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後,聞羨書摘下耳機,迷迷糊糊地醒來,窗外的日出仿佛比以往鮮豔。
因為,她感受到了一絲的人間情感。
雖然聞羨書不計較,但她現在是這副身體的主人,如果遇到以前那些欺負過她的人,她還是要算賬。
陳楚戰推開房門,手裏還拿著一疊紙,這是第二期綜藝的文物劇本。
節目組為了她的健康延遲一天錄製,她還在醫院觀察病情,他也得跟著兩頭跑。
陸野突然做了回好人,不再明目張膽地為難她,但對於她身份的調查,還在悄悄繼續。
他拉了把椅子坐下,抽出一張圖紙:“你看下,這是我們第二期要找的文物,它的背景是春秋時期,這壺身裝飾繁複,通身以蟠螭紋為主,鑄有龍紋、鳥紋以及獸紋為主,也是首期禁止出境的展覽文物。”
不出境也好。
她剛這麽想著,突然看到那張圖紙上的文物,嚇了一跳。
這怎麽和她爺爺送的生日禮物有點像?
隻不過這是大壺,那是小壺;這是用青銅製成的,那是用水晶製成的。
“你怎麽了?”
看她發呆,陳楚戰叫了她一聲。
她回過神:“沒事,就是聞老爺子送過聞羨書一份生日禮物,應該也是以這件文物作為靈感,和它長得有點像。”
兩人都沒把這件事當一回事,隻是一件文創小禮,沒往下聊。
他低頭翻手裏的紙:“你看過《禮記》嗎?”
“沒有。”
“這是一部關於禮儀的經典,也是春秋時期禮儀的總結和發展。我簡單和你說,主要的禮儀有祭祀、婚禮、喪禮、賀朝禮、射禮、遊獵禮等。”
這次會以體驗春秋禮儀拉開帷幕,和之前不同,每一期節目的錄製也會更長,內容更繁雜一些。
雖然綜藝的名字是《一起考古吧》,但拍攝內容同樣涉及曆史文化和中華經典。
他說,她就靜靜聽著,從成為人的那一刻起,她就要學習“內卷”了。
人難做。
她在心裏罵第五百回!
一整天的時間,陳楚戰都在給她補習,直到他被一通電話叫了回去,她總算能懶懶躺在**曬月亮。
“撲通”一聲,她直直倒了下去。
她看著天花板發呆,喃喃道:“我終於知道,那些小朋友為什麽不愛上課了……”
她這樣算不算是更深層次領悟了人類的情感?
門被敲響,她才回過神:“請進。”
門被推開,她剛要下床,嘴裏念著:“你什麽東西沒拿嗎?”
剛抬頭,她就對上了一張並不陌生的臉,隻是那嚴肅的眼神也盯得她心裏莫名發怵。
她淡淡寒暄:“你怎麽過來了?”
“你還是我認識的聞羨書嗎?”
江秦殊開門見山,直接站在那逼問她。
兩個保持著一段距離,就像一條被隔開的銀河。
她微微抬眼看他,窗外的風吹來,仿佛能看到他少年時期的意氣風發,比陳楚戰散漫痞氣,倒也正直坦**,但偏偏吸引不了聞羨書。
如果她愛上的人是他,命運也許就會被改變。
但可惜,一切沒有如果。
她不知道怎麽回答他、怎麽欺騙他,索性不回答。
下一秒,卻被他整個人壓在窗前,他拽著她的手,質問她:“我剛想相信你,為什麽?”
他低頭,看到她手腕上的那道刺目的傷口,眼裏閃過一陣無措。
當年那個可憐的女孩受到欺負的畫麵,一幕幕回**在他眼前。
當年如果他能騰出時間去找她,去問問她的情況……
想到這,他自責感更強。
他從小到大自詡有正義感、強大,可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他也不比那群施暴者好多,他其實沒幫到她。
現在眼前的她,或許也早不是她,一切遺憾,都沒有回音了。
手被攥得生疼,但她隻是抬眼凜冽,輕輕問了句:“你忘了,你輸給我了嗎?”
話音剛落,他的手便鬆開。
……
是,他是敗者,沒有權利問她問題。
看到他垂頭喪氣地站在那,她站在不遠處,眼神平靜:“我很感謝你曾經幫過我,但現在我已經能保護自己了。無論你怎麽懷疑我的身份,至少現在的聞羨書,不再會被任何人傷害了。”
這比什麽都重要。
她能做的,就是讓這副軀殼不再受疾病、流言、霸淩的傷害,也隻有她做得到。或許這才是這副身體接納她的原因,她們互相需要彼此。
她現在明白了,以前的人類手裏拿著武器,殺個你死我活,將惡表現在明麵上——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而千年後,人類的文明更迭,雖然剪掉了清朝時期的辮子,有了法律等約束,但他們的惡卻藏在心底,輕易看不出來。
強者才有話語權,這就是她在人間學到的第一課。
看到她眼底的堅毅,他就知道,他問不到答案,也不敢再問了。
他害怕那個答案。
翌日一早,節目組的車從醫院將聞羨書接到錄製地點。
她上車的時候,陳楚戰已經在後座上閉目養神。
導演組的人貼心道:“這幾天小書的身體不適,後麵有醫護人員跟隨,你如果有什麽情況,記得及時告訴大家。”
這態度轉變快得讓她猝不及防。
她還以為是陳楚戰和陸野達成了什麽她不知道的協議,但此刻她還不知道,是因為她自己的價值被看見了,節目需要她。
車窗外,人山人海。
一場粉絲活動如火如荼地展開,但燈牌和LED屏幕上並沒有聞羨書的名字。
她靜靜地坐在後座上拿著書看,另一隻耳朵戴上耳機,隔絕窗外的喧嘩。
現場來圍觀的多是陸野和陳楚戰的粉絲,沒有她的粉絲,但她不在意,畢竟還不如能吃的“粉絲”來得實在。
到了現場,將要下車。
保安們圍成一堵人牆,將粉絲們隔離在外。
聞羨書前腳剛下車,後腳就有人拿雞蛋砸她,但被她迅速躲過,雞蛋直接掉在地上。
保安摸了把汗,衝人群問“誰砸的”,但無人回應,仿佛隻是一場簡單的惡作劇,不需要作出任何道歉。
現場人太多,之前也沒發生過這種事,大家都不知道怎麽收場的時候,聞羨書突然冷淡出聲:“是她。”
所有人的視線都不偏不倚地跟著她所指的方向挪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