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習慣嗎，這份來自大地的重量感。”葉青坐下向**的男孩問道。
“是的，Archer先生......身體很沉，呼吸也很費力。”人造人男孩有些僵硬的說道。
人造人具備最基礎的知識和魔術素養——這是快速培養士兵所需的一部分係統功能。
男孩隻是不習慣所以口舌有些僵硬罷了。
目前來說他的活動範圍就隻限於葉青的房間而已，以他的身體狀態是不可能走出城堡的，即使沒有人阻攔，他也不具備相應的體力。
而一旦被人發現，他立刻就會被捉回去，會被怎樣對待不問自知。
整座城堡房間眾多，但他的容身之地便隻有此處而已，離開這裏便無法生活，與離開籠子便會死亡的寵物一樣——他便是如此弱小的生物。
“習慣就好，這也是生命的一種證明，如果你想要作為獨立的‘人’活著，那就要學會忍耐辛苦。”
葉青對Rider說道：“你也該回去了，賽蕾凱尼是個很執著的人，不要被她懷疑。”
Rider歎了口氣，轉過身來笑著對男孩說道：“我還會來看你的哦。”
說罷便身形輕盈的離開了，像風一樣自由的家夥，恐怕沒有什麽東西會讓他感到苦惱吧。
在葉青看來，他對男孩的感情，與其說是援手之人對弱者的責任，倒不如說是在和從路邊撿來的流浪狗相處......
“我決定讓你逃走。”
看著rider的身影消失在門後，葉青轉過身來向男孩說道。
“這是我和rider商量之後得到的結果。你留在這裏遲早都會被發現，而且你也不是寵物，不應該被關在籠子裏。
我會尋找機會將你送出去的，但是在你得到自由以後，就不會再有我和rider的庇護，隻能靠你自己了，做好覺悟了嗎？”
男孩點點頭：“那個......Archer先生，我......出去以後要幹什麽呢？”
“這是需要你自己來思考的事情。”
葉青隨意找了本書坐下來翻看。
“為什麽逃走，為什麽反抗，人生的意義是什麽，什麽是好的，什麽是壞的，哪些事情能做，哪些事情不能做......這都需要你自己來思考。
雖然也可以由別人直接告訴你答案，但這和人造人被直接灌輸知識又有什麽區別呢？
重要的不是答案，而是在追求答案中所獲得的事物。”
“我隻有三年的時間......做得到嗎？”
“誰知道呢，”葉青目光沒有離開書本，“對有些人來說，三年的時間什麽也做不到，但也有人可以用三天的時間來讓自己對一切釋然。
或許你會覺得痛苦，或許會後悔離開培養容器，覺得這種麻煩的人生還不如充當電池來的簡單......
但是你已經邁出了第一步，也隻能繼續走下去了。”
“人生......是痛苦的嗎？”
“有痛苦的時候，也有幸福的時候，但總體而言是痛苦的。”
“總是這樣嗎？”
“總是這樣。”
“......為什麽？”
“因為人是哭泣著來到這個世界的，從一開始便是痛苦的。”
“......好辛苦，非得這樣不可嗎？不經曆痛苦不行嗎？”
“當然可以，逃避痛苦和磨難是人的本能，當然可以選擇逃避。
但是.....”
葉青平靜的和男孩對視：“你也可以選擇不逃。”
“人哭泣著來到這個世界，這是我們所無法選擇的，但是我們可以選擇如何離開這個世界。
如果在那一刻是由衷而發笑著的，那人生便不會被純粹的苦難所掩埋。
我們的起.點是無法改變的，但最起碼，還有著能為終點而努力的權利。”
他突然笑了出來：“而且，哭著逃走的話——一點都不帥氣，不是嗎？”
“......”
男孩怔怔望著葉青：“Archer先生懂得好多啊。”
“懂得多嗎......”葉青若有若無的露出一絲苦笑，“我連自己究竟是誰都不知道，又怎麽能說是懂得多呢。”
“archer先生不知道自己是誰？”男孩若有所思，“和我一樣？”
“自己的名字姑且還是知道的。”
葉青合上書本，搖了搖頭——這本講西方美術史的書不太適合他。
他一邊找書一邊說道：“不過除此之外的記憶就很模糊了，戰鬥的技巧雖然記得，但怎麽被身體掌握的卻全然不知道。”
男孩眨了一下眼：“名字嗎......真好，Archer先生起碼還有個名字，但我連這個也沒有。”
他有的充其量是生產編號吧，那東西雖然也能區別個體，但著實算不上什麽“名字”。
“竟然羨慕這個？”
葉青失笑搖頭：“一般來說名字是由父母或其他長輩給新生兒起的，總而言之是一種對新家族成員的認可。
你沒有父母......嘛，剛從培養容器中出來，心誌和肉體狀態也和嬰兒類似，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或者rider倒是可以給你起一個名字。”
“但是呢，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葉青笑容收斂，稍稍有些嚴肅說道：“名字不僅僅是一個用來區分自己和別人的代號，更多的是在這個由情報和物質組成的世界中，將‘自我’這一概念固定下來。
自己是自己，他人是他人——沒有這一條清晰的界限，人的精神便會在情報的洪流中漸漸遲鈍，最終淪為沒有個性的‘白紙’或者‘混沌’。
而你一旦接受了名字，就不再是單純的‘工具’了，而是‘人’。”
“人......我是人造人。”男孩說道，“有什麽不一樣嗎？”
“人是‘道具’嗎？人造人是‘道具’嗎？”葉青微笑道，“這個問題你要認真的去想。”
“我......人造人......道具......人？”男孩漸漸沉默下來。
葉青靜靜的守護了他一陣子，突然撓了撓頭，說道：“嘛，這問題就算是心智健全的成年人一時半會也想不清楚，不要為難自己，我們先來想一下你的名字。”
Rider那家夥理智蒸發來著，不能指望他，葉青覺得自己的命名能力應該不錯，還是讓葉青自己來吧。
他托住下巴，出神說道：“你是人造人（Homunculus）......霍姆克魯斯？”
聽起來不錯？
直接用這個名字似乎不太好......
“啊！”葉青腦海中靈光一閃，“就是這個！”
“如此說來，你就叫——‘哥兒丹（狗蛋）·李’好了。”
“但是我拒絕！”這可能是男孩有生以來第一次發出這麽大的聲音，“雖然不知道什麽意思，但我本能的想要拒絕！”
“......唉？”葉青失望道，“拒絕嗎？明明是個好名字的......”
“......”
男孩問道：“話說回來，Archer先生的名字是什麽？”
“我？”葉青微笑道，“葉青，怎麽了？”
“葉青......青色的樹葉，青......代表生命的色彩嗎......”
男孩笑了起來。
“那，我就叫‘布魯（blue）’好了。”
——
“其實代表生命的是綠色哦。”葉青最後還是不會看氣氛，“而且青和藍不是一種顏色，雖說英語裏不區分兩種顏色，但其實是不太一樣的哦。”
“還是考慮一下哥兒丹·李吧！”他滿懷期待的看著男孩。
人造人男孩——布魯，看著自己救命恩人那張爽朗的臉，他的表情和心情一起變得複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