可以不握手的,就盡可能不要握手。至於在經常見麵的朋友之間,握手更是不必要的了。

那末,有什麽可以代替握手,來表達友情的呢?要回答這個問題,應該按照本民族的傳統禮節,取其簡便易行者,去其繁雜無用者。而對於其他民族的傳統禮節,即便自己感覺很不習慣,也應該加以尊重。

握手這個禮節,在歐洲最為普遍。而在我們中國,情況卻不一樣。《史記》《滑稽列傳》所謂“握手無罰,目眙不禁”,實際上是把它看做輕佻的舉動。三國時代著名的詩人阮籍,在《詠懷詩》中寫道:“攜手等歡愛,宿昔同衣裳。”這又證明,古人對於手拉著手的這種舉動,都認為是特殊感情的表現,而不是一般的禮節。《後漢書》《馬援傳》載:“公孫述稱帝於蜀,(隗)囂使援往觀之。援素與述同裏*,相善。以為既至當握手,歡如平生;而述盛陳陛衛,以延援入,交拜禮畢,使出就館。”馬援以為他與公孫述從小在一塊兒廝混長大,見麵一定手拉著手地親熱得不得了,哪曉得公孫述卻以正式的“交拜禮”來待他,這就出乎馬援的意外了。這個例子,更進一步證明,握手並非我國傳統的正式禮節。按照我國傳統的正式禮節,難道見麵就都用“交拜禮”嗎?當然也不是。我國古代有許多禮節,嚴格區分各種等級,早已成為曆史的陳跡了。清初的顧炎武,在《日知錄》中寫道:“古人席地而坐,引身而起則為長跪;首至手則為拜手;手至地則為拜;首至地則為稽首。此禮之等也。”現在我們既非席地而坐,又無等級製度,什麽長跪、拜手、拜、稽首的那一套禮節,永遠不能讓它們複活!

我們從古禮中唯一可以斟酌采用的便是“作揖”。古人作揖的方法有許多種。《周禮》《夏官司土》寫道:“孤卿特揖;大夫以其等,旅揖;士,旁三揖。”大概所謂“特揖”是一個一個地作揖;“旅揖”是按等級分別作揖;“旁三揖”是對許多人籠統地作揖三下。《周禮》《秋官司儀》又寫道:“土揖庶姓,時揖異姓,天揖同姓。”這裏所謂“土揖”是手前伸而稍向下;“時揖”是手向前平伸;“天揖”是手前伸而稍上舉。這些作揖的方法仍然不免要區分許多等級,盡可以不去管它。我們隻要吸取最簡便的作揖方法就行了。

從許多種作揖的方法中,要找出一個共同點,那就是舉手。宋代陸遊的《老學庵筆記》說:“古所謂揖,但舉手而已。”清代的閻若璩,在《論語》《述而》的注釋中說:“古之揖,今之拱手。”這兩人的解說可以認為基本一致。如果我們吸取這種作揖的方法,去代替握手,再加上大家常見的點頭或輕微的鞠躬,那末,這在一般的場合下,應該是行得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