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沸的鍋邊,粱霆空亂七八糟,不得要領的調著碗裏的油碟,將香菜、蒜泥、蔥末、榨菜、魚腥草根、耗油、鹽巴、雞精跟味精等東西,一股腦兒的往他的碟子裏倒。

終於,那碟子不堪重負,被他調廢了,成功從一碟蘸料變成了一碗稀飯。

“誒?我這兒怎麽沒有油了?”

粱霆空攪拌了一下,萬分迷惑的發現怎麽蘸油都沒了。

“你他媽可以再往你碗裏再放點東西,就有蘸油了,有你這樣調味碟的人嗎?”

秦玉言狠懟身邊這個二傻子,指了指牆上貼的味碟調法,讓他看,“是不是不識字啊?你不會,人這兒貼著大字報,教你呢。”

“操——把你的給我。”懶人粱霆空不想再重複這個複雜的流程,直接伸手去端秦玉言麵前調好的味碟。

秦玉言不讓,於是粱霆空伸手端尤逍的。“我端我們逍爺的。”

並不意外地,尤逍並不阻止他。

粱霆空喜笑顏開,為什麽他總喜歡跟尤逍在一起,就是因為尤逍這人雖然高傲,但是不拘小節,又特別低調,從來不會介意被人坐享其成。

因為他能力真的很強,調一盤火鍋蘸料對他這樣的逼王來說算什麽呢。小意思。

他閉眼都能算好各種調味劑跟配菜料的比例,就是這麽裝神。

“剛才說到哪裏來著?哦……對,說逍爺怎麽今晚想到要在學校附近吃。”搶完尤逍的蘸碟以後,粱霆空繼續跟秦玉言胡侃。

他倆每天都在學校附近吃晚飯,原因不是因為他們想吃完乖乖去上晚自習,而是因為吃完好在這一帶找樂子。

他們騙家長自己在學校上晚自習,實際上是台球室、網吧、商業廣場、紋身館、小酒吧到處打混了。

一開始,他們都想叫上尤逍的,可是尤逍這人不喜歡喧鬧,就喜歡安靜,甚少跟他們一起吃晚飯,再一起徹夜打混。

三人難得的在一起吃晚飯。

“早知道今天逍爺要在亭林路上吃晚餐,我就把鄭初揚還有伍明緯叫上了。他倆吃火鍋特別厲害,伍明緯一個人能吃五盤鴨腸,七盤毛肚,八盤牛肉,十盤魷魚。鄭初揚就別提了,上次在太古裏我請他吃一頓海底撈,他媽結賬時候我都要哭了!”

秦玉言可惜,怎麽自己另外兩個好兄弟錯過了今天這展現實力的大好機會。

“沒事,我們尤老板不差錢,你現在打電話把伍明緯跟鄭初揚叫來,他能吃多少是多少。不把這間店的後廚吃空,我們今天不走。”粱霆空建議。

“行,那我馬上叫這兩人來。”秦玉言掏手機了。

尤逍咬著一根煙,冷眼看這兩個傻逼一麵吃,一麵瞎嘮嗑。

他們坐的是包間,沒人見到的時候,尤逍也不避諱,從粱霆空的書包裏拿了一根煙點燃咬在水紅的薄唇邊。

團團煙霧攏住他清冽的臉,緩慢的破開來,隱藏在氤氳裏的那副比例絕美的五官變得清晰之後,更顯英俊。

在南山的校園裏,沒人見過尤逍抽煙的這副痞樣。

但是來自朝勵實驗的四個人,對他這模樣早就見慣不驚了。

“對了,粱霆空,你今天是不是送我們班那個叫什麽名字的,一雙AJ1小閃電。然後人不要,當場就將鞋盒砸你臉上,硬生生的拒絕了你。今天我上午沒去上課,下午去的時候他們都在跟我說這件事……”秦玉言忽然好奇起粱霆空今日在學校裏做出的迷惑行為了。

“我送人禮物當場被拒絕?你覺得這事可能嗎?”粱霆空挑高尾音,狡黠的轉了轉眸子,衝秦玉言一笑,不願意承認,“我粱霆空需要用物質的東西,去討好別人?看看我這張臉好嗎,我求你睜大你的狗眼,看看小爺這張臉。”

粱霆空拍了拍自己那張俊俏少年郎的臉蛋,自信道:“亭林路上,我的顏值說一,沒人敢說二。”

秦玉言低頭吃了一撮鴨腸,抬眸看尤逍,十分不服,“那你把我逍爺放哪裏?”

“他啊……”粱霆空覷了正在抽煙的男人一眼,他那矜貴的痞樣讓粱霆空下腹有點發緊,粱霆空隻能道,“跟我並排第一。”

話題終於重新扯到尤逍這兒,秦玉言好奇,“逍爺,你今晚在亭林路上是有什麽事麽,怎麽跟我們一起吃飯呢?”

“約個會。”尤逍撚滅了煙,操起筷子,撿了片麻辣牛肉往鍋裏涮。

“約約約約約個會???”秦玉言跟梁霆空都興奮了。

尤·行屍走肉·逍他今天終於活過來了!他竟然要跟人約會了!

“跟誰啊?你那小同桌?”秦玉言問。

“我操,左手紋了愛因斯坦,右手紋了詩仙李太白,這麽撩的嗎,把千年喪屍都給撩活過來了!”梁霆空有點服了。

“晚上十點,南山藝術館背後的小樹林,不見不散。”尤逍說出今晚自己的節目。

“哇噻!我們可不可以去圍觀啊?”秦玉言好興奮。

梁霆空拍他腦袋,“你去個毛啊,影響我們逍爺發揮。”

梁霆空拉開自己的書包,從裏麵掏出一個小盒子,鄭重的舉雙手遞給尤逍,“逍爺,血包給你了,教程我給你發微信上。今晚一定要大吉大利,讓你的小同桌勝利吃雞。”

“吃你媽啊。粱霆空,你一天不搞黃,是不是就不知道怎麽呼吸啊。”

秦玉言拽走粱霆空手裏那盒超.薄隱形裸.入小雨傘,憤慨的罵,“你也太流氓了吧,哪個高中生書包裏會裝這個東西?”

“職高那幫龜孫子每個人書包裏都有。”

“我們實驗附中可是好學校來的。”

“哈哈,其實是昨晚我揍職高一個小癟犢子,他孝敬我的。現在小弟孝敬大哥的套路可多了。知道大哥要的就是超.薄隱形裸.入的快感,多貼心,逍爺,這種裸.入快感,你今晚必須得get。”

尤逍低頭吃飯,不跟這兩人瞎聊。

尤逍一直覺得,自己跟他們是不一樣的人,能聚在一起,真是個奇跡。

*

晚上九點五十五分,南山高中藝術中心大樓背後的小樹林裏,四處可見早戀情侶在陰暗的樹影裏摟摟抱抱。

情愛真是個壞東西,像場惹人墮落的瘟疫,不但殺傷力極強,還極具傳染性,連南山這種學霸雲集的高中都難逃它的魔爪。

不遠處有個男生摟著懷裏的女生親親我我好久了。

樹林裏黑壓壓的,隔著一段距離,喻笙看不見他們的臉,隻聽見他倆膩膩歪歪的在說什麽了。

“寶,現在幾點了?”男生問。

“快要十點了。”女生回答。

“啊。這就是我們幸福的起點。”男生很賤很騷的說。

喝著一盒酸奶,正焦躁等人的喻笙:“……”

其實這小樹林是土味情話現學現用的實驗現場吧。

她看了看時間,差兩分要到十點了,尤逍那個逼王還沒出現。

第一次約會就讓女生等,這是什麽傲慢舉措。

終於,幸福的起點到了,尤逍準時出現,身上有一股火鍋味道。

令老家重城的喻笙覺得來者還挺親切的。

他是不是故意吃了,來降低今晚的戰場火藥味濃度的。

喝著酸奶的喻笙移開嘴裏的吸管,啟唇道:“終於來了,還以為你不敢來呢?”

“為什麽不敢?”左肩挎著書包的尤逍說,“而且你不是約十點嗎?太早來了,也辦不了事。”

辦不了什麽事?

什麽事是越晚幹才越適合的?

看了看四周摟摟抱抱的那些小情侶,喻笙發現逼王他又在亂帶節奏,試圖控場,於是清清嗓子,義正嚴辭的聲明叫他來的理由:“你別誤會了,我看你不順眼已經很久了。今晚我叫你來,就隻是想和你打一架。”

“可以。”尤逍沒有任何遲疑的說。

“還有,你拿出你的真實實力,別小看我。下次考試,年級大榜我一定在你之前。”

上學期期末喻笙跟尤逍並列年級大榜第一,喻笙以為是這麽回事。

直到今天上完化學課,她無意間聽到一班的那些鳥人們用一種譏誚的口吻聊起:

“期末考試徐品梅有道題給尤逍改錯了。尤逍當時發現了,沒說,那道題是實驗題,他答案寫得不太規範,六氟化銻寫得像五氟化銻,徐品梅老了,眼睛不好。沒看到,還以為他沒把答案寫對呢。如果徐品梅沒號錯卷子,唯一的年級第一肯定還是我們班長尤逍,不是那個莫名其妙轉來的轉學生。”

喻笙當時就有一種被尤逍玩弄的感覺。外加上明火的事好像讓她跟尤逍之間產生了一些說不清楚的情感,她覺得今晚一定要找尤打一架,說明白她到底跟尤逍是什麽關係。

就是兩個相互看不順眼的競爭對手,惹對方一個不高興,隨時都能打起來。

“你期末考化學卷子被徐品梅給號錯了,你當時怎麽不說?”這一瞬,喻笙冷冷質問尤逍。

小樹林裏,光影繚亂,隻有外麵道路上的路燈光虛弱的透進來,還有透過樹梢灑下的清冷月光。

少年俊逸的臉卻並不顯得暗淡。

一雙眸子在他眨眼間,明明滅滅,帶著盈盈濕潤,好看得像是含了天上月亮的光芒。

“我當時沒發現。本來我卷子上的六氟化銻的腳注那個6確實沒寫好。”尤逍淡淡說起,頓了頓,語調微揚,“而且你不是挺開心的嗎?考了年級第一。”

意思是為了讓她開心,他才不說他的卷子被老師給號錯了?

他媽怎麽聽起來挺寵的啊。

四周都是談戀愛的小情侶,土味情話滿天飛,一股超甜草莓奶昔味道洋溢在喻笙鼻尖。

什麽時候卷子上六弗化銻的腳注那個6沒寫好都可以成為一句土味情話了?她咋不知道。

不行,要堅硬,別被敵人給軟化了。

這股草莓奶昔味道不就是她剛才喝的酸奶味麽。

不是心理上的甜蜜。

她可是有兩條大花臂,注定在這個夏天要在亭林路上出圈的狠女人。

“好了,廢話別說了,我們打一架吧。”喻笙宣告今晚約尤逍來的目的。

“好啊。”尤逍答應。

“怎麽……”打?

話還沒問完,喻笙已經背手掏出插在書包裏的,早就準備好用來揍人的棒球棍,狠狠揮出,掄了尤逍的窄腰一棒。

那股回彈的力道震得喻笙握棒的手都發麻了。

然而,尤逍居然吭都沒吭一聲。

喻笙覺得自己好像有點過分了,不僅沒打好招呼就偷襲,還偷偷帶打人工具。

她觀察尤逍好像是空手而來的。

尤逍挨了一棍子,臉色有點不好,但是沒有對她發怒。

喻笙笑了一下,賤兮兮的丟了棒球棍子,說:“要不咱們肉.搏算了,用道具顯得有點不公平。”

說罷,她就往尤逍身上撲,一推,一按就把尤逍按在草地上。

旁邊以十點為幸福的起點,一直在牽著手說土味情話,隻刮風不下雨,到了十點十分也沒牽上手的那對早戀情侶被他倆的動作給嚇倒了。

“呀!寶,你看人家的女朋友多野,竟然就這樣直接撲倒她的男人!”男生羨慕的說。

女生嬌滴滴的捏著嗓子,“哎呀,可是我就是害羞嘛。你不是一直說你最喜歡我的靦腆跟乖軟嗎?”

男生閉唇,隻能在心裏羨慕怎麽別人的女朋友那麽狂野不羈愛撲倒。

喻笙將尤逍按在地上,用指甲抓他的臉,胡亂的撓了一陣,嫌不過癮,又把手伸到他胸前,握成拳,在他堅硬的胸膛了使勁錘了幾下。

結果發現自己手好他媽的疼。

這男的穿上衣服看起來挺瘦挺薄的,現在真的捶上了,怎麽這麽硬。

喻笙的小手都麻了,他這胸肌也……太硬了吧。

撲在他身上瞎撲騰的喻笙過了不久,終於累了。

兩人臉對臉,胸對胸,對峙了一陣。

喻笙尋求一陣發泄,發現發泄完心裏真的挺舒服的,就像小時候喻文良每次去出差,把她一個人扔給保姆,再回來時候,她都會這樣假裝很凶的揍喻文良。

其實不是動用武力,隻是想對對方撒嬌。

現在喻文良的生意越做越大,她半年也見不了喻文良一麵,就算見了,他也被他的那些秘書,助理,總監,總經理,跟風投顧問重重包圍著,他的女兒再也沒有可能跟他親近。

想到這裏,喻笙的眼睛有點癢。

“為什麽不還手?”喻笙停了動作,把臉埋在少年的胸膛,悶悶的問。

尤逍鬆著手,躺在柔軟的草地上,一直任貼他胸膛上的少女對他又撓又抓,又捶又揍。

尤逍現在終於明白owe some punches這個翻譯到底有多麽不地道。

被小姑娘叫囂著,要狠狠揍他一頓,結果就是這樣嬌弱無力的把他壓在她身下,然後用他的白體恤蹭眼淚。

左手紋著愛因斯坦,右手紋著李太白,狠心要趁這個夏天在一群校霸中高調出圈的人也太有誌氣了。

成功把打架弄成了撒嬌。

“我不打女人。”尤逍說,“而且還是哭了的女人。”

“我沒哭。”

“我衣服濕了。”

“那是你被我嚇出的汗。”

喻笙抹了一把眼睛,從尤逍身上起身,無意間看到他的書包拉鏈打開了,是剛才在跟喻笙的撕扯中被喻笙拉開的。

口袋邊掉出一個白色的封著塑料薄膜的東西。

喻笙隨手撿起來,以為是煙。

直到看到那盒子上寫的字:【超潤.滑】【真正003】【隱形裸.入.超.薄】

“……”喻笙的臉黑了。

她抬手給了尤逍被她抓花的臉一耳光,將那個小盒子生氣的扔到他身上。

啪一聲,在小樹林裏清脆響過。然後,喻笙背著書包,快速跑走了。

“……”

尤逍留在原地懵怔了,想不明白自己怎麽被打之後,又再被打。

這反轉,就算是邏輯思維能力強大如他,也不會預計到。

直到他辨明喻笙從他書包裏撿到了什麽小盒子,他一下就想起來了,肯定是粱霆空那個無聊又下流的人在剛才吃晚飯的時候偷偷放進他書包裏的。

喻笙約尤逍來小樹林,她帶著一根棒球棍,他帶著一個**。

誰安了什麽心思,已經很明顯了。

尤逍笑了笑,將那盒**撿起來,扔進書包裏。

他覺得粱霆空這人真的挺體貼的,有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好兄弟,有生之年,他真的不怕討不到老婆了。

走出小樹林,粱霆空的微信正好發過來:【逍爺,我給你的小禮物,絕對讓你爽得下不了床,嗷嗚嗚嗚嗚嗚。】

尤逍沒回他信息。但是,也沒扔那盒**,高考完了,說不定就要用了也不一定。

好歹也是好兄弟給他的一份濃厚的心意,就留著吧。

作者有話說:

幸福的起點,土味情話,網絡梗。

六弗化銻的腳注6為了他老婆沒寫好也沒說,尤逍的梗。

校園文不能親熱????????這是我寫這本的最大怨念(幹嚎)所以我們一起等著看尤逍胸到底有多硬吧。(搓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