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的曆史人物中,明代通州李三才的事跡,似乎久已被湮沒了。這是研究地方史的人感到遺憾的事情。

最近我同史學界的個別朋友,偶然談起此人。回來翻閱一些史料,才發現舊史家對李三才的評論頗有問題,應該重新加以研究。

李三才字道甫,別號修吾,明代萬曆二年進士,曾任“右僉都禦史”、“鳳陽巡撫”、“戶部尚書”等官職。他反對當時征收礦稅的辦法,並且積極支持東林黨人。他是《明史》上的有名人物。

清初張廷玉等撰修《明史》,其中有《李三才傳》。這一篇列傳的末段,有幾行帶總結性的文字。它寫道:

“三才才大而好用機權,善籠絡朝士,撫淮十三年,結交遍天下。性不能持廉,以故為眾所毀。其後擊三才者,若邵輔忠、徐兆魁輩,鹹以附魏忠賢,名麗逆案;而推轂三才者,若顧憲成、鄒元標、趙南星、劉宗周,皆表表為時名臣,故世以三才為賢。”

看了這段文字,我們就不難想見,曆來關於李三才的評論,存在著完全不同的兩派觀點。一派人說他好,一派人說他壞。這兩派愛憎分明,旗鼓相對。這對於研究曆史人物的評價問題者,卻也是個值得重視的例子。雖然,李三才遠不能與曆史上最著名的大人物相比,可是象他這樣的曆史人物,數量更多,更需要進行具體的分析研究。

《明史》說李三才“好用機權,善籠絡朝士”。這句話並不是好話。如果照這樣說,李三才似乎是慣於耍手段,弄權術的人。可是,事實地卻不是這樣。據明代《神宗實錄》的材料,李三才於神宗萬曆二十七年和二十八年,曾一再上疏,陳述礦稅的弊害。他大膽地揭發了太監利用征收礦稅的名義,大肆勒索,為非作惡的罪行。萬曆三十年和三十一年,他又一再上疏反對礦稅,並且提議修浚河渠、建築水閘、防治水旱。這些主張都沒有被采納,反而被“奪俸五月”。這怎麽能說是“好用機權,善籠絡朝士”呢?

因為多次上疏沒有結果,李三才曾經請求辭官回家,卻又有許多朝士上疏加以挽留。當任職“鳳陽巡撫”的期間,他也曾搜抄了太監陳增的爪牙程守訓的幾十萬贓款及奇珍異寶、龍文服器等等,並將程守訓“下吏伏法,遠近大快”。這大概就是被認為“好用機權,善籠絡朝士”的證據吧!

當然,在那個時候還出現了攻擊封建黑暗政治的“東林黨人”,而“三才與深相結”。因此,當時有一班頑固腐敗的勢力,極力攻擊顧憲成、高攀龍等東林黨人,同時也極力攻擊李三才。後來魏忠賢聽一夥人,更把李三才和東林黨人同樣當做不共戴天的仇敵,那是毫不足怪的。

那一班頑固腐敗勢力,以邵輔忠、徐兆魁等人為代表,在太監們的嗾使之下,自然要大肆攻擊李三才。他們攻擊李三才“大奸似忠,大詐似直,列具貪、偽、險、橫四大罪”。甚至在李三才終於退歸故裏以後,他們還要把“盜皇木營建私第”第罪名,加於李三才身上。這也正是《明史》說他“性不能持廉”的事實根據吧。但是李三才又一再上疏,“請遣中官按問”,“清諸臣會勘”,“請上親鞫”。看來他是理直氣壯的,而萬曆的朝廷卻不敢徹底查究這個事實。問題的真相如何,這不是很明白了嗎?

據孫承澤的《畿輔人物誌》和孫奇逢的《畿輔人物考》都說:李三才“嚐語其子:身歿之日,用柳木棺一具,牛車載出,一效張湯故事。亦足悲矣。公歿後,壙無誌,墓無碑,所著無自欺堂稿、雙鶴軒集、誠恥錄諸書,無一存者”。

從他生前死後的這些事實中,我們對於李三才的一生為人雖然不能認為全無缺點,但是,他總應該算是一個正麵的曆史人物啊。這篇短文有可能也不打算詳細評論有關李三才的全部曆史事實,然而,如果因此引起一部分朋友的興趣,或者在通縣一帶還能找到他的著作,那不是很有意思嗎?孫承澤在他的《畿輔人物誌》中還說,李三才曾在“京師卜宅城東之張家灣”。也許我們還能找到他的故宅遺址,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