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讀過中國舊式俠義小說,如《水滸傳》等古代英雄故事的人,大概都會記得那些“綠林好漢”常用的語言。除了一部分“江湖黑話”以外,它們往往反映出人類社會生活以及自然界的一些最普通的現象。從它們所反映的現象中,如果加以分析,有時也能夠發現很重要的道理。
比方,當著好漢們揮手分別的時候,常常異口同聲地說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這樣的豪言壯語,不但表示了古代被壓迫人民對於自己的前途充滿著希望和信心,同時也表示了他們對於祖國和家鄉的壯麗河山懷著無限的熱愛。然而,更重要的是這句話裏頭還包括了一條自然的規律。
就自然界的本來麵目而言,青山總是不會改變的,這應該算是合乎邏輯的判斷吧。正因為山是長青的,所以水也才能永遠**漾著綠波。誰不喜歡青山綠水呢?這不隻是為了賞玩風景,而且是為了人民的健康和國家建設的需要。問題在於山怎麽會青,而青山又怎能保持不改?這就涉及了一大套專門的知識和經驗。
一般地說,有山必有林,所有的山林都是天然生長和天然更新的。不同的土質生長不同的林木,這也是由客觀的自然條件所決定的。因此,如果沒有特殊的災害發生,青山自然不會改變,綠水自然也會長流。但是,由於人類社會長期經曆了階級剝削和戰爭破壞,自然界也不斷發生洪水泛濫、火山爆發、地震山崩等巨大的災害,無數的森林被毀壞了。所以植樹造林就成了我們不能不重視的一件大事。
曆代對於山林的管理,曾經有過一些製度,設有專職的官吏。如《周禮》載“山虞掌山林之政令”,“林衡掌巡林麓之禁令”。所謂“山虞”可以說是林業專員,“林衡”可以說是林區警察。當時法令規定各村社必須植樹造林。正如《周禮》所載:“各以其野之所宜木,遂以名其社與其野。”在這一句下頭,朱熹的注解是:“所宜木,謂若鬆、柏、栗也。若以鬆為社者,則名鬆社之野,以別方麵。”可惜這些早已成了曆史的陳跡,否則,到處留下鬆樹林、柏樹林、栗子林等等,夠多麽好啊!由此可以想見,我們的祖先對於造林的積極性,確實也很不小。
為了使林木茂盛,能夠不斷地供應國家和人民的需要,當然必須保護森林。說到保護,並不是不許砍伐。關鍵是在於伐木林有計劃。要把它同森林更新的措施結合起來,而不許濫伐森林。
在這一方麵,有一些古老的經驗同樣值得我們參考。如《周禮》載:“仲冬斬陽木,仲夏斬陰木。”東漢鄭玄的注解說:“陽木在山南者,陰木在山北者。冬斬陽,夏斬陰,斬木之法也。”《禮記》的《月令》中也寫道:“孟春之月,禁止木;孟夏之月,無伐大樹;季夏之月,樹木方盛,乃命寢人入山行木為斬伐;季秋之月,草木黃落,乃伐薪為炭;仲冬之月,日短至,則伐木取竹箭。”由這些古籍的記述中可以知道,采伐林木必須看清季節。所以孟子認為“斧斤以時入山林,材木不可勝用也”。這個意思就是說,按季節有計劃地砍伐,木材就用不完。如果不管什麽季節,盲目地亂砍一氣,那就一定會把森林毀掉。
但是,這些還隻是消極方麵的做法,最要緊的還在於從積極方麵培育林木,首先要想辦法使栽下去的樹苗普遍成活。
據後魏賈思勰的《齊民要術》所載,植樹必須“先為深坑,內樹訖,以水沃之,著土令如薄泥,東西南北搖之良久,然後下土堅築,時時灌溉,常令潤澤。埋之欲深,勿令撓動”。為什麽栽的時候要東西南北搖它呢?因為“搖則泥入根間,無不活者。不搖,虛,多死”。栽好之後當然就不要撓動它了。至於“下土堅築”,也要注意“近上二寸不築,取其柔潤也”。同時,還要注意“每澆水盡,即以燥土複之,則保澤;不複則幹涸”。這些技術細節如不注意掌握,成活率是不可能提高的。
至於樹木長得好壞,全看培育的方法是否符合植物學的原理。現在懂得植物學原理的人,似乎很不少。但是,真正懂得實際運用的卻不多,能把實際經驗提煉為原理的就更少。因此,有必要廣泛地總結一些實際經驗,來充實和提高這個專業的幹部水平。我們應該學習唐代的作家柳宗元,他寫了《種樹郭橐駝傳》是人所共知的。其中有一段寫道:
“橐駝非能使木壽且孳也;能順木之天以致其性焉耳。凡植木之性,其本欲舒,其培欲平,其土欲故,其築欲密。既然已,勿動勿慮,去不複成。其蒔也若子,其置也若棄,則其天者全而其性得矣。故吾不害其長而已,非有能碩茂之也,不抑耗其實而已,非有能蚤而蕃之也。”
這是許多人都曾讀過的極平常的一篇古文,它所闡述的植樹的道理非常重要,卻又是最初淺的。可是,有的人即便學到了一套新的科學方法,如果把這樣初淺的原理反而忘掉了,豈不可惜!
但願在我們祖國廣大的土地上,經過我們自己的親手栽培,能夠逐年出現更多的森林地帶,讓我國無數的青山綠水,永不衰老,永遠壯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