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賽的休賽期, 正好也是次級聯賽緊鑼密鼓準備的階段。

這碰巧是個好機會,老張和教練團跟林漾商量了一下, 決定拿國內次級聯賽的訓練賽作為寒路讓的第一場試訓。

寒路讓起了個早床, 上午練了兩小時的槍熱了熱手,又把林漾交給他的飛鏢連招練了一個多小時。

午飯後,寒路讓甚至允許自己小睡了半個小時, 力求下午試訓達到最佳狀態。

他起床洗了個臉,拿了外設正要下樓,突然聽見走廊有翻東西的聲音。

寒路讓住的地方是客房,距離一隊其他選手都有一定的距離, 平時幾乎沒誰來這邊。

他走出去。

迎麵和另一個高大的胖子撞了個正著。

“你是誰?”胖子也聽見他的腳步回頭,本就不大的眼睛眯起來, 更像兩條細縫。

寒路讓認出他。

是ICE。

同一時間, ICE也立刻就認出了寒路讓。

之前在基地隻打過幾個照麵,但在RTG的一群人裏,寒路讓實在是太顯眼。

再加上寒路讓當時還沒搭理ICE, 直接找林漾說話, 這種舉動讓ICE想忘記都難。

ICE表情登時變了:“是你……”

但寒路讓沒給他眼神。

他聽見動靜, 以為是小偷才過來查看,現在見到不是,自然也沒有別的興趣。

寒路讓轉身就準備走,可ICE又不樂意了:“小子, 沒聽見我講話?你參觀基地就好好參觀, 誰讓你跑到這邊來的,知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

他話音一落, 忽然從寒路讓身邊的空隙看見對麵房間。

門敞著一條縫, 裏麵略顯淩亂, 小桌子上還掛了耳機和手機充電線。

而這是基地的客房。

ICE猛地想起RTG拍攝代言的那天,他在林漾身後追問隊裏新來的小孩是不是來試訓的,林漾沒回答。

現在一切都有了答案。

ICE臉上表情幾經變換。

寒路讓被他攔住走不過去,皺眉:“讓開。”

ICE本就心中憋著一口氣,被一個新人用這種語氣講話,臉色立馬拉了下來:“讓我讓開?小孩,每一期來試訓的不下百人,你隻是其中一個,狂什麽……”

話還沒說完,ICE眼神一飄,看到了他手裏拎著的外設。

一套鍵鼠,全新的。

上麵雕了RTG的火焰隊標和林漾的ID,空格鍵還有一個碩大的雲朵翅膀圖標,如此浮誇的雕刻工藝,一眼就能認出品牌。

而據他所知,RTG可從來沒給哪個試訓生發過這種等級的定製福利。

ICE的麵色扭曲了幾下。

可他畢竟是在賽場上打了幾年的人,勉強控製住表情冷笑:“拿了一套便宜貨外設而已,你就以為你一定能留下?”

寒路讓抬起眼。

但ICE是在社會上混了不知道多久的人,對方有反應,他更來勁:“老子當年試訓了整整一個月,拿了兩個次級聯賽冠軍,最後才能進RTG。”

“我想想你叫什麽來著……Frost是吧,你那些小粉絲在網上吹你是新人王,給你吹飄了?不過就是個城市賽冠軍,還是單人城市賽……”

“國內次級聯賽。”

“什麽?”ICE沒反應過來。

寒路讓語氣不帶情緒:“你拿過兩次國內次級聯賽的團隊賽冠軍,其中一次還是第一屆高校聯賽,更名成了次級聯賽。”

ICE窒了一下:“你……”

偏偏他說的一點沒錯。

ICE是最早的一批隊員之一,他參加的次級聯賽,強度和現在遠遠不能比較。

寒路讓撩起眼皮,黑眸淡漠地盯著他:“兩次比賽你打的都是突破位,全隊一共拿了五十三個擊殺,你隻拿到七個最後一擊和不到百分之十八的對英雄傷害量,剩下全是隊長打的。”

寒路讓早就把林漾的每一場比賽看了不下十來遍,連國內還沒引進這款遊戲時的路攝全損畫質版都沒放過。而林漾隊友的數據,他也能順帶記下。

聯盟前幾天發的公告寒路讓當然看見了,對一個這樣曾經辜負過林漾的人,寒路讓自然記的格外上心。

在ICE的震驚裏,寒路讓把話說完:“隊長每一場的輸出量都是你的接近兩倍。”

走廊裏安靜了足有五分鍾,隻能聽見ICE一個人粗重的呼吸。

半晌,他咬牙擠出幾個字:“你懂個屁,那是隊伍安排給老子的戰術,你一個連團隊賽都沒參加過的小屁孩……”

“等等,你是林漾的粉絲?我就知道。你們這些粉絲隻知道看他數據好,你以為沒有我,林漾又拿什麽去秀?”

寒路讓倏地抬眸。

ICE下意識往後仰了一下。

不到半秒,寒路讓說:“你想說你是輔助型突破位?”

輔助型突破位不是個術語,而是解說們用來調侃那些一整場比賽什麽事都沒做的突破位選手的詞。

突破位就是拿來打傷害的,他們高位移高爆發,天生就適合秀翻全場,壓根沒有任何輔助隊友的技能。

簡而言之就是順風混逆風躺。

“你……你個……”ICE額頭上的青筋鼓了鼓,“小屁孩,你爹媽平時沒教過你要尊重前輩?”

ICE越說越氣:“老子跟林漾一起打聯賽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個角落玩泥巴。你當聯賽是你打的天梯排位,可以隨心所欲亂秀?隊伍是什麽戰術,你就得打什麽,根本輪不到你自己決定……”

“算了,我跟你說這些有什麽用。”他嗤笑,“你覺得林漾現在對你很好很特殊……等著吧,今天試訓就會讓你知道職業選手和你平時打的遊戲根本不是一個概念,等你被打到心態失衡,你看看你口中的隊長是會照顧你安慰你,還是會把你踢出去,讓你有多遠滾多遠。”

寒路讓根本沒被他挑釁到:“我不會打不好。”

ICE:“?”

因為林漾說過,這些人都不是他的對手。

不過這樣的話寒路讓不會告訴ICE,他冷淡道:“就算打得不好,我也會自己走,不需要等到別人踢我。”

“你他媽的……”這一句正戳中ICE的痛腳。

他身後放著剛收拾好的行李,要滾出戰隊的小醜就是他自己,還是事情敗露後被人踢出去。

加上寒路讓一口一個隊長,更讓ICE怒氣上湧:“老子好好提醒你,林漾給你個鍵盤就讓你不知道天高地厚!”

他踏上一步就要去奪他手裏的外設,寒路讓雙臂一緊——

“寒路讓。”由遠及近的腳步和一道男聲打斷了兩人的對峙。

ICE和寒路讓同時回頭。

看到林漾,室內劍拔弩張的氣氛凝滯。

林漾掃一眼他們,挑眉:“在聊什麽?”

沒人回答。

林漾也沒指望會有回應,視線沒在ICE身上停留,對緊繃著的寒路讓揚揚下巴:“下樓去吧,老張他們等著給你調試設備。”

“……”ICE聽了火氣更旺。

他上次拍代言時就在林漾麵前苦苦哀求也沒能得到回應,本身心裏就帶著怨氣。

現在新舊積怨交加。

ICE不敢正麵跟林漾起衝突,隻冷哼一聲,仗著自己的體型,就想從林漾身邊強行擠出去。

林漾沒料到他來這麽一下,眼看就要被他撞到。

就在這一刹那,ICE忽然感覺一股力道死死攥住了他的手臂和肩膀,讓他生生停在了原位。

是寒路讓。

誰也沒看清寒路讓是怎麽瞬間從後麵衝上來的。

他瘦小的身軀驟然爆發出的力量大得出奇,硬是將他拉在了原地,沒能碰到林漾一絲一毫。

寒路讓原本冷漠的黑瞳染上寒意,盯著他。

ICE被他的眼神看得心中一怵。

他很快意識到自己竟然被一個小個子少年威懾到,扭身就往他的手上抓過去:“你個小——”

又一隻手按了上來。

林漾的手臂很穩,看上去並不健壯,卻讓ICE沒能再動彈半點。

他垂下的眸子不帶太多情緒:“都鬆開。”

“……”

ICE和寒路讓對視一眼,誰也沒先動。

走廊盡頭響起茶茶的聲音:“隊長,教練在樓下喊你們趕緊下來!”

沒得到回應,他噔噔噔小跑著就要過來。

林漾皺眉:“還不鬆手?”

ICE這才放下胳膊,寒路讓也在下一秒鬆開,卻沒往後退,站在林漾身邊,渾身還警戒著。

等茶茶過來時,隻來得及看見ICE拖著兩個大行李箱,氣勢洶洶從他身邊經過。

“臥槽。”茶茶有被嚇到,“他這是怎麽了?”

“我感覺他的臉拉得差不多有這麽長。”他比劃道,“都快掉到地上去了。”

林漾多看了幾眼ICE的背影:“沒什麽,走吧,下樓。”

等茶茶走到前麵,他偏過頭,看了看身邊還安靜抿著唇明顯在生氣的少年。

林漾思忖半秒:“他和你說什麽了?”

寒路讓一愣。

整個人的氣場迅速軟和下來,搖搖頭,低聲道:“沒……”

“沒說什麽。”

林漾進門時都能明顯感覺到他再來晚一秒,恐怕兩人得打起來,他自然不信寒路讓的這句沒什麽。

不過寒路讓不願意說,他也不會強行問。

寒路讓小小年紀就獨立生活,對事情有自己的處理方式,不是過於惡劣的欺壓和影響,林漾不打算插手。

又走了幾步,寒路讓以為這事會就此揭過,林漾忽然把他的手握住。

寒路讓渾身一僵:“怎麽……”

跟ICE對峙都沒讓他這麽緊繃,偏偏又不敢掙動。

林漾沒回答,將他兩隻手都抬起來,正反翻過來看了看,又把每根手指尖都輕輕捏了捏。

好一會兒後才鬆開:“沒事,怕他不知道輕重傷到你。”

電競選手的手都金貴著,確定沒有傷,林漾攬著他上前:“走吧,試訓加油,他們都在樓下等著你。”

隻有寒路讓懵懵地跟著他進了電梯。

電子屏開始顯示下降的樓層,寒路讓垂下睫毛,放在身側的手很輕微地顫了顫,收攏。

直到電梯開門,他才鬆開伸展了幾下。

被捏過的指尖像火燎過。

燙得駭人。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