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偶爾會做這樣的夢。

 四周都是白蒙蒙的霧氣,什麽也看不到,什麽也聽不到。

 無論走多遠都見不到其他人,道路也永遠找不到所謂的盡頭。

 無限的世界,隻有自己一個人存在的世界。

 有時會從遠處,從霧氣的深處傳來仿佛輪船汽笛一樣的轟鳴聲,但循著聲音走過去卻什麽也發現不了。

 有時會有巨大的陰影從天空中掠過,但我看不到被霧氣遮擋的蒼穹,更不知道那從上方飛過到底是雲彩還是生物,又或者人造產物。

 起初還有一些好奇心,但很快便在枯燥而乏味的景色中消滅光了。

 畢竟我本來就不是什麽有耐心和恒心的人,要找這兩樣東西的話,還是青身上比較多。

 一無所有,什麽都不存在......或者存在著什麽卻無法察覺的世界。

 平均下來一個月就會夢到這個世界一兩次。

 可能是因為從小就偶爾進入這樣奇怪的夢境,我一直都沒覺得有什麽奇怪的地方,直到年紀大了一些,才在和別人的交流中逐漸明白了自己其實很古怪的事實。

 但說到底也隻是一個夢而已,雖然無意隱瞞,但也沒有特意向別人提起的必要。

 會有這種夢境,難道說我其實是個很聰明的人?

 畢竟聽說隻有哲人才會陷入人生的迷霧之中,思考它的意義。

 “說不定我是個天生的哲學家。”

 有一次,打算和某人分享這個秘密,就用這句話作為開頭。但我還沒來得及說出來,那個人就用相當微妙的表情回應了我。

 ......那是正在看笨蛋的表情。

 哼,有什麽了不起的,不就是學習成績比我好點嗎,竟然這麽看我......不跟你說了!

 他,是我的好......朋友或許無法體現出我們之間的親密關係,用“家人”來說更加妥當。

 兩家父母的關係很好,我們兩人從小就在一起長大,說是跟家人一樣也不過分。

 他是個有些古怪的小孩子,總是和別的小朋友顯得格格不入,因此他除了我沒有其他要好的夥伴。

 但我並不介意這一點,倒不如說相當開心,因為每一次想到“隻有我能和他在一起玩”就會忍不住笑出來。

 我不是一個小氣鬼,無論是零食還是玩具,從來不介意和別人分享。但隻有他......隻有這個我想要一個人獨占。

 那時的我還不明白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隻有朦朦朧朧的有一種感覺而已。

 但隨著年齡的一點點增長,我也就漸漸明白了——明白了之後就更不願意和別人分享了。

 不過好消息是他為人有些孤僻,別說女孩子,就算是男孩子也沒有特別親近的。

 這讓我有一種隱隱的滿足感......

 雖然我們平靜的校園生活中闖進了一個不速之客,但她並不是一個直率的人,甚至可以說有些腹黑——這個詞是我長大後才明白的。

 我所注視的那個人,是比較直接的類型,有什麽事情不說出來的話,他是無法理解的。

 所以我並不擔心那個白頭發的魔女會把他搶走。

 可棘手的是,我原本以為自己的對手隻有轉校生一個人而已,但是最近卻莫名其妙冒出來很多狐狸精......難道他的受歡迎期來了嗎?!

 大概是出於危機感,在某一天和他約會時,我——向他告白了。

 而且,我們......那個、那個......親、親.....哎呀!

 總而言之,我和他確定了情侶關係,開始了交往。

 按常理來說,這之後我們的關係會迅速升溫才對,可不知為什麽,他和我相當詭異的保持了原先的相處方式......是太熟了嗎?

 這可有些不妙。

 話說回來,雖然競爭對手很多,但我其實並不擔心他會被搶走。

 因為我相信,不管他去到什麽地方,最終總會回到我的身邊。

 她們就算能得到他的人,也得不到他的心!

 不,他連人帶心都是我的!

 我們可是睡過一張床,一起洗過澡的關係,我連他......那什麽什麽,全都知道!

 嗯,回頭試著把他給做了,讓這鍋生米煮成熟飯,造成既定事實,讓那些狐狸精知難而退好了。

 ......嘛,也就是在心裏這樣想想罷了,身為妙齡少女,在這種事情上還是有些害羞的......起碼也要讓他主動,不然少女的矜持往哪兒放呢?

 ——回過神來,不由得有些恍惚。

 為什麽今天會莫名其妙的想到這麽多事呢?明明平時隻是會發發呆,偶爾有些妄想罷了,怎麽今天突然想起來“他”了?

 而且腦子似乎都不太好使了,就連妄想也是七零八落的,沒有什麽邏輯可言,幾乎是將從小到大的事情粗略的瀏覽了一遍。

 她這是怎麽了?

 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四周,依舊是被白霧籠罩的迷之世界。

 有人說現實和夢境是互為表裏的,她在夢裏想到了某人,難道他在現實中出了什麽事嗎?

 就在她為之感到擔心的時候,周圍的霧氣開始有了變化,就像潮水一樣退去,露出了大麵積的地麵。

 這讓其十分驚訝,因為從來沒有出現過類似的情況。

 迷霧消失後的世界讓人感到莫名的不安,陰暗的空間,高高的穹頂,有著古怪花紋的地板,無端給人一種相當古老的感覺。

 這裏似乎是在某個建築物的內部,但空間卻大得離譜,不知是用來做什麽用的。

 在視線的盡頭有一座廢墟一樣的祭壇,上麵擺放著龐大的發光體......但實在看不清是什麽。

 將目光微微下移,一道半跪在地麵上的身影映入眼中。

 “——!”

 那是半身焦黑的少年,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在死亡邊緣遊走的人。

 隻是看到那副樣子,她就幾乎要哭了出來。

 即使麵目全非,但她也能一眼認出對方的身份。

 心就好像被撕開了一樣,看著他痛苦的樣子,自己也似乎感到了疼痛。

 有人拖著刀走向了少年,看不清麵容,但他要做的事情卻很明確。

 她想要跑到少年的身邊保護他,但無論怎麽努力都無法拉近哪怕一絲一毫的距離。

 最終,她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個人舉起了刀,對著少年猛然落下。

 “青,動起來!不要死啊!”

 ——

 呼!

 神無月玲從睡夢中驚醒,猛然坐直了身子,手臂還下意識的向前伸去......

 大概過了一分鍾,她漸漸明白了剛才隻是夢境,自己還在房間裏的事實。

 “青......”

 她雙手抱膝,有些無助的蜷縮成一團。

 “你......要離開我嗎?”

 本來認為兩人會一直在一起,就像過去一樣,但這個真實異常的夢境讓她產生了一種對方隨時都會離自己而去的錯覺。

 “嗯?!”

 像是感覺到了什麽,小玲隻穿著睡衣就從房間裏衝了出去。

 ——

 葉青走在回家的路上,由於這次是以肉身響應召喚的,所以不像從者一樣方便,受的傷也不會消失,依舊需要自己慢慢治愈。

 但好在那兩劃令咒幫了他不少忙,自身的恢複能力也很強,這些傷勢就算放著不管大概也就兩三天便能恢複。

 這一次得到了聖杯殘片,可以說是達成了既定的目標。

 他如此想著,就在靠近家門的時候,神色忽然一動,動作停了下來。

 “嗯?”

 接著大門被打開,一個少女衝了出來,毫不猶豫的緊緊抱住了葉青。

 “小玲......”

 而葉青雖然有些驚訝,但還是很快平靜了下來,撫摸著小玲的頭發,安慰她:“怎麽了?難道做什麽嚇人的夢了嗎?”

 “......嗯,很嚇人的夢。”小玲說著將手臂緊了緊,“但現在不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