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笙見到許勤是在第二次月考跟第一次全市模擬考中間的一個周三下午。

林峭給她打完電話那天,許勤又給她打了一個電話,問她在哪裏,說想跟她見麵。

喻笙很排斥跟他見麵,一直推諉,不與他相見。

直到這個周五放學,她獨自走出校門,許勤開了輛北極白色的奔馳AMG 63,玉樹臨風般站在車邊,手裏拿包剛買的煙,正在拆外麵的塑封膜。

“喻笙。”見到喻笙背著書包走出來,許勤出聲喊她。

“好久不見。”他還是那樣,標準男模身材,渾身時尚氛圍感氣質。

上了高三,喻笙個子又長高了一截,穿著藍白色相間的拉鏈運動服校服,紮根長長的獨馬尾,跟著放學時候湧出的人群出現,依然很紮眼。

她身上有股磊落星月的氣質,落到哪裏,就算不吱聲,都能讓人仍然一眼察見她的存在。

吸睛。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喻笙走到許勤的車邊。他就把車招搖的停在南山的正校門口,這裏很多人出入。

盡管他臉上掛著墨鏡,喻笙還是覺得跟他站一起挺危險。

“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喻笙想起施沁婭馬上就要走出來了。

讓她看到許勤來找喻笙,她肯定又要在學校裏散步虛假謠言了。

“行,先上車。”許勤招呼喻笙上車。

喻笙坐到了副駕,許勤帶她遛彎。

喻笙看到一家空中閣樓式的咖啡店,指了指,“就那兒吧。”

許勤把車找地方停了。

兩人上電梯,坐了最裏麵的靠窗座位。

喻笙給自己點了一杯焦糖拿鐵,點完,就打開書包,拿出一本模擬題集刷,埋頭學習,一副根本不想跟許勤交流的模樣。

“你長高了。上次我見你,沒那麽高。”

身材也發育得更好了。許勤把這半句省略了。他估計她是交男朋友了。

“你怎麽轉學到這兒來了?你舍得你在重城那隻貓?你把它帶過來了嗎?叫什麽名字來著,甜甜?對,就是甜甜。”

許勤好像還挺在乎她這個小姑娘的,還記得她在重城的寵物,甜甜。

連喻文良跟林峭都記不住那隻貓的名字。

喻笙埋頭寫題,沒說話。

許勤兀自點了根煙,修長的手捏著煙,往陶瓷煙灰缸裏撣灰。

陪她寫了一會兒作業,“林姐之前給我投了部電影。”許勤才說。

喻笙想起林峭說的許勤馬上要爆成頂流的事。

林峭人在國外,她根本不知道國內的形勢。偶爾看些新聞都是被外國媒體牆過的。

所以許勤才可以瞞她那麽久。

喻笙把閱讀理解的選擇題都勾完後,緩緩抬頭,黑白分明的眼睛明亮的看向許勤。

她很清楚這事是怎麽回事。

“但是那部電影的女主演偷稅漏稅被查了,這部電影也許永遠都上映不了了。”

換句話說,林峭投在這部電影裏的錢打水花了。林峭投的還不止是一點錢。人傻錢多的她投了巨他媽多的錢。

“我怕她生氣,一直沒告訴她。她最近身體不太好,哮喘老發作。”許勤幽幽說起一個比他大十四歲的女人。他的金主,林峭。

“所以你就讓我去跟她說?”喻笙臉色嚴肅的問許勤。

“沒那個意思,這事也不一定,萬一片方拉到投資,換女演員重拍了呢?現在他們正在嚐試解決這個問題。”許勤輕笑幾許。

“一找找了大半年,到現在都還沒找到?”喻笙問。她知道他們這電影百分之九十九是廢了。

“林姐最近公司業績也不怎麽樣。她還惹上官司了。”許勤又說。

聽到他說這話,喻笙寫錯了一個英文單詞,拿橡皮使勁擦了擦。

如果人犯下的錯誤,能這樣被輕易的擦掉,再改正就好了。

“她一直一個人在國外呆著,情緒不太好。”許勤的口氣有些惆悵。

喻笙知道許勤想說什麽了。

“林姐想你去英國念大學陪她。”

“我不去。”喻笙厲聲拒絕。

“為什麽?”許勤問。

“因為,當我需要她陪的時候,她沒有陪我。她在陪你。”喻笙有充足的理由。

“她是你媽媽。”

“她跟你談戀愛的時候,根本沒有跟你提過她有我這個女兒。”

喻笙萬分排斥許勤對她要求的事。

然而許勤卻覺得她這樣的豪門千金,就應該走這樣的路。

“去國外有什麽不好?學製那麽鬆,你學兩三年就可以拿到文憑,林姐說你一直堅持留在國內,是為了要考清華,是真的?”

許勤覺得這種有錢人家的孩子怎麽可能會把考清華當人生誌向呢。

她爸的北宇投行發行一個IPO項目賺的錢,就可以供她一輩子享受榮華富貴。

結果她乖乖穿著校服,在這兒一本正經的寫著卷子。

許勤覺得這個小姑娘腦子可能不太好。

“關你什麽事!你今天找我,就為了說這個?我不去英國。你電影的事搞砸了,你自己跟林峭說!”喻笙生氣了,板起了臉。

許勤抿了口苦咖啡,英挺的眉頭緊鎖。

“她公司出了事,惹上了棘手的官司。她投在電影這裏的錢又拿不出來,這一次,她真的需要人陪。她已經在吃抗抑鬱藥了。”許勤拿出林峭吃藥的處方單給喻笙看。

喻笙瞬間覺得很難受,把卷子跟筆袋放回書包,拉上拉鏈,轉身要走。

許勤叫她:“我要是能想到辦法,我肯定不會來找你。我知道你要高考了。”

男人的說話聲音從背後傳來。

喻笙覺得自己真是日了狗了,才會來陪他喝咖啡。

*

大步流星的走到大街上,喻笙無所適從,找不到方向,不知道要去哪裏。

許勤這人的嘴挺油的,喻笙認識他時候是十五歲,二十三歲的他跟著林峭從國外回來。

林峭給喻笙介紹,說他是秀場的男模特兒。那時候喻笙覺得許勤長得特別好看。

後來,林峭花錢,幫他投了幾部網劇,他就做了演員。

這兩年,他混出了點名氣,就開始攛掇林峭幫他投電影了。

大約在娛樂圈,沒有那個命的就是強捧灰飛煙滅。

現在,喻笙覺得許勤長得真他媽醜。

這次許勤自己沒出事,好不容易搭一個一線女明星,主役一部懸疑片的男一。

電影都拍完了,殺青了,那女人出事了,突然被爆偷稅幾個億,所有作品都被封殺。

林峭往他們這部戲裏投了不少錢。

喻笙猜林峭最近應該真的過得很不好,怪不得最近連喻笙離家出走的事都是這麽晚才發現。

天黑了,喻笙走在街上,不知道要回哪裏去。

被許勤這麽一找,一告知林峭的情況,喻笙感到林峭其實對她挺好,明明出這麽多事,她自顧不暇了,還把錢拿出來給自己的女兒買一個公寓,就為了讓喻笙不受施家姐妹的委屈。

喻笙想,林峭隻是不會懂得照顧孩子……吧。

而不是,不想照顧孩子。

喻笙在心裏為自己的母親正名。

如果去英國的話,也沒什麽不可以。

許勤說的話沒錯,她的確該去,既可以照顧林峭,又能趕上國外靈活的學製,比在國內輕鬆多了。

如果她選擇學設計的話,林峭在時尚圈內的資源還可以幫忙她快速建立事業。

以前的她也被這些大人安排著,去這兒去那兒,她早就習慣了。

顧語南都說她是一棵草,掉哪兒就長哪兒,一點兒都不矯情。

隻是,這一次,為什麽草覺得自己挪個地方,這麽揪心呢。

那個晚上,那個人在啟動車子,帶她奔向浩瀚的霓虹海之前,曾經說過:我們不會分開的,我們會一直在一起。

那是鼓勵喻笙在夜色之中走下去的力量。

可是,要是,如果,假如,她去了英國呢。

喻笙背著書包,跟著人群過馬路,彷徨的不知道去哪裏。

許勤說過的話,林峭吃抗抑鬱藥的處方單照片,一再的在她腦海裏浮現。

路過一家亮著燈的便利商店,她想起自己還沒有吃晚飯,於是邁腿進去買食物。

轉了一圈,店員問她要買什麽,她思索了很久,說:“一盒黑魔煙。”

為什麽要抽這種煙,因為,雖然是煙,但是它是甜的。

以前沒有對靳淙問出的問題,喻笙自己有了答案。

*

尤逍接到冉臨電話的時候,人正在此間琴行裏,跟嚴勵聊他剛到的這幾架進口鋼琴的音質。

“逍爺,這兒有一個高中生,穿你們學校的校服,喝趴了。在我們這兒哭得稀裏嘩啦的。一直在大廳裏撒野,把客人都給我嚇到了。”冉臨客套的口吻。

“怎麽了?我們學校的學生喝趴了也要找我?我不當學生會長很久了,要舉報去打我們學校教務處的熱線。”尤逍冷淡至極的把電話掛了。

冉臨又打過來。

尤逍又掛斷。

冉臨再打過來。

尤逍再掛斷之前,冉臨哭嚎般求他聽下去。

“逍爺,不是,你聽我說完,是一小姑娘。”

“什麽小姑娘?”

“就跟著你來過兩次那個。”

尤逍一下很憤然,光火的揚聲罵冉臨:“誰讓你賣酒給她的?而且你怎麽不早說是她?”

冉臨很無辜:“我不是一直在說,是你不願意聽啊。”

尤逍把重點放在:“誰、讓、你、賣、酒、給、她、的?”

聽到那甕火的質問,知道小爺生氣了,冉臨戚戚狀,“人家事先跟酒保掏過身份證,成年了,我們可以賣給她。”

“把人給我看好了,我馬上來。”尤逍掛了電話,抓起嚴勵的機車鑰匙,就要走。

“誒,去哪裏,我答應借你車了?那是老子的車,怎麽被你們每天隨便騎,經我同意了嗎?”

嚴勵犯疑,想這車不是借給他,就是借給粱霆空,他媽小一百萬人民幣改完的車,自己身為車主,還沒騎幾次呢。

瞧他火急火燎那樣,有什麽出息,聽到小姑娘喝個酒,他就急成這樣。

以往在溫哥華他醉得拿刀衝出去砍人,他都覺得正常。

這種雙標狗,真的不要談戀愛,一旦談了,都得是愛得驚天地,泣鬼神那種。

*

尤逍很快去了幻島接人。

喻笙穿著校服,紮著馬尾,已經喝趴在酒吧台上了。

今天粱霆空他們在這兒沒有局,所以沒人看到她。

她就在這兒痛快的喝醉了,酒保跟侍者不認識她。

是被臨時進店來拿東西的冉臨給看到了,才會有人及時通知尤逍。

冉臨見過喻笙兩次,知道她是尤逍身邊的人。冉臨怕出事,他惹不起尤逍,立刻給尤逍打了電話。

“瘋了你。今天的六張卷子刷完了沒有?”尤逍撈雙頰酡紅的少女起來,把她書包搭他肩上,再將她打橫抱起。

“喲,逍爺,公主抱啊。真寵沒邊兒了。”冉臨在一旁調侃。

“給老子閉嘴,今晚回去,要是出事,你負全責。”尤逍一臉陰霾。

“出事?出什麽事?”冉臨覺得小姑娘就是喝醉了。

往常這兒經常有喝醉的漂亮女生,故意醉倒在尤逍腳邊,尤逍都會視若無睹的抬腳,邁過她們的身體,把人家軟玉溫香的身體當惡臭有毒的屍體。

今晚這個,一聽說人家喝醉了,就馬上奔來接人,還使出了公主抱。

真的就是寵沒邊了。

“她喝的什麽?”

“可樂兌朗姆。格林納達。”

“我操。”尤逍低罵。

冉臨賠笑:“你看上的妞就是不一樣,穿著校服,背著書包,一看那麽乖,結果進來就點酒精度最高的酒。”

“先走了,我看看需不要送醫院洗胃。”尤逍跟冉臨告別。

“別啊,坐會兒,我請你喝酒。最近我們幻島生意挺差的,要不你把你有趣的客人介紹點給我。”冉臨還在那兒吆喝,“尤老板,求帶我啊。”

尤逍抱著喻笙走了,對冉臨愛答不理的。

等他走了,酒保問:“冉總,那誰啊?有趣的老板?一個讀高中的破小孩?”

酒保聽到冉臨叫他尤老板。

“啊,就他,一個破小孩,你知道有趣最早是開來幹什麽的嗎?”冉臨回答。

“幹什麽的?”酒保真心好奇那麽豪華的會所的經營意圖。

好像他們也沒什麽特色,也不在乎生意好不好。倒是消費水準一直定得很貴。

“給他寫作業的啊。”冉臨淡淡的說。

“哈?”酒保長大嘴。

“就那時候他剛從國外回來,他家裏為了讓他好好學習,放學不去其它不入流的地方打混,專門給他在學校附近開一間會所,好方便他寫作業跟朋友聚會。”

“不、會、吧?!”

“是真的。”雖然冉臨一度也覺得很離譜。但是人家真就是這麽操作的。

“聽說以前在國外挺混的,什麽都碰。後來是被逼回來繼承家業。好像家裏出了什麽事,隻能選他做繼承人。”

冉臨談起他知道的尤逍的事情,也就是這麽多了。

粱霆空那四個,冉臨倒是還了解得多一些,個個都不是凡物。

別看整天嘻嘻哈哈,打打鬧鬧的,其實都是國內頂尖財閥集團的繼承人。

冉臨都能叫得出他們家裏分別是哪個財團。

唯獨這個尤老板,冉臨不知道他的底細。

冉臨隻是很確定,這個尤老板是他們四個的頭,那肯定更牛逼了。

*

夜風習習,路燈燈光稀落的打在地麵上。

尤逍把嚴勵引以為傲的性.能猛獸開出了嬰兒車的感覺,在街道上龜速前進。

背後的那團生物軟綿綿的搭在他的背上。

在夜風中幽幽散發出讓他上癮的甜香味。

他單手操作著機車把,另一隻手捏著少女嬌嫩的手,怕她從他背上掉下去。

一路上,她都在叫,吼,跟唱。

天涼了,喝醉了的她像隻迷路的小動物一樣,被他捕捉了。

一路上都在貼著他哼哼唧唧的,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要去哪裏。

一會兒哭,一會兒笑。

隻拿他當依靠。

南台小區太遠了,用龜速開車的尤逍決定今晚帶她回自己在南山高中附近的公寓。

他把車騎到銀樹裏,刷卡,下了地下室,到了自己的專屬停車場。

裏麵停著各式各樣的千萬級別豪車。

不止四輪的,還有兩輪的。

架好機車架子,他拽住喻笙的手,自己腳先著地,然後把她打橫抱起來。

喻笙有所察覺的睜開眼來,猝不及防的看到了一地下室的豪車,開心的大笑:“哇——小尤,今晚你是不是帶我來看車展啊?居然有這麽多豪車,真牛。我告訴你,我們家的地下室也跟這差不多呢……嘻嘻嘻嘻……咦,這輛庫裏南怎麽跟那天你開出去過的一樣?”

尤逍知道她真的喝醉了。

她在冉臨那兒喝了烈酒加可樂。

她這個人,氣質就隻配喝可樂,她偏要用可樂兌烈酒。

“為什麽喝酒?”尤逍按電梯,進了豪華公寓的專屬直達電梯,他低頭,覷著她粉紅的臉蛋跟問。

“因為,因為難受。”

喻笙望著他,把手伸向男生銳利的下巴,主動摸他,摩挲兩下,滑到他堅硬的喉結,用指尖輕輕戳弄那團凸起。

“你知道我為什麽可以接受你在會所打工嗎?”

主動調戲他的喻笙模樣有點佻薄,好似是在把尤逍真的當她花錢雇的人了。

“因為這是遺傳,我,我媽……”喻笙打了一個酒嗝,眼神迷蒙的仰望著他俊美的臉龐說,“我媽就幹這事,我初三的時候,她花錢給自己找了個男模,特,特別帥,跟,跟你一樣……不,你比他要帥點,因為你是我找的。

你不是學神嗎,你給我講講,生物書上寫的關於基因遺傳的那些理論,是不是就是這麽神奇?我告訴你,我媽包了個男的,我也包了個男的。我媽感情不幸福,我以後會不會也被她遺傳,也感情不幸福……

真煩,不要,我不要不幸福,我要我的感情全世界最幸福!小尤!你說!全世界最幸福要花多少錢買?我要努力考個清華,畢業了我也做投行,等我賺到錢了,我第一個要買的東西,就是全世界最幸福……”

她縮在他精瘦的胸膛裏亂發瘋,最後一句話,說得特別輕。

細細綿綿的撒嬌聲音裏,帶著膽小的希冀。

“你說我買得到嗎?要是買不到,你給我行不行?”

但是尤逍卻一字不落的都聽清了。

尤逍抱著柔軟溫熱的她,聽著她語無倫次的發瘋,居然心裏也會有暖流湧動。

她對他說,全世界最幸福的感情,你給我行不行。

作者有話說:

昨天我編輯說尤老四是標題黨,她真的一條一條看,把她覺得不行的章名跟小標題給我圈出來,讓我改耶,我改了整個中午T_T

然後66章標題她好像沒看明白那是個什麽。她可能以為是南瓜馬車之類的,沒讓改,我可能是我編輯班上最讓她費心的學生了。哈哈哈哈哈………

接下來是成長跟豪門馬甲掉落篇。這段反正有一個人出國了,然後就進入都市篇了,我還沒想好是笙還是逍~其實我還挺舍不得他們分開的T_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