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平地與山尖,無限風光盡被占有。

采得百花成蜜後,不知辛苦為誰甜?”

這是唐末五代的著名詩人——羅隱《詠蜂》的七言絕句。從前四年製的中學生大概都讀過這首詩。有的老師還出了一個作文的題目——《讀羅隱詠蜂七絕有感》。更有的老師叫學生自由地寫一首和詩,可以交卷也可以不交卷,誰交了的就多給幾個分數。我當中學生的時候,就曾經寫過一首和詩,並且是步羅隱原韻的。和詩的原句是:

“踏遍溪山十二尖,艱難生計不須占!

世間多少傷心客,何惜捐輸一滴甜?”

現在看起來,我的和詩當然十分幼稚。不過,那時候對於蜜蜂的辛勤勞動和人間為生計而操勞的廣大群眾,已經有了相當的同情。這許多年來,進一步從生產的角度認識了養蜂的重要。前些日子,有兩位記者訪問了香山的養蜂場。他們的報道又引起了我在這方麵的一些回憶和新的興趣。

蜜蜂對於人類的益處很大,而它們自己的壽命卻很短。釀蜜的工蜂頂多能活七、八個月,有許多隻活了一、二個月就死了。它們釀造一斤蜜,大約要采五十萬朵左右的花粉。所以,在采蜜最忙的季節,許多工蜂往往飛在中途就力竭而死。

一群蜜蜂,除了一個蜂王和幾個雄蜂以外,主要是由工蜂組成的。每個蜂群一般要有兩三萬頭工蜂,達到此數或者多於此數的稱為強群,少於此數的則是弱群。養蜂要養強群才有利於生產,否則不但不利於當前的生產,而且有長期不利的影響,甚至於蜂種都會變壞了。

凡是養蜂的人都知道,好蜂要有好種。而品種優良的蜜蜂,古書中叫做“,或叫“範蜂”。李時珍在《本草綱目》

中說:

“蜂尾垂鋒,故謂之蜂。蜂有禮範,故謂之。禮記雲:

範則冠而蟬有緌。化書雲:蜂有君臣之禮。是矣。”

隻要稍加觀察,我們就會發現,每一群蜜蜂都是一個組織嚴密的集體。它們內部有分工,無論營巢、采蜜、保育幼蟲、清理蜂房等雜務,都有專責。並且所有的蜂群,照例“一日兩衙”,非常有規律。李時珍還說:

“凡取其蜜不可多,多則蜂饑而不蕃;又不可少,少則蜂惰而不作。……取惟得中,似什一而稅也。”

可見李時珍簡直把蜂群看成和人類社會差不多,把割蜜也比做“什一之稅”,主張不過多又不過少。與李時珍的這些觀點相似的,在明代還有一個宋應星,他在《天工開物》中寫道:

“凡蜂不論於家於野,皆有蜂王。王之所居,造一台,如桃大。……王每日出遊兩度,遊則八蜂輪值以侍。蜂王自至孔隙口,四蜂以頭頂腹,四蜂傍翼飛翔而去。遊數刻而返,翼頂如前。畜家蜂者,或懸桶簷端,或置箱牖下,皆錐圓孔眼數十,俟其進入。凡家人殺一蜂二蜂皆無恙,殺至三蜂則群起螫人,謂之蜂反。凡蝙蝠最喜食蜂,投隙入中,吞噬無限。殺一蝙蝠,懸於蜂前,則不敢食,俗謂之梟令。”

曆來論述養蜂問題的書籍還有不少,我想不必列舉。隻是明代劉基的《鬱離子》一書,不大受人注意,其中有一段關於養蜂的記載,仍有介紹的必要。他說:

“昔靈丘丈人之養蜂也,園有廬,廬有守,刳木以為蜂之宮。其置也,疏密有行,新舊有次;坐有方,牖有向;視其生息,調其暄寒,以鞏其架構。如其生發,蕃則析之,寡則裒之;卻其蛛、蟊、蚍蝣,獼其土蠭、蠅豹。夏無烈日,冬不凝澌。飄風吹而不搖,淋雨沃而不漬。其分蜜也,分其贏而已矣,不竭其力也。丈人於是不出戶而收其利。”

劉伯溫的這一段話,我覺得是比較全麵地論述了養蜂的方法,很值得養蜂的人員做參考。

在北京的各個農場中,就現有的條件說來,養蜂業顯然大有發展的可能。這是大家公認的用力少、成本低、得利大的一項副業生產。如果我們能夠到處多栽花果樹木,增加蜜源,那末,不止養蜂業可以發展,北京的自然風光和物產狀況也會更加豐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