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都不看不見。
到底走了多長時間,跨越了多少距離呢,從開始到現在,能看到的隻有白色的沙漠和藍色的天空。
沒有雲彩,沒有植物,在一望無際的荒漠中,連一具動物的屍體都沒有。
白色的粉狀物並不是沙子,自然也不會是麵粉一類的,而是某種晶石碾碎之後的產物,踩上去會有如同玻璃一般斷裂的聲音,但抬起腳來一看,除了腳印什麽也沒有留下。
雖然驚異於自己竟然能行走這個事實,但菲奧蕾並沒有興奮太久,因為在這個世界中行走是沒有意義的。
為了移動到與當前不一樣的環境中,人類才需要行走,如果無法改變的話,幹脆停留在原地也是一樣的。
菲奧蕾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停不下來,明明除了留下從天邊蜿蜒過來的腳印外沒有任何意義,但她還是本能的行走著。
感覺自己就像是“時間”,毫無內容,空洞而虛無的時間,不停在“無意義”中流逝。
菲奧蕾漸漸明白了——她正在做夢。
或者說處於某人的夢中。
這裏不是現實世界,而是如同異世界一般的“心像風景”。
跟淺層意識表現出的心像稍有不同,這裏是意識的最深處,連做夢人自己都無法察覺到的地方。
就像祖母的大箱子裏,被層層疊疊的雜物掩蓋,放在最下麵的寶物。
或許不是什麽有價值的東西,隻是偶然放在了那裏,自然而然的被雜物(時間)所掩埋了而已。
但,如果,這真的是某個人的人生——
回過神來,自己正站在燃燒的都市之中。
灼熱的空氣,人們的哀嚎聲,如同地獄一般的浮世繪。
在視線的另一端,是用鎖鏈拉住少女,不讓其墜入到深淵中的小孩。
雖然很痛苦的樣子,但他似乎並不打算放棄。
那張臉......菲奧蕾似乎有印象。
接下來,菲奧蕾見到了很多很多事物。
妖物橫行的魔怪人間,墮落為魔神的理想主義者;
被欲望腐蝕掉的貴族,在鐵蹄下求生的民眾,於黑暗之中侍奉光明的暗殺者們;
劍與劍的再遇,宿命的對決,那些逝去或將要到來的英雄們;
光怪陸離的都市,喧囂、熱情、頹廢與激昂並存,在光與影的舞台上閃耀的人們......
如果說白色的荒漠是底版,那這一幕幕便是用最抽象的方法覆蓋上去的浮世繪。
真是太好了——菲奧蕾如此想到。
【這個人,他沒有無止境的虛無下去,而是經曆了許多人想都不敢想的奇妙旅程......能被這個世界給予最後的溫柔,真的是太好了】
——
“做噩夢了嗎?”
從意識的外側傳來了熟悉的男性聲音,能夠不觸發警戒而進入到菲奧蕾房間的男性,原本應該隻有弟弟(考列斯)一人而已,但現在看來似乎又多了一個。
半抬起身,靠在軟墊上,菲奧蕾看到了一身休閑服裝的archer,他正在她常用的書桌前閱讀著某本書籍。
“看你的樣子,難道遇到夢魘了嗎?”
葉青專注的翻閱著,嘴中淡淡說道:“如果要驅魔的話,在下也略知一二。”
夢魘雖然是沒有實體的存在,但葉青有信心可以將之斬落,起碼使其不敢靠近禦主。
“這個時代可無法隨意見到那種稀少的幻想,”菲奧蕾搖搖頭,“如果真的遇上夢魘,反而值得高興才是。”
“哦,挺樂觀的嘛,如此說來就是單純的噩夢咯,魔術師也會做噩夢嗎?”
“魔術師也是需要睡眠來休息的種族,而且......我或許不是什麽合格的魔術師......”
葉青默默瞥了她一眼。
以魔術師的天賦來說,菲奧蕾在千界樹裏應該是首屈一指的(達尼克走邪路),知識的積累和魔術伎倆也十分完備,尤其擅長製作精密的魔術禮裝。
雖然不像弟弟那樣戴著眼鏡,但她的學識的確是高於考列斯的。
不過就像菲奧蕾所說的,她不是什麽合格的魔術師......
該說是過於善良還是天性使然呢,菲奧蕾有著正常人擁有,而魔術師一般需要拋棄的累贅物——人性和同情。
嘛,雖說不適合當魔術師,但對葉青來說卻是個再好不過的禦主人選。
如果是像達尼克一樣的野心家,或者賽蕾尼凱那樣的變態,葉青估計早就叛逃或者弑主了吧。
“這樣就可以了,菲奧蕾沒有必要向著所謂的‘成熟魔術師’而努力,現在的你已經很好了。”
葉青合上書本,看著菲奧蕾淡淡說道:“認為‘擁有人性就會變得軟弱’的家夥們,根本就不了解強大為何物!”
魔術師們似乎信奉血統至上論,同時也認為隻有超越常人的倫理觀,才能將自己化身為更高級的生物。
葉青對這種膚淺的觀點隻能嗤之以鼻了,連反駁都懶得反駁。
因為有異性在房間裏,菲奧蕾簡單的梳理了一下略顯淩亂的頭。
“archer,為什麽會在我房間裏?”
“自己的禦主出現了異常狀況,從者來護駕也是本分之內的事情吧。”葉青閉上一隻眼睛,露出一抹壞笑,對菲奧蕾說道,“還是說......你覺得我會做什麽奇怪的事情嗎?”
“唔......”
盡管知道這是玩笑話,而自己也不是敏感的天真少女,但菲奧蕾還是下意識的被噎住了。
葉青搖搖頭說道:“放心好了,在下可是有家室的人,對伴侶一向忠心不二,從不沾花惹草——因為是我妻子(清子)說的,所以應該不錯。”
由於某人的誘導,葉青似乎對自己產生了某種奇怪的印象。
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菲奧蕾下意識問道:“archer,有件事情我想問你。”
“嗯?怎麽,在人生的道路上迷路了嗎?
先說好,我現在的狀態可是‘失憶中’,很難對別人進行開導的。”
“不,我自己並沒有什麽迷茫的地方,我要獲得最後的勝利,取得聖杯治好自己的雙腿,重振家名。”
“我想問的是有關於你的事情。”菲奧蕾認真看向葉青。
“你......後悔過嗎?”
她很疑惑,這個本來一無所有的男人,為什麽他可以如此堅定地從一個又一個地獄之中走出來呢?
“......”
葉青緊緊盯著身上隻有纖薄睡衣的菲奧蕾,有失風度的打量著她。
“您,做夢了嗎?”
Archer還是一如既往的敏銳,這種宛如先知一般通曉萬物的直感,也是他的手段之一。
從者和自己的禦主之間是用看不到的通路相連起來的,不僅僅是用來傳輸魔力,更多的也是兩個體之間的互相磨合。
如果禦主和從者的相性不錯,那麽還有機會“感受”從者身前的記憶。
“嗯,真是個糟糕透了的噩夢,幾乎無時無刻不在血腥的場景和人類的慘叫聲中度過。”
因為原主人的記憶就是殘缺的,所以菲奧蕾看到的,也隻是如教堂窗戶一樣被拚湊起來的碎片而已。
菲奧蕾情緒有些低落,扶住額頭說道:“請你回答我,archer——你後悔過嗎?”
葉青忽然一笑:“後悔嗎,抱歉,我已經忘記這種滋味了。”
知道菲奧蕾沒事,隻是和自己產生了記憶情報的逆流,葉青放下心來,離開了房間。
關門前隨意說道:“但是如果用現在不健全的記憶來解析......我想我是為了避免後悔才開始冒險的。”
PS:祝願我們的朋友早日康複。以及,希望所有人都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