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網提醒書友注意休息眼睛喲

婚禮是西式的,一對新人在親友簇擁下從教堂出來,新娘穿著白色婚紗,手裏捧著紅玫瑰,攜著新郎的手,一臉喜容,笑盈盈坐進小轎車裏

。教堂外台階上站著幾個拉小提琴的樂師,新人甫一出來,便搖搖晃晃地拉起了琴,一群頑童們追著婚車叫叫嚷嚷奔走著,弦樂雖然悠揚動聽,卻很快隱沒於喧鬧的市井聲囂之中。

胭脂坐在窗邊,朝教堂看了兩眼,臉上微露豔羨之色,可隨即她的心一片冰涼。她看到了她,那個女子。

即便他沒有告訴她,她的直覺已經肯定,一定就是她。隻是沒有想到她竟然方當韶齡,好像比自己還小著幾歲,卻是少婦的裝扮,穿著件淡綠的襖子,掩不住曼妙玲瓏的身段,冬日的暖陽淡淡地照在她的臉頰上,豔麗生輝,她向車裏的新郎新娘輕輕擺著手,綻放著溫暖的笑顏,那笑顏如此動人,胭脂遠遠看著,雖同是女子,亦覺得驚豔。

她聽到一陣微弱的聲響,**的人似乎翻了個身,胭脂忙把窗戶合上,悄無聲息坐好。房間裏一片安靜,她看著**依舊在熟睡的人,心中卻如潮湧。

她隻知她欠他,他對她有恩,那恩情雖淡薄如風日無猜,但她一心想要回報,雖不知道自己能為他做些什麽。隻能如現在這樣,在這陌生的鬧市為他圈起一陣寂靜,讓他安睡。

他帶著她離了綠楊村、廿四橋,來到這千裏之外的錦官城。數月之間,已似幾經隔世。她想起秋天初遇他時,正是她最為潦倒不堪的日子,堂子裏賣唱的女子,幾人真能出得了火宅?偏逢母親病重,藥店再也不肯賒賬,她無奈之下,又不願賣身,隻好冒著被堂倌毒打的危險,悄悄從客人身上偷拿些錢財。所謂非奸即盜,她守住身子的清白,卻汙了自個兒良心。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她遇到他。當時隻知道他姓秦,從四川來投奔當鹽商的親戚,行事敏捷能幹,很快在那些巨富鄉紳中打起名堂。他常去她賣唱的永嘉樓,一個西裝革履的青年人亦常伴在他左右,兩人殷勤招待著各路商人,其中也有不少他們的四川鄉裏,她打聽到,他跟著大鹽商秦奉全,受他資助,在城裏開了個貨店,向各路鹽商出售所需的纜繩、木架、板車等貨物,後來又集了筆不小的錢,說要開個運鹽號。

他不愛聽曲,更不像眠花宿柳的人。每次來,除了應酬還是應酬。可巧一天他的朋友卻把她叫到他們身旁,讓她唱曲兒。她見他眉頭深鎖,原想撿個時新流行的輕鬆曲子,可撥子在琴弦上輕輕一碰,弦音一起,她卻唱起“孫楚樓邊,莫愁湖上,又添幾樹垂楊……”,心中突生哀戚,知自己不是香君,他亦非侯郎

不知哪家茶館裏響起了月琴聲,琴聲淒切幽美,如曲徑通幽處一道清流潺湲,心悠悠,意遲遲,胭脂的嘴邊露出一絲淒苦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