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大業,盧龍人。生而能言,母飲以犬血,始止。既長,韶秀,顧影無儔;慧而能讀。世家爭婚之。母夢曰:“兒當尚主。”信之。至十五六,迄無驗,亦漸自悔。一日,安獨坐,忽聞異香。

俄一美婢奔入,曰:“公主至。”即以長氈貼地,自門外直至榻前。方駭疑間,一女郎扶婢肩入;服色容光,映照四堵。婢即以繡墊設榻上,扶女郎坐。安倉皇不知所為,鞠躬便問:“何處神仙,勞降玉趾?”女郎微笑,以袍袖掩口。婢曰:“此聖後府中雲蘿公主也。聖後屬意郎君,欲以公主下嫁,故使自來相宅。”安驚喜,不知置詞;女亦俛首:相對寂然。

安故好棋,揪枰嚐置坐側。一婢以紅巾拂塵,移諸案上,曰:“主日耽此,不知與粉侯孰勝?”安移坐近案,主笑從之。甫三十餘著,婢競亂之,曰:“駙馬負矣!”斂子入盒,曰:“駙馬當是俗間高手,主僅能讓六子。”乃以六黑子實局中,主亦從之。主坐次,輒使婢伏座下,以背受足:左足踏地,則更一婢右伏。又兩小鬟夾侍之:每值安凝思時,輒曲一肘伏肩上。

局闌未結,小鬟笑雲:“駙馬負一子。”進曰:“主惰,宜且退。”女乃傾身與婢耳語。婢出,少頃而還,以千金置榻上,告生曰:“適主言宅湫隘,煩以此少致修飾,落成相會也。”一婢曰:“此月犯天刑,不宜建造;月後吉。”女起;生遮止,閉門。婢出一物,狀類皮排,就地鼓之;雲氣突出,俄頃四合,冥不見物,索之已杳。

母知之,疑以為妖。而生神馳夢想,不能複舍。急於落成,無暇禁忌;刻日敦迫,廊舍一新。先是,有灤州生袁大用,僑寓鄰坊,投刺於門;生素寡交,托他出,又窺其亡而報之。後月餘,門外適相值,二十許少年也,宮絹單衣,絲帶烏履,意甚都雅。略與頃談,頗甚溫謹。悅之,揖而入。請與對弈,互有贏虧。

已而設酒留連,談笑大歡。明日,邀生至其寓所,珍肴雜進,相待殷渥。有小僮十二三許,拍板清歌,又跳擲作劇。生大醉,不能行,便令負之。生以其纖弱,恐不勝。袁強之。僮綽有餘力,荷送而歸。生奇之。次日,犒以金,再辭乃受。由此交情款密,三數日輒一過從。袁為人簡默,而慷慨好施。市有負債鬻女者,解囊代贖,無吝色。生以此益重之。

過數日,詣生作別,贈象著、楠珠等十餘事,白金五百,用助興作。生反金受物,報以束帛。後月餘,樂亭有仕宦而歸者,橐資充牣。盜夜入,執主人,燒鐵鉗灼,劫掠一空。家人識袁,行牒追捕。鄰院屠氏,與生家積不相能,因其土木大興,陰懷疑忌。適有小仆竊象箸,賣諸其家,知袁所贈,因報大尹。

尹以兵繞舍,值生主仆他出,執母而去。母衰邁受驚,僅存氣息,二三日不複飲食。尹釋之。生聞母耗,急奔而歸,則母病已篤,越宿遂卒。收殮甫畢,為捕役執去。尹見其少年溫文,竊疑誣枉,故恐喝之。生實述其交往之由。

尹問:“何以暴富?”生曰:“母有藏鏹,因欲親迎,故治昏室耳。”尹信之,具牒解郡。鄰人知其無事,以重金賂監者,使殺諸途。路經深山,被曳近削壁,將推墮之。計逼情危,時方急難,忽一虎自叢莽中出,齧二役皆死,啣生去。至一處,重樓疊閣。

虎入,置之。見雲蘿扶婢出,淒然慰吊:“妾欲留君,但母喪未卜窀穸。可懷牒去,到郡自投,保無恙也。”因取生胸前帶,連結十餘扣,囑雲:“見官時,拈此結而解之,可以弭禍。”生如其教,詣郡自投。太守喜其誠信,又稽牒知其冤,銷名令歸。至中途,遇袁,下騎執手,備言情況。

袁憤然作色,默不一語。生曰:“以君風采,何自汙也?”袁曰:“某所殺皆不義之人,所取皆非義之財。不然,即遺於路者,不拾也。君教我固自佳,然如君家鄰,豈可留在人間耶!”言己,超乘而去。

生歸,殯母已,杜門謝客。忽一日,盜入鄰家,父子十餘口,盡行殺戮,止留一婢。席卷資物,與僮分攜之。

臨去,執燈謂婢:“汝認之,殺人者我也。與人無涉。”並不啟關,飛簷越壁而去。明日,告官。疑生知情,又捉生去。邑宰詞色甚厲。生上堂握帶,且辨且解。宰不能詰,又釋之。既歸,益自韜晦,讀書不出,一跛嫗執炊而已。服既闋,日掃階庭,以待好音。

一日,異香滿院。登閣視之,內外陳設煥然矣。悄揭畫簾,則公主凝妝坐,急拜之。女挽手曰:“君不信數,遂使土木為災,又以苫塊之戚,遲我三年琴瑟:是急之而反以得緩,天下事大抵然也。”生將出資治具。女曰:“勿複須。”婢探櫝,有肴羹熱如新出於鼎,酒亦芳冽酌移時,日已投暮,足下所踏婢,漸都亡去。女四肢嬌惰,足股屈伸,似無所著。生狎抱之。

女曰:“君暫釋手。今有兩道,請君擇之。”生攬項問故,曰:“著為棋酒之交,可得三十年聚首;若作床第之歡,可六年諧合耳。君焉取?”生曰:“六年後再商之。”女乃默然,遂相燕好。女曰:“妾固知君不免俗道,此亦數也。”因使生蓄婢媼,別居南院,炊爨紡織,以作生計。北院中並無煙火,惟棋枰、酒具而已。

戶常闔,生推之則自開,他人不得入也。然南院人作事勤情,女輒知之,每使生往譴責,無不具服。女無繁言,無響笑,與有所談,但俯首微哂。每駢肩坐,喜斜倚人。生舉而加諸膝,輕如抱嬰。生曰:“卿輕若此,可作掌上舞。”曰:“此何難!但婢子之為,所不屑耳。飛燕原九姊侍兒,屢以輕佻獲罪,怒謫塵間,又不守女子之貞;今已幽之。”

閣上以錦薦布滿,冬未嚐寒,夏未嚐熱。女嚴冬皆著輕縠;生為製鮮衣,強使著之。逾時解去,曰:“塵濁之物,幾於壓骨成勞!”一日,抱諸膝上,忽覺沉倍曩昔,異之。笑指腹曰:“此中有俗種矣。”過數日,顰黛不食,曰:“近病惡阻,頗思煙火之味。”生乃為具甘旨。從此飲食遂不異於常人。

一日曰:“妾質單弱,不任生產。婢子樊英頗健,可使代之。”乃脫衷服衣英,閉諸室。少頃,聞兒啼。啟扉視之,男也。喜曰:“此兒福相,大器也!”因名大器。繃納生懷,俾付乳媼,養諸南院。女自免身,腰細如初,不食煙火矣。忽辭生,欲暫歸寧。問返期,答以“三日”。鼓皮排如前狀,遂不見。

至期不來;積年餘,音信全渺,亦已絕望。生鍵戶下幃,遂領鄉薦。終不肯娶;每獨宿北院,沐其餘芳。一夜,輾轉在榻,忽見燈火射窗,門亦自闢,群婢擁公主入。生喜,起問爽約之罪。女曰:“妾未愆期,天上二日半耳。”生得意自詡,告以秋捷,意主必喜。女愀然曰:“烏用是儻來者為!無足榮辱,止折人壽數耳。三日不見,入俗幛又深一層矣。”生由是不複進取。

過數月,又欲歸寧。主殊淒戀。女曰:“此去定早還,無煩穿望。且人生合離,皆有定數,搏節之則長,恣縱之則短也。”既去,月餘即返。從此一年半歲輒一行,往往數月始還,生習為常,亦不之怪。又生一子。女舉之曰:“豺狼也!”立命棄之。生不忍而止,名曰可棄。甫周歲,急為卜婚。諸媒接踵,問其甲子,皆謂不合。

曰:“吾欲為狼子治一深圈,竟不可得,當令傾敗六七年,亦數也。”囑生曰:“記取四年後,侯氏生女,左脅有小贅疣,乃此兒婦。當婚之,勿較其門地也。”即令書而誌之。後又歸寧,竟不複返。生每以所囑告親友。果有侯氏女,生有疣贅。侯賤而行惡,眾鹹不齒,生竟媒定焉。

大器十七歲及第,娶雲氏,夫妻皆孝友。父鍾愛之。可棄漸長,不喜讀,輒偷與無賴博賭,恒盜物償戲債。父怒,撻之,卒不改。相戒提防,不使有所得。遂夜出,小為穿箭。為主所覺,縛送邑宰。宰審其姓氏,以名刺送之歸。父兄共縶之,楚掠慘棘,幾於絕氣。兄代哀免,始釋之。

父忿恚得疾,食銳減。乃為二子立析產書,樓閣沃田,盡歸大器。可棄怨怒,夜持刀入窒,將殺兄,誤中嫂。先是,主有遺耎,絕輕耍,雲拾作寢衣。可棄斫之,火星四射,大懼奔出。父知,病益劇,數月尋卒。可棄聞父死,始歸。兄善視之,而可棄益肆。年餘,所分田產略盡,赴郡訟兄。

官審知其人,斥逐之。兄弟之好遂絕。又逾年,可棄二十有三,侯女十五矣。兄憶母言,欲急為完婚。召至家,除佳宅與居;迎婦入門,以父遺良田,悉登籍交之,曰:“數頃薄產,為著蒙死守之,今悉相付。吾弟無行,寸草與之,皆棄也。此後成敗,在於新婦:能令改行,無憂凍餒;不然,兄亦不能填無底壑也。”

侯雖小家女,然固慧麗,可棄雅畏愛之,所言無敢違。每出,限以縣刻;過期,則詬厲不與飲食。可棄以此少斂。年餘,生一子。婦曰:“我以後無求於人矣。膏腴數頃,母子何患不溫飽?無夫焉,亦可也。”

會可棄盜粟出賭,婦知之,彎弓於門以拒之。大懼,避去。窺婦人,逡巡亦入。婦操刀起。可棄反奔,婦逐斫之,斷幅傷臀,血沾襪履。忿極,往訴兄,兄不禮焉,冤慚而去。過宿複至,跪嫂哀泣,乞求先容於婦,婦決絕不納。可棄怒,將往殺婦,兄不語。

可棄忿起,操戈直出,嫂愕然,欲止之。兄目禁之。俟其去,乃曰:“彼固作此態,實不敢歸也。”使人覘之,已入家門。兄始色動,將奔赴之,而可棄已坌息入。蓋可棄人家,婦方弄兒,望見之,擲兒**,覓得廚刀;可棄懼,曳戈反走,婦逐出門外始返。兄已得其情,故詰之,可棄不言,惟向隅泣,目盡腫。

兄憐之,親率之去,婦乃內之。俟兄出,罰使長跪,要以重誓,而後以瓦盆賜之食。自此改行為善。婦持籌握算,日致豐盈,可棄仰成而已。後年七旬,子孫滿前,婦猶時持白須,使膝行焉。

異史氏曰:“悍妻妒婦,遭之者如疽附於骨,死而後已,豈不毒哉!然砒、附,天下之至毒也,苟得其用,瞑眩大瘳,非參、苓所能及矣。而非仙人洞見髒腑,又烏敢以毒藥貽子孫哉!”

章丘李孝廉善遷,少倜儻不泥,絲竹詞曲之屬皆精之。兩兄皆登甲榜,而孝廉益佻脫。娶夫人謝,稍稍禁製之。遂亡去,三年不返,遍覓不得。後得之臨清勾欄中。家人入,見其南向坐,少姬十數左右侍,蓋皆學音藝而拜門牆者也。臨行,積衣累筒,悉諸妓所貽。既歸,夫人閉置一室,投書滿案。

以長繩縶榻足,引其端自櫺內出,貫以巨鈴,係諸廚下。凡有所需,則躡繩;繩動鈴響,則應之。夫人躬設典肆,垂簾納物而估其直;左持籌,右握管;老仆供奔走而已:由此居積致富。每恥不及諸姒貴。鋼閉三年,而孝廉捷。喜曰:“三卵兩成,吾以汝為毈矣,今亦爾耶?”

又,耿進士崧生,亦章丘人。夫人每以績火佐讀:績者不輟,讀者不敢息也。或朋舊相詣,輒竊聽之:論文則瀹茗作黍;若恣諧謔,則惡聲逐客矣。每試得平等,不敢入室門;超等,始笑逆之。設帳得金,悉內獻,絲毫不敢隱匿。故東主饋遺,恒麵較錙銖。人或非笑之,而不知其銷算良難也。

後為婦翁延教內弟。是年遊泮,翁謝儀十金。耿受榼返金。夫人知之曰:“彼雖周親,然舌耕謂何也?”追之返而受之。耿不敢爭,而心終歉焉,思暗償之。於是每歲館金,皆短其數以報夫人。積二年餘,得如幹數。忽夢一人告之曰:“明日登高,金數即滿。”

次日,試一臨眺,果拾遺金,恰符缺數,遂償嶽。後成進士,夫人猶嗬譴之。耿曰:“今一行作吏,何得複爾?”夫人曰:諺雲:水長則船亦高。即為宰相,寧便大耶?

【譯文】

有一個叫做安大業的人,是盧龍這個地方的人。安大業剛剛生下來的時候就能夠說話,於是安大業的母親就用狗血來喂他,這樣安大業才不會說話。後來安大業長大了,安大業不但長得非常秀氣,而且也非常聰明,非常會讀書,於是有錢人都想把自己的女兒嫁給安大業。可是有一天安大業的母親夢見有人跟自己說“你的兒子可以娶公主。”於是安大業的母親就相信了,但是一直等到安大業長到十五六歲的時候,這句話還沒有應驗,因此安大業的母親就有點後悔了。這一天安大業正獨自一個人在家裏坐著,突然安大業看見有一個奴婢跑進自己的家裏,並且口裏還說著:“公主到。”接著這個奴婢就用長長的氈子鋪地,從門口一直鋪到床前。

就在安大業遲疑的時候,有一個女子扶著奴婢的肩膀進來了,這個女子長得非常漂亮,於是奴婢就用繡布墊在**,然後讓這個女子坐了下來。這時安大業緊張得不知道該怎麽辦,於是安大業就給這個女子鞠了一個躬,並且問這個女子:“不知道小姐是那裏的神仙,今天特地來到我的家裏。”聽見安大業這樣問自己,此時這個女子笑了起來,並且用袖口掩住自己的嘴。於是這個女子的奴婢就對安大業說:“這是聖後府的雲蘿公主,因為聖後非常欣賞你,所以才讓雲蘿公主嫁給你,因此今天我們才來到你的家裏。”安大業聽了之後非常高興,於是就跟這個女子一起坐了下來。

安大業平時非常喜歡下棋,因此安大業就跟這個女子來到棋盤麵前,這時這個女子的奴婢用一塊紅巾擦了擦棋盤上麵的灰塵,然後跟安大業說:“雲蘿公主已經很久沒有下棋了,不知道能不能下贏你。”此時安大業已經開始擺棋了,於是雲蘿公主也笑著擺起棋來。安大業跟雲蘿公主才剛剛走了三十多步,奴婢就在一旁說:“公子輸了。”說完奴婢就把棋子裝進盒子裏麵,接著奴婢又說:駙馬是一個下棋高手,所以雲蘿公主隻能讓駙馬六個棋子。於是奴婢就想把六個棋子放在棋盤裏麵,雲蘿公主也答應了。接著雲蘿公主就換了一個座位,然後讓自己的奴婢坐在自己的旁邊伏侍自己。同時雲蘿公主又讓兩個丫鬟站在安大業的旁邊侍候安大業,每當安大業思考棋應該怎樣走的時候,雲蘿公主就讓丫鬟把自己的手放在安大業的肩膀上麵。

過了一會兒丫鬟笑著跟安大業說:“公子又輸了。”接著丫鬟又對雲蘿公主說:“公主已經累了,應該回去了。”於是雲蘿公主就側身跟奴婢說了幾句話,跟雲蘿公主說完話以後,奴婢一個人就出去,很快這個奴婢就回來了,並且手上還拿著一千多金子。奴婢把這一千多金子放在桌子上麵,然後跟安大業說:“剛才雲蘿公主說了,你家的房子太小了,所以希望你能夠用這些錢把你家的房子重新裝修一下,等你把你家重新裝修好以後,我們再來找你。”這時另外一個奴婢對安大業說:“這個月正好跟天意相撞,不適合建造房子,你下個月再造好了。”說完雲蘿公主就帶著奴婢走了,於是安大業就把她們送出去,這時安大業看見雲蘿公主的奴婢,拿出一個皮狀的東西,然後往裏麵吹氣,接著雲蘿公主就跟自己的奴婢,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安大業的母親知道這件事情以後,懷疑雲蘿公主跟她的奴婢都是妖怪。但是從此以後,安大業每天都想念雲蘿公主,為了能夠早日見到雲蘿公主,安大業不顧禁忌,當月就建造房子,很快房子就建好了。剛開始的時候,灤州有一個叫做袁大用的秀才,在安大業的鄰居家居住,跟安大業非常要好。安大業平時交往的人比較少,於是安大業就把這件事情委托給袁大用去做,但是袁大用很快就不見了,因此安大業就把這件事情報告給了官府。一晃一個多月過去了,這一天安大業在門外又遇到了袁大用,袁大用穿得非常漂亮,而且也穿得非常優雅。於是安大業就跟袁大用說話,安大業覺得袁大用挺能說話的,因此安大業非常高興,就把他請進自己的屋子,然後跟他下棋,雙方有輸有贏。

接著安大業就擺設酒宴宴請袁大用,袁大用喝得非常高興。第二天袁大用就把安大業也請到自己的府裏,然後也擺設酒宴宴請了安大業。這時還有十二三個小童在旁邊唱歌,為安大業和袁大用祝酒。結果安大業喝醉了,自己不能回去,於是袁大用就讓這些小董背安大業回去。但是安大業覺得這些小童太纖弱了,可能背不動自己,但是袁大用堅持讓小童把安大業背回去,於是這些小童居然就把安大業送回了府裏,安大業對此感到非常奇怪。因此第二天,安大業就用金子來犒勞這些小童,這些小童推辭再三最後才接受了。從此以後安大業跟袁大用的交往就更加密切了,每隔兩三天就聚在一起喝酒。袁大用為人非常幽默,而且也非常慷慨,有一次袁大用在集市上麵看到一個賣身還債的人,於是袁大用就用自己的錢替這個人還了債,而且一點也不吝惜,因此安大業就更加看重袁大用了。

袁大用在安大業的鄰居家又住了幾日,這一天袁大用來跟安大業告別,同時又送給安大業很多東西和金子。不過安大業隻是接受袁大用送給自己的東西,而把袁大用送給自己的金子,都還給了袁大用,並且安大業還回送給袁大用一些線帛。很快一個多月又過去了,這一天有個在樂亭做官的人卸任回來,而且還帶回來很多東西。不過就在當天晚上來了一夥強盜,結果把這個做官的人帶回來的東西都搶走了。這個做官的人的家人認識袁大用,於是就讓官府追捕袁大用。此時安大業的鄰居屠氏,平時跟安大業家的關係就非常不好,看見安大業家正在大興土木,就非常妒忌安大業家。這時正好安大業家有個仆人偷了一件東西,然後又把這件東西賣給了屠氏,屠氏知道這件東西是袁大用贈給安大業的,於是屠氏就把這件事情報告給官府。

因此官府就讓官兵包圍安大業的家,此時安大業和自己的仆人正好不在家,於是官府就把安大業的母親抓走了。安大業的母親已經很老了,而且又受到驚嚇,因此很快就奄奄一息了,而且已經兩三天沒有吃東西了。於是官府就把安大業的母親放了回來,安大業聽說自己的母親快要死了,因此趕緊從外麵回來,當安大業回到家裏的時候,母親的病已經很重了,過了一個晚上,安大業的母親就死了。安大業剛剛埋葬好自己的母親,官府又把他抓了過去。官府的人看見安大業還是一個溫文的少年,就覺得安大業是被人誣告的,於是官府就讓安大業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出來,因此安大業就把自己跟袁大用交往的事情,都告訴給了官府。

此時縣令又問安大業:“你家為什麽突然變得富有起來?”安大業告訴縣令:“我的母親藏有珠寶,因為我要娶媳婦了,所以才蓋了一些房子。”縣令相信了安大業說的話,於是就讓人把安大業押到郡裏麵去。

安大業的鄰居屠氏看見安大業沒有事了,於是就用重金賄賂押送安大業的人,並且讓他們在半路上麵殺死安大業。當押送安大業的人經過深山的時候,他們把安大業逼到懸崖上麵,而且準備把安大業推下懸崖。就在這危急的時刻,突然從草叢裏麵鑽出一隻老虎來,這隻老虎咬死了押送安大業的人,然後這隻老虎又叼著安大業來到一座樓閣。

當老虎把安大業放在地上的時候,安大業看見雲蘿公主跟自己的奴婢出來了,雲蘿公主淒然地跟安大業說:“本來我想讓你在這裏住幾天,但是你的母親剛剛死去,現在你可以帶著官府的文書到郡裏自首,這樣你就會平安無事的。”說完雲蘿公主又把安大業胸前的帶子拿了下來,並且打了十多個結,接著雲蘿公主又囑咐安大業:“等你見到郡裏的官員的時候,你可以把這些結打開,這樣你就可以避開災禍。”於是安大業就按照雲蘿公主的囑咐,到郡裏自首,太守看到安大業是一個誠信的人,同時在官府的文書當中,太守知道安大業是被冤枉的,於是太守就赦免了安大業,並且讓安大業回家。當安大業走到半路的時候,安大業看見了袁大用,於是安大業就從馬上下來,並且把具體情況告訴給了袁大用。

袁大用聽了安大業的訴說以後,感到非常氣憤,但是袁大用一句話也沒有說。此時安大業又對袁大用說:“我看你是一個非常有風采的人,你為什麽要搶別人的東西呢?”於是袁大用回答安大業說:“我所殺的人都是不義的人,我所取的財也是不義之財,要不然即使別人丟在路上,我也不會撿的。你平時總是讓我做一個好人,但是像你的鄰居這樣的壞人,又怎麽能夠繼續活著呢?”說完袁大用就騎馬走了。安大業回來以後,首先處理好自己母親的後事,然後就關閉大門謝絕賓客專門讀書了。這一天突然有強盜衝進安大業鄰居家,並且把安大業鄰居家父子十多口人都殺死了,隻有一個奴婢沒有被殺死。這夥強盜席卷了安大業鄰居家的所有財物,然後跟小童一起把這些財物帶走。

臨走的時候,有一個人挑著燈跟這個奴婢說:“你認得我嗎,把人殺死的是我,跟其他人沒有關係。”說完這個人連門也沒有關,就從屋簷上麵走了。到了第二天的時候,這個奴婢把這件事情報告給官府。官府懷疑安大業知道內情,於是官府又把安大業捉去。在官府裏麵,縣令嚴厲地審問安大業,於是安大業就握著自己胸前的帶子,然後一邊解開帶子上麵的結,一邊跟縣令辯解,縣令辨不過安大業,因此就把安大業放回去了。回來以後,安大業感到非常後悔,於是從此就讀書不出去了,家裏隻有一個老人幫他做飯而已。每天安大業都穿好衣服,掃好庭院,以等待好消息。

這一天安大業聞到整個庭院都充滿了香味,於是安大業就跑到樓閣上麵去看,樓閣裏麵和外麵的裝設都已經煥然一新了,安大業揭開簾子一看,此時雲蘿公主已經坐在樓閣裏麵了,因此安大業就趕緊過去拜見雲蘿公主。雲蘿公主把安大業扶起來,然後拉著安大業的手跟安大業說:“你沒有聽我的話,就去大興土木,結果才遇到這麽多的災禍,同時你又交了一個壞人的朋友,所以把你跟我見麵的時間又推遲了三年,這真是欲速則不達啊,天下的事經常都是這樣的。”這時安大業準備拿錢出去再買一些東西,但是雲蘿公主跟安大業說:“不用再買了。”於是雲蘿公主讓自己的奴婢打開自己帶來的東西,都是一些吃的喝的東西,這時太陽也慢慢下山了,此時雲蘿公主帶來的奴婢,也慢慢都回去了,於是安大業就抱住了雲蘿公主。

但是雲蘿公主卻對安大業說:“你暫時先放手,我有兩件事想跟你說一下,並且希望你在這兩件事當中作一個選擇。”安大業連忙問雲蘿公主是什麽事,雲蘿公主笑著跟安大業說:“如果我跟你做下棋喝酒的朋友的話,我們就可以相聚三十年,但是如果我跟你發生關係的話,我們就隻能相聚六年,你選擇那一個?”安大業聽了之後跟雲蘿公主說:“那就六年以後再說吧。”雲蘿公主聽了之後沒有說什麽話,就跟安大業發生了關係。跟安大業發生完關係以後,雲蘿公主對安大業說:“想不到你也是一個庸俗的人,這也許就是上天注定的吧。”於是雲蘿公主讓安大業在南院積蓄奴婢丫鬟,同時防線織布,用來維持生計,而北院隻有棋盤和喝酒的東西而已。

雲蘿公主的房門經常關著,隻有安大業推了才能進來,別人一般都進不來。但是對南院發生的事情,雲蘿公主都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每次雲蘿公主讓安大業去處理南院的事,大家都心服口服。雲蘿公主平時不愛說話,也不愛笑,每次跟安大業交談的時候,雲蘿公主都要低頭微笑。而跟安大業一起坐的時候,雲蘿公主喜歡把自己靠在安大業的肩上。於是安大業就把雲蘿公主抱起來,雲蘿公主輕得就像一個嬰兒一樣。因此安大業就對雲蘿公主說:“你這麽輕,可以在我的手掌上麵跳舞。”雲蘿公主回答安大業說:“這有什麽困難,隻不過這是奴婢做的事,我不想做而已。飛燕本來是我九姐的侍女,後來因為多次犯了輕佻罪,被貶到人間,又因為不遵守女子的道德,現在已經被幽閉起來了。”

雲蘿公主在樓閣裏麵放了一些棉布,這樣冬天的時候,樓閣不會寒冷,而夏天的時候,樓閣又不會酷熱。嚴冬的時候,雲蘿公主都穿著單薄的衣服,安大業想給雲蘿公主做幾件新衣服,但是都被雲蘿公主拒絕了,雲蘿公主告訴安大業:“塵濁的東西,會把我的骨頭壓斷的。”這一天安大業又把雲蘿公主抱在自己的膝蓋上麵,忽然安大業覺得雲蘿公主比平日重了一些,因此安大業覺得非常奇異。於是雲蘿公主指著自己的腹部,笑著跟安大業說:“我已經懷孕了。”過了幾天以後,忽然雲蘿公主不想吃東西了,於是雲蘿公主跟安大業說:“近來我生病了,想吃有煙火味的東西。”因此安大業就出去給雲蘿公主準備,從此雲蘿公主吃的東西就跟平人一樣了。

一晃又過了一段時間,這一天雲蘿公主跟安大業說:“我的身子比較單弱,因此不能給你生孩子,不過我的奴婢非常健壯,她可以代我替你生孩子。”於是雲蘿公主就把自己的衣服脫給自己的奴婢穿,然後讓自己的奴婢到臥室裏麵去。過了一會兒,臥室裏麵傳來嬰兒的哭聲,雲蘿公主打開門一看,發現是一個男孩,於是雲蘿公主就跟安大業說:“你的兒子非常有福相,將來一定能夠成大器。”於是安大業就給自己的兒子起名字叫做大器,並且把自己的兒子交給南院的奴婢丫鬟喂養。雲蘿公主生完孩子以後,腰又變得像以前一樣細了,而且也不再吃有煙火味的東西了。這一天雲蘿公主忽然向安大業告辭,說自己暫時想回娘家。安大業問雲蘿公主要去幾天,雲蘿公主說要去三天,於是雲蘿公主又像以前那樣往皮排裏麵吹氣,很快雲蘿公主就不見了。

到了三天以後,雲蘿公主還沒有回來;很快一年過去了,雲蘿公主還是沒有回來。雲蘿公主音信全無,於是安大業感到非常絕望,不過安大業沒有再娶妻子,而是獨自一個人居住在北院。這一天晚上,當安大業在**輾轉反側的時候,安大業忽然看見有燈光從窗戶進來,並且門也自動打開了,奴婢們又擁著雲蘿公主進來了。安大業非常高興,於是安大業就趕緊起床來問雲蘿公主為什麽要毀約,但是雲蘿公主卻跟安大業說:“我並沒有毀約,我隻是在天上呆在兩天半而已。”聽雲蘿公主說完以後,安大業非常高興,並且安大業告訴雲蘿公主,秋天很快就要來了,雲蘿公主一定會非常高興的。不過雲蘿公主卻擔心地跟安大業說:“這有什麽可以高興的,隻不過讓人的壽命又少了一點而已。三天沒有見到你,你又變得更加庸俗了一些。”從此以後安大業就更加不思進取了。

一晃幾個月又過去了,雲蘿公主又想回娘家,於是雲蘿公主就跟安大業說:“我這次回去,肯定會早早回來的,再說人生的分離,是命中注定的。”說完雲蘿公主就回娘家了,過了一個多月以後,雲蘿公主才回來。從此以後雲蘿公主就一年半回一次娘家,每次往往都要好幾個月才能回來,對此安大業也習以為常了,也不覺得奇怪了。過了不久以後,雲蘿公主又給安大業生了一個兒子,但是雲蘿公主卻跟安大業說:“這是一隻豺狼。”於是雲蘿公主讓安大業把這個兒子扔掉。安大業不忍心,因此就給這個兒子起了一個叫做“可棄”的名字。當這個兒子剛剛過了周歲以後,安大業就急急忙忙給這個兒子求婚,於是媒婆就紛紛來安大業的家,但是等到仔細詢問生辰八字以後,都跟安大業的兒子不符合。

於是雲蘿公主就對安大業說:“我準備為這個兒子找一個可以管住他的人,但是卻總是找不到,看來這個兒子可能會做六七年的敗家子,這是命中注定的。”接著雲蘿公主又叮囑安大業說:“四年以後,有一戶姓候的人家,會生一個女兒,這個女兒左脅下麵有一顆痔,這個人就是你兒子的媳婦,記得趕緊把她娶過來,而不要計較這個人的門第。”說完雲蘿公主就把這些話寫在紙上麵,並且讓安大業好好記住。然後雲蘿公主又回娘家了,不過從此以後再也沒有回來了。安大業每次都把雲蘿公主的叮囑跟自己的親友說,果然有一戶姓候的人家,生有一個女兒,這個女兒的左脅真的有一顆痔。姓候的人覺得自己這個女兒的品行非常惡劣,因此都不喜歡這個女兒,但是想不到安大業卻讓媒婆來定親。

大器長到十七歲的時候,考上了舉人,並且娶了一個姓雲的女子作為自己的妻子。大器跟自己的妻子都非常有孝心,因此安大業非常喜歡他們。可棄也慢慢長大了,不過可棄不喜歡讀書,並且經常跟別人賭博,而且還偷家裏的錢去還債。安大業非常生氣,經常打可棄,但是可棄就是不改。於是安大業就仔細看著可棄,不讓可棄繼續偷家裏的錢。因此可棄有一天晚上,從自己家裏偷跑出來,並且去偷別人家的東西,結果被主人發現了,因此主人就把可棄送到官府。官府審問可棄的名字以後,就按照可棄的名字,把可棄送回家給他的父兄管教。於是可棄的父兄痛打了可棄,差點把可棄打死了,但是由於大器的求情,最後安大業才饒了可棄。

不久以後安大業由於生可棄的氣結果生病了,而且飯吃得也是一天比一天少了,於是安大業就給自己這兩個兒子寫了遺書,把樓閣良田都給了大器。可棄非常氣憤,因此晚上就拿著刀來到大器的臥室,準備把大器殺了,但是結果可棄殺死的是大器的妻子。剛開始的時候雲蘿公主給安大業留有東西,這些東西非常輕,雲蘿公主就讓安大業用這些東西做睡衣,這時可棄看到這些東西,於是可棄就放火燒了這些東西然後逃跑了。安大業知道這件事情以後,病情更加嚴重了,因此幾個月以後安大業就死了。可棄聽到自己的父親已經死了,於是才從外麵回來。大器仍然像親兄弟一樣對待可棄,但是可棄卻更加放肆了,大器分給可棄的田產,才一年多的時間,可棄就都把它們揮霍完了,於是可棄就到郡裏告自己的哥哥。

郡裏的官員知道可棄平時是一個怎樣的人,於是就沒有聽從可棄的話,而從此以後可棄和大器的兄弟之情,就徹底結束了。又過了一年多,此時可棄已經二十三歲了,而姓候的人家的女兒,也已經有十五歲了。這時大器想起自己母親的話,於是大器就想給可棄完婚。因此大器就把可棄叫回自己的家裏,然後給他建造新房子,接著大器又給可棄娶了媳婦,而且大器還把安大業留下的產業全都交給了可棄,並且跟可棄說:“父親留下來的產業,我已經都交給你了,我知道過去你是一個非常沒有道德的人,父親給你的東西你都不要。不過以後你的未來,就全都在你媳婦身上,如果你能夠改邪歸正,那麽你的未來還是好的,要不然我這個做哥哥的,也不能幫助你啊。”

姓候的人家的女兒雖然是小戶人家的女兒,但是長得不僅非常漂亮而且還非常智慧,可棄非常喜歡這個姓候的人家的女兒,這個姓候的人家的女兒說的話,可棄從來都不敢違背。每次可棄外出的時候,這個姓候的人家的女兒都會給可棄限定一定的時間,如果過了時間以後可棄還不回來,姓候的人家的女兒就會罵可棄,並且不給可棄飯吃,這樣從此以後可棄的放肆就收斂了一些。又過了一年多,這個姓候的人家的女兒給可棄生了一個兒子,於是這個姓候的人家的女兒就對可棄說:“我以後再也不用求你了,我有這麽多的田園,如果我跟我的兒子好好耕作的話,我跟我兒子的日子,一定會過得非常好的,這樣即使我沒有丈夫,也沒有什麽關係了。”

這時正好可棄偷家裏的錢出去賭博,結果被這個姓候的人家的女兒知道了,於是這個姓候的人家的女兒,就在門口準備好弓箭,阻止可棄回家。看見姓候的人家的女兒的手上拿著弓箭,可棄感到非常害怕,於是可棄就離家出走了。有一次可棄回來看這個姓候的人家的女兒,並且想重新回到家裏去,但是這個姓候的人家的女兒,手上拿著刀又把可棄趕出去了,而且還把可棄砍傷了。可棄非常氣憤,因此就到大器麵前告這個姓候的人家的女兒,但是大器沒有理睬可棄,於是可棄就慚愧地離開了。又過了一個晚上,可棄來求自己的嫂子,希望自己的嫂子能夠收留自己,但是可棄的嫂子並沒有收留可棄。因此可棄非常生氣,想去殺姓候的人家的女兒,但是大器並不理睬可棄。

於是可棄就憤怒地站起來,然後拿著刀就出去了,可棄的嫂子非常害怕,想阻止可棄但是卻被大器叫住了。等到可棄拿著刀離開以後,大器才跟自己的妻子說:“可棄這是在表演給我們看的,其實可棄連家裏也不敢回去。”於是大器就讓人去看,這時可棄已經回到家裏了,因此大器就想自己親自去看一下,就在大器正準備去的時候,此時可棄又跑進大器的家。原來剛才可棄回家的時候,姓候的人家的女兒正在跟自己的兒子玩耍,一看見可棄回來,姓候的人家的女兒就把自己的兒子放在**,然後到廚房拿刀。可棄非常害怕,因此拿著刀又從家裏跑了出來,姓候的人家的女兒一直追到門口然後才回去。大器已經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了,於是就問可棄,但是可棄沒有說話,隻是不停的哭,而且眼睛也哭腫了。

大器非常可憐可棄,最後自己親自把可棄帶回家去,這樣姓候的人家的女兒才讓可棄回家。等到大器離開以後,姓候的人家的女兒就讓可棄跪下來發重誓,然後才給可棄拿吃的東西。從此以後可棄就改邪歸正了,而且家裏也由於姓候的人家的女兒的把持,結果也慢慢富有起來了。後來可棄一直活到七十歲,並且已經有很多自己的孩子了,這時姓候的人家的女兒,還讓胡須已經白了的可棄,在地上用膝蓋爬。

蒲鬆齡認為:“強悍的妻子,妒忌的婦女,遇到她就會非常倒黴,因為這種人實在太毒辣了。雖然砒霜是非常毒的,但是如果用得好,還能夠治病。可是強悍的妻子的毒辣,連子孫後代也是害怕的。”

章丘有一個叫做李善遷的孝廉,李善遷年輕的時候非常風流倜儻,不但能夠彈琴,而且還能夠作詞。後來李善遷的兩個兄長都考中了舉人,因此李善遷就更加放縱自己了。等到娶了妻子以後,李善遷才稍稍收斂了一些。但是不久以後,李善遷就離家出走了,而且三年也沒有回來,大家怎麽找都找不到。後來有人在臨清的戲院裏麵看到李善遷,於是李善遷的家人就來找李善遷,果然發現李善遷真的就在戲院裏麵。這時李善遷正向南坐著,而且旁邊還有十多個年輕女子,這些年輕女子都是來向李善遷學習音樂的。等到李善遷離開戲院的時候,李善遷帶走的東西,都是這些年輕女子送的。李善遷回來以後,妻子就把李善遷關在一間屋子裏麵,然後又在案幾上麵擺滿了書籍。

接著李善遷的妻子,又用一根長繩子把李善遷的腳綁在床邊,然後隻讓李善遷的頭活動,並且在李善遷的頭上掛一個大鈴,同時又把繩子的一端掛在廚房裏麵。以後李善遷需要什麽東西的時候,就拉一下繩子,這時鈴聲就會響,這樣就會有人來問李善遷要什麽東西。接著李善遷的妻子又來到當鋪裏麵,把李善遷帶回來的東西全都當了,並且辭退了所有的仆人,隻剩下一個老仆人供使喚而已,這樣李善遷的家就慢慢富有起來了,李善遷的妻子感到非常高興。而李善遷在屋子裏麵關了三年以後,也變得非常有學問了,於是李善遷的妻子就高興地對李善遷說:“三年之內我就做了兩件大事,你應該覺得我是一個聰明的人了吧?”

還有一個叫做耿崧生的進士,也是章丘這個地方的人。耿崧生每次讀書的時候,妻子就在旁邊織布,妻子織布沒有停下來,耿崧生讀書也不敢停下來。有時耿崧生的朋友來看望自己,耿崧生也隻敢小聲地跟自己的朋友討論文章,如果耿崧生跟自己的朋友說得太大聲,耿崧生的妻子就會把耿崧生的朋友趕走。每次耿崧生考試考得不好的時候,妻子就不讓耿崧生進臥室,隻有等到耿崧生考試考好了,妻子才讓他進臥室。有人送給耿崧生東西的時候,耿崧生都把東西交給自己的妻子,一點也不敢隱瞞。於是就有人笑耿崧生,說別人送給你的東西,你應該自己留一點這樣才好,但是這些人不知道耿崧生有一個強悍的妻子。

後來耿崧生教自己妻子的弟弟讀書,教了半年以後嶽父給耿崧生十兩金子,但是耿崧生不敢收,把金子又還給了嶽父。耿崧生的妻子知道這件事情以後,就跟耿崧生說:“即使是我的親戚,你也應該收錢。”因此耿崧生的妻子就讓耿崧生重新回去拿錢。耿崧生不敢反抗,隻好重新回去跟自己的嶽父拿錢,但是耿崧生的心理總是覺得非常歉疚,於是耿崧生就想暗地裏把這些錢還給自己的嶽父。因此從此以後每次給自己妻子錢的時候,耿崧生都會少給自己妻子一點。這樣過了兩年多以後,耿崧生還給自己嶽父的錢已經差不多了。這一天耿崧生在做夢的時候,忽然夢見有人跟自己說:“明天你去登高的時候,你就能把錢都還給你嶽父了。”

第二天耿崧生去登高的時候,果然拾到一袋金子,而金子的數目正好跟自己缺的數目一樣,於是耿崧生就把錢都還給了自己的嶽父。後來耿崧生考中了進士,但是耿崧生的妻子,還是像以前一樣驅遣耿崧生。於是這一天耿崧生就跟自己的妻子說:“現在我已經是一個官吏了,你為什麽還像以前那樣驅遣我?”耿崧生的妻子就告訴耿崧生:“諺語說:水上漲了,船就會變高,即使你是宰相,我也比你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