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手失去了聲音,就像鳥兒失去了雙足,一旦落地就代表它再無起飛的可能,生命已然到達了終點。

同樣的,知更鳥失去了聲音,就代表著她再無法登上群星的舞台,這對於她的打擊是致命的。

而且,諧樂大典在即,如果這則消息被傳出去,恐怕家族的形象將會跌落不少。

到底是為了幫自己才失了聲,謝玄也不是什麽白眼狼,並沒有將她撇到一邊去的打算。

在知更鳥淚眼汪汪的注視下,謝玄實在是沒法提供幫助。

“你是在夢境裏失聲的,現實裏呢?”

謝玄皺著眉問道。

知更鳥搖了搖頭,現實也無法發聲。

對方身為同諧的命途行者,又在同諧的地盤,出現這個情況著實有些奇怪。

“你哥知道嗎?”

謝玄問道。

知更鳥搖頭。

想了想,謝玄又問,“你可以試著離開夢境嗎?”

知更鳥依舊搖頭。

“你先前說過,你是利用同諧發聲的,我剛剛感受了一下,這裏與先前在黎明時刻的同諧力量並沒有差別,憶質的濃度也處於一個相對平衡的狀態,你如今卻無故失聲,你作為同諧的命途行者,有沒有察覺到周圍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謝玄眉頭微蹙,接著詢問。

知更鳥依舊搖頭。

……得,看來是沒用了。

就在謝玄思索之時,知更鳥柔柔的聲音卻突然在他腦海之中響起,“可能是我在外地旅行太久了,一下子回到匹諾康尼,這裏高度濃縮的憶質濃度短暫地讓我陷入失聲的狀態了。”

謝玄望向知更鳥,與她泛起水霧的瞳孔相觸,剛想詢問她為什麽能夠說話時,卻突然感受到了周圍陡然匯聚過來的憶質。

知更鳥淺淺地笑了笑,“雖然失聲,但是利用憶質把我的聲音傳入你的腦海還是可以的,畢竟這裏是夢。”

微微頷首,既然是因為高濃度憶質導致的失聲,那自己就沒必要過多的擔憂了。

等離開夢境,交給她哥就是。

之後的一段時間,謝玄時不時的守在洞口,通過那裂隙觀察著其中的情況。

甲殼蟲不斷吸食著殘留的令使力量,這使得它的身軀愈發壯大,身上的甲殼也愈發明亮起來。

隻是它依舊昏迷著。

在觀察守候的時間空隙裏,謝玄也帶著渾身**的知更鳥進入了一家不知過去多少年的商場之中。

本來按照謝玄的意思是他去找衣服,知更鳥留在原地的,奈何她雖然屬於萬物包容的同諧,但少女恐懼蟲子,尤其是大蟲子的性子還是讓她不敢獨自與一隻大如山嶽的蟲子獨處。

她覺得,要是謝玄不帶上她,不出五分鍾,她就會因心神的過度緊張直接嚇昏過去。

兩人的運氣也是很好,很快就找到了幾套尚且還能穿的衣服。

這些衣服也充滿了匹諾康尼的風格,格外的難穿。

看著謝玄有些笨手笨腳的模樣,知更鳥忍不住笑了笑,隨後上前,輕輕的替他整理好了衣物。

等到謝玄轉過身來,看著他的模樣,知更鳥的眼眸中也不禁閃過一抹異色。

“這身衣服,倒是挺適合你的。”

知更鳥的聲音在腦海之中響起,也讓謝玄微微點頭,隨口道:“衣服好看是好看,隻是穿起來也太過麻煩了許多。”

隻見謝玄身上穿著一件天青色的錦衣,上麵繡著淺藍色的回雲暗紋,腳下踩著流雲靴,雙目有神,身姿挺拔。

就差一頭如瀑布的及腰黑發了……

“據說這衣服的設計靈感是來自一場話劇裏義薄雲天的俠客,很有名的,大劇院裏也時常會出現類似的表演。”

知更鳥笑道。

本該充滿俠氣的衣服出現在謝玄的身上,倒是讓他有了點彬彬有禮的君子風範。

當然,她並不會小瞧他,因為她知道,眼前這個青年殺起人來可不會有絲毫手軟……

瞥了她一眼,看著她同樣是一身淡藍色的禮服裝,露出的雪白雙肩,還有精致的鎖骨,在沒了那繁瑣的飾品後,知更鳥整個人都散發著輕快的氣息。

謝玄亦是隨口誇讚道:“這身衣服也很適合你。”

對於謝玄的誇讚,知更鳥倒是沒有多大的情緒波動,隻是輕輕的“嗯”了一聲。

作為歌星,她平日裏詞藻多麽華麗的讚美都曾見過,早已對這些讚美習以為常了。

選好了衣服之後,兩人返回原處。

隔著還有些距離,謝玄便看到離開前還平坦的街道此刻卻是鼓起了一個包,淡淡的藍光還從那被撐破的地麵滲出,就像是即將破殼而出的雞仔子。

見甲殼蟲狀態依舊良好,謝玄開口向身旁的少女問道:“你知道我們所處的夢境是匹諾康尼的哪裏嗎?”

她微微搖頭,與星空鯨一般空靈的嗓音在腦海之中響起,“不知道,匹諾康尼雖然是我的家鄉,但我並不清楚它的布局與形勢究竟如何,我知曉的遠不如兄長那麽熟悉。”

謝玄默然,一無所知,這就有些麻煩了。

輕輕看了一眼身旁的青年,又將目光不經意似的掃過那藏匿於黑暗中的猩紅蟲眼,知更鳥抿了抿嘴唇,心情也有些發堵。

那宛如山嶽的金色真蟄蟲發出一聲嘶鳴,頓時讓毫無防備的知更鳥一驚,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謝玄給了她一個眼神示意她放心之後,將目光看向真蟄蟲,低低的嘶鳴之下,謝玄點了點頭。

感受到身旁的目光,知更鳥低著頭,聲音在謝玄腦海中響起,“家族掌控著夢境,出了這麽大的動靜,可能還會引來家族的掌權人[夢主]的注意,這裏的事情瞞不住的。”

謝玄頷首,並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等它吸收完力量之後,我們就離開。”

知更鳥點了點頭,又偷偷看了謝玄一眼,想了想,小聲道:“你和你寵物的事情隻要家族沒有察覺,我就不會告訴家族的,但這裏真蟄蟲的事情已經威脅到了匹諾康尼的安全,回去之後我是一定會向家族說明的。”

謝玄並不覺得意外,反而覺得正常。

如果知更鳥說這裏的一切都不會說出去,那才有鬼。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隻聽得輕微的響聲,那街道上的鼓包越來越大,直到最後,甲殼蟲破土而出,發出尖嘯。

隻是掃了幾眼,謝玄就收回了目光。

那金色的真蟄蟲發出歡快的嘶鳴為甲殼蟲感到歡呼。

雖然沒有臉,但謝玄還是能夠感受到,那真蟄蟲醜陋的臉上寫滿了諂媚二字。

甲殼蟲抖動著巨大的身軀,掛在身上的碎石掉落,很快,它的體型頓時隻剩下巴掌大小,遠不及剛剛的千分之一。

當然,它這模樣可是比之前拇指蓋大小好多了,先前那模樣,謝玄可是生怕有人一腳踩死它。

在吸收了蟲屍令使的殘餘力量,甲殼蟲黑黝黝的眼眸明顯更加靈動了些,盡管它的模樣與真蟄蟲有些相似,知更鳥也下意識地覺得可愛。

扇動著翅膀飛在謝玄的麵前,甲殼蟲洋洋得意的神色得到了謝玄一個強有力的彈指。

將其彈飛出去之後,謝玄站起身,將坐著的知更鳥從地上拉起,“可以走了。”

將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移動,甲殼蟲用著那藍色的尖角輕輕戳了戳謝玄,滴溜溜的眼睛裏顯然是要去告狀的神色。

謝玄再次伸出中指將其彈飛之後,帶著知更鳥向著原路返回。

甲殼蟲搖晃著身子重新跳回謝玄的肩膀上。

“嘶——”

身後的真蟄蟲發出嘶鳴,隨著強風襲來,那隻金色的真蟄蟲攔住兩人一蟲的去路,厲聲尖嘯。

“它、它怎麽了?”

知更鳥微微後退一步,那發出嘶吼時散發的惡臭讓她有些想吐。

謝玄抬著頭,麵無表情道:“不讓咱們走了。”

在它的尖嘯聲中,那原本藏匿著的無數真蟄蟲頓時湧出,振翅聲密密麻麻讓人煩躁。

“那怎麽辦?我感覺,如果我們在這裏死亡,現實的我們也會有一定的影響的。”

知更鳥抿著唇,小聲道。

“不是說夢裏的死亡對現實沒有影響麽?”

謝玄眉頭一皺,問道。

“這隻是我的一種感覺。”

也正是這種感覺,讓她醒來之後沒有嚐試著利用死亡強製退出夢境。

謝玄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對於她說的這個感覺,莫名就想到了推理過程全錯、結果全對的三月。

點了點頭,反正也隻是些蟲子而已。

安靜趴在肩膀上的甲殼蟲見到組成黑幕的蟲群,也是發出怒吼,體型在頃刻間龐大。

看著氣勢駭人的甲殼蟲,金色如黃金的真蟄蟲頓時就蔫了,在與甲殼蟲進行短暫的嘶鳴交流後,最終以甲殼蟲的一聲咆哮讓開了路。

重新縮小回到謝玄身邊的甲殼蟲一副求誇獎的模樣得到謝玄的無視後,賭氣似的咬在謝玄的衣服上。

回到原來的育蟲池附近,謝玄抬頭,那陰暗的天空中,那隻巨大的空洞如同一朵**,不斷伸縮著。

被謝玄瞥了一眼之後,甲殼蟲心領神會,體型逐漸大到可以承載二人之後,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嘶鳴兩聲。

踩在上麵,隨著距離那朵**似的空洞越來越近,謝玄低下頭,密密麻麻的真蟄蟲簇擁著那隻金色真蟄蟲,正不斷向他們發出憤怒的嘶鳴。

謝玄眼眸微冷,在進入空洞之時,一顆漆黑宛如星球似的球體被他拋下。

隨後不再管它,任由身後嘶鳴陣陣,承著甲殼蟲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