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一個夢,很漫長的夢......

 那是不被記載於曆史之中的文字,一群離經叛道的年輕人,在暗夜之中保護人類,維護世界平衡的荒謬故事。

 之所以說荒謬,是因為這個故事沒有留下相關的書籍和遺物,有的隻是兒歌、童謠,通過口口相傳,在歐洲的某個小地方流傳了下來。

 包括屍體在內,沒有留下任何可以探尋的痕跡,在那座滿是瘡痍的荒山上,沒有任何生物的存在,也沒有見證這場戰鬥的人。

 唯一還記得他們存在的,是一名偏離了傀儡的道路,既稱不上人,也稱不上血界眷屬的怪物。

 他很努力的想要成為人,但在無數次絕望的輪回中,他最終也不得不選擇了放棄。

 在故事的結局,怪物和他記住的,關於那些年輕人的記憶,都在渾濁、難聞的霧氣中變成泡沫消散了......

 ——

 葉青睜開了眼睛。

 出現在視野中的是白色天花板,還有一隻在電燈邊緣爬來爬去的蜘蛛,幾個閃身,蜘蛛進入了視野的死角。

 這時葉青才恍然發現,自己的視野隻有左邊的,右眼所見隻是黑暗,和左邊的視野重疊著,隱隱約約還有酸疼、麻痹傳來。

 想要移動手臂卻遇到了出乎意料的阻礙,右手被溫暖而柔軟的觸感所包圍,有種麻麻的感覺,似乎一動不動持續了相當長的時間。

 緩緩轉動頭部,完好的左眼將身邊的事物影像傳入大腦。

 映入眼中的,是少女坐在輪椅上安然入睡的姿態,平靜而安詳的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意。

 柔和的黃昏光輝透過窗子照在她身上,鍍上了一層神秘與美麗。

 少女那放鬆下來的身體,暖和寬鬆的服飾,微微起伏的胸口,微風吹起搖曳的發梢,黃昏光芒下顫動著的長長睫毛......

 仿佛一張動態的油畫,靜美的意境讓葉青沉入其中,說不出話來。

 良久,葉青低頭發現自己的右手正被米歇拉的雙手緊緊握住。

 她的手是這麽纖細,宛若水晶雕刻的藝術品,甚至讓葉青產生了一種稍稍用力便會使之損壞的錯覺。

 不敢再挪動右手,葉青從被子中抽出左手,在臉上摸索起來。

 摸到右眼的位置時,手上傳來了粗糙但堅韌的觸感。

 “哦。”不出葉青所料,這裏已經被繃帶完全包住了。

 在他昏迷前,咒瞳已經處於極度超負荷的狀態,甚至因此流出了血淚,被醫生們包紮起來也很正常。

 不過葉青倒是並不怎麽擔心,既然從咒瞳上傳來了疼痛感,那就代表眼珠還具有正常的機能,雖然可能需要休養很長一段時間,但應該不會有什麽難以恢複的實質性損傷。

 “唔~嗯......麽麽......”

 米歇拉精致而纖弱的眉毛微微皺起,平靜的表情染上一絲波瀾,發出像剛睡醒的貓咪一樣慵懶的聲音。

 葉青嚇了一跳,也不知道是為什麽,竟跟被貓盯上的老鼠一樣驚慌,左右一看,心中靈光一閃,竟幹脆重新閉起了眼睛——裝睡!

 黑暗中隻能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米歇拉身上的衣服摩擦聲在他聽來都是如此明顯。

 “呼......嗬。”先是輕輕出了一口氣,然後又微微笑出了聲。

 這個女孩似乎並不怎麽擔心,反而覺得葉青現在的樣子比較有趣?

 或者說,她堅信葉青會醒過來,所以心中沒有多餘的擔憂,一如既往的樂觀、寧靜。

 正當她打算鬆開葉青的手,好好伸個懶腰的時候,指尖傳來了不一樣的觸感,讓她微微一怔。

 “唉?”

 她小心翼翼的鬆開手,驅動輪椅來到床頭,身子前傾,從正上方俯視葉青遮著一隻眼的睡臉。

 幾縷長發散下來,落到葉青臉上,在皮膚上撩來撩去......癢癢的。

 盡管葉青拚命忍住,但臉皮還是不可抑製的微微抽搐。

 雖然看不見,但米歇拉眼神變得有趣起來,撚起自己一縷頭發,摸索著找到位置,用發梢在葉青鼻翼間掃來掃去......

 “啊——啊、啊——嘶!”

 拚命忍住想要打噴嚏的欲望,葉青猛然睜開眼。

 “我投降了!大人,我認輸了!”

 他痛心疾首的說道:“是我不好,我不該明明醒了還繼續裝睡,懇請你原諒在下......”

 “嘛,也不是什麽大事,不用特意道歉也可以哦。”

 米歇拉溫柔的笑著,大度的放棄了對葉青的搔癢攻擊,看著蘇醒過來的葉青,就連微微挺動的小鼻子都充滿了淡淡的喜悅。

 “既然醒了過來,為什麽不叫醒我?”

 葉青手指撓了撓臉頰,不好意思說道:“看你睡得那麽好看,沒忍心打擾你。”

 不是“睡得那麽香”,也不是“睡得那麽死/沉”,而是“睡得那麽好看”。

 僅僅一兩個字的差別,讓米歇拉臉頰飛上一抹紅霞。

 比這好聽的奉承話有的是,但之所以能讓米歇拉如此在意,大概是因為葉青的“真誠”吧。

 他的眼神中毫無陰霾,所說的完全是下意識脫口而出的真心話。

 因為不含任何虛假,所以“好看”這兩個字,比那些誇張的形容詞更加能打動人心。

 ——葉青沒有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不得了的話。

 他可沒存一絲一毫的邪念,心中是那樣想的,所以便那樣說了。並非是經過雕琢的語句,而是真心實意。

 再說......米歇拉確實很好看啊!

 你要是因為葉青的話而質問他,他一定會摸不著頭腦的回答:“可她就是好看,我沒說錯啊!”

 好吧,他隻是不遲鈍,但偶爾有些天然呆罷了。

 “話說,虧你能發現我醒了過來啊......怎麽做到的?”葉青好奇問道。

 他自問將氣息控製的很好,肌肉也像睡夢中一樣放鬆,莫說米歇拉眼睛不方便,就是明眼之人也未必能看出來。

 米歇拉撲哧一笑,歪頭道:“撒~為什麽呢?”

 “我想想啊......大概,是因為心跳?”

 黃昏中,她的笑容讓葉青的心髒停了一下。

 “你睡著的時候,醒著的時候,心跳(脈搏)可是不一樣的哦。我眼睛看不見,但也因此比一般人更細心一些,你睡著的時候,我一直都在握著你的手.....到底是多久會跳一下,我早就明明白白的了。”

 葉青細細品味著這句話,心裏的感覺就像是一隻春天裏的熊——剛剛從冬眠中醒來,既慵懶無比,又蠢蠢欲動......

 “嘛,不管怎麽說,你能醒過來就最好。”

 米歇拉睜開星空般的雙眼,露出像春風一般溫柔而祥和的笑容。

 “歡迎回來,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