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牧野送法奧維拉去軍部以後,又收到蟲後的消息,讓他去見他一麵。

說好的擺爛生活,怎麽自從回到首都星以後,每天都有事兒要做。蟲後召見不得不去,牧野也隻好認命回到王宮。

通常情況下,蟲皇蟲後都會在一起處理政事,但這次蟲後特意另挑了一個偏殿見他。

牧野進入殿中時,蟲後正在同軍部的元帥進行視頻會議,他便走到不會被照進去的角落,抬起頭專心致誌研究起牆上的花紋來。

“牧野。”

蟲後喊了一聲,沒得到回應,他重重咳了一下,得到牧野一臉茫然的表情,不由得歎了口氣,原本嚴肅的表情也舒緩下來,變成無奈。

“坐吧,我們也好久沒好好聊過了。你已經成婚了,不能再和從前一樣,該考慮考慮以後的事兒了。最近忙什麽呢?”

牧野從角落走出,坐到蟲後下手的椅子上,笑道:“雌父都知道,何必還要再問我一遍。”

蟲後的視線看向前方,目光悠遠,似是回憶,“你和你的兄長,從小就很聰明,才智不相上下,資質也是絕頂。但是他愛鑽研,你卻不愛。離成年越近,你越是放縱,後來索性搬出王宮,連手下的政事職責都交給牧川,什麽都不幹。能告訴我為什麽嗎?”

牧野不禁回想起腦海中那些記憶,他沉默片刻,道:“因為我覺得不公。”

“我們的社會是病態的,畸形的。憑什麽雄蟲生來就高高在上,可以肆意折磨雌蟲,有些雌蟲,沒結婚前都是各個領域的才幹,可結了婚後,連最基本的自尊都丟失了。對雄蟲的特權是否太過了?”

“這些雄蟲明明可以接受教育自力更生,卻偏偏要國家出錢供養,如同趴在血管上吸血的蛀蟲,除了能幫忙生崽以外,一點兒用處沒有。”

牧野冷笑一聲,“我一想到他們就作嘔。而那些雌蟲……不說也罷。”

蟲後歎道:“你可知道,我們蟲族繁衍發展至今,從最開始的大破滅移民,到如今的星域霸主,曆經了多少年?”

牧野回道:“十五萬年。”

“那你知道,我們為什麽要殺異獸嗎?這片星域生存的凶獸多如星海,為什麽偏偏和異獸過不去?”

牧野搖搖頭。

蟲後笑了笑,“這個秘密原本隻能由蟲皇蟲後以及研究所長知道,不過你最近搞的那些小動作如果能成,那秘密也無所謂秘密了。”

“當年母星坍縮,幸存者乘坐探索者母艦經過數百年的航行才來到這片星域,發現了現在的首都星,環境適宜,但這並不是無主星球,星球上有原住民,自稱獸族,可以在人形和獸形之間變化。”

“獸族的文明還十分原始,但他們也有自己的發展方向,叫做巫術。”

“我們的先輩經過幾百年的航行,幸存者的數目也不多,於是便派出使者和獸族約定友好相處,雙方互通有無,我們教他們科技,他們教我們感悟自然,這也是精神力的由來。”

牧野一驚,心道:“蟲族以前是沒有精神力的嗎?”

他所受的教育裏都說,蟲族的精神力是天生的,長到三歲便可以做測試,知道自己的發展潛力,成年後基本就定型了。

蟲後繼續說道:“隨著時間流逝,蟲族不斷發展壯大,但基因問題卻暴露出來,雄蟲的比例越來越小,獸族的族長便說,可以通過祭祀,將問題徹底根治。”

“但實際上,這是一場陰謀,蟲族的科技發達,很快便離開首都星去宇宙四處開花,這引起了獸族的忌憚不滿。這片星係就這麽大,我們本就是外來者,在他們眼中,是搶占資源的強盜。”

蟲後嗤笑一聲,“獸族崇尚自然,不懂科技,如果沒有蟲族,不知道要演化幾萬年才能走出這顆星球。雙方本就是互幫互助,可他們卻覺得我們占有了本屬於他們的東西。”

“於是大巫假借幫助之名,實則是集全族之力給我們的血脈下咒,讓我們的問題惡化。”

“如果不是研究所這些年不斷地努力,緩解基因病症,我們蟲族早就因為無法繁衍而滅亡。”

蟲後冷笑一聲,不緊不慢道:“滅族之仇豈能輕放,於是我們殺掉了所有的巫,斷絕獸族的傳承,讓他們愚昧,能變成人形的獸族越來越少,最後消失,文明也因此斷絕,這就是現在的異獸。”

“雙方都是不共戴天之仇。之所以沒將他們趕盡殺絕,是為了練兵。”

蟲後收回目光,凝視著牧野說道:“我們已經占領了兩片星雲無數星係,可還是沒找到解決基因問題的辦法,隻能繼續不斷探索,試圖發現新的星球,新的物質。”

“族群看似繁華,實則覆滅之危迫在眉睫。”

他忽地笑了一下,悠悠道:“我記得你小時候曾經不願意上曆史課,還偷溜出王宮過,現在知道了真的曆史,心中有什麽感想?”

牧野心中一動,笑道:“雌父記錯了,我沒溜出王宮就被侍衛抓了過去,還吃了禁閉,那也是我第一次禁閉。”

蟲後哈哈一笑,“是嗎,一晃也十幾年過去了,你們都長大了,我也老了,記不清了。”

他收斂笑意,認真道:“你告訴我,你對皇位,真的沒有想法嗎?如果研究所研發成功,你的功勞堪比先祖,後世都會傳頌你的名字,這份功績,你就這樣拱手讓給你的兄長?”

牧野同樣認真回道:“他喜歡,我不喜歡,他能做的更好,我不行。”

蟲後深深看了他一會兒,喟歎道:“你從小就很有主意。我知道首都星留不住你,星祭後打算去哪兒?”

牧野道:“和法奧維拉四處走走看看。”

蟲後點頭,道:“也好。這有一份星盜名單,要是路上遇到,就順手清了。”

牧野麵色一黑,“雌父,我們是去度蜜月。”

蟲後挑眉,眼帶笑意道:“所以我說路過順手,又不是讓你們特意去。好了,時間也不早了。”

他從座椅上起身,走到牧野麵前,摸了摸他的頭發,目光深邃,低聲道:“希望我兒永遠無憂。”

“走吧。”

牧野聽他的話走出偏殿,又忍不住回頭看去,蟲後還在殿中,正對著牧野剛剛坐過的的椅子,隻留給他一個削瘦的背影。

他的心裏忽然有一些複雜,一直以來,他對蟲族都有隔閡,除開法奧維拉外,他都把自己當成一個外來者,但剛剛蟲後的那句話,一下觸動到了他的內心。

那裏麵飽含著濃濃的血緣親情之愛。

他舒了一口氣,他是有點兒智商,但不多,剛剛和蟲後說了幾句話,覺得自己要把這周份的智慧都用光了。

他感覺自己的真實身份似乎被懷疑了,可蟲後明顯沒說什麽,不知道是不想追究還是打消了疑慮。

不過殊途同歸,結果都是一樣的,他也算過了明路。

他展開蟲後剛剛給他的單子,最上麵的一個赫然是鼎鼎有名的星盜——賽托,而他的星艦最常出沒的地方,就是瑩海星所在的星係。

第二個是幾個經常打遊擊的小盜船,恰好分布在蘇粉星所在的星係。

要說這是巧合,他可一點兒也不信。

牧野:老狐狸,一看就是早有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