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元少先生為諸生時,有吏突至,白主人欲延作師,而殊無名刺。問其家閥,含糊對之。束帛緘贄,儀禮優渥,先生許之,約期而去。至日果以輿來。迤而往,道路皆所未經。忽睹殿閣,下車入,氣象類藩邸。既就館,酒炙紛羅,勸客自進,並無主人。筵既撤,則公子出拜;年十五六,姿表秀異。展禮罷,趨就他舍,請業始至師所。公子甚慧,聞義輒通。

先生以不知家世,頗懷疑悶。館有二僮給役,私詰之,皆不對。問:“主人何在?”答以事忙。先生求導窺之,僮不可。屢求之,乃導至一處,聞拷楚聲。自門隙目注之,見一王者坐殿上,階下劍樹刀山皆冥中事。大駭。方將卻步,內已知之,因罷政,叱退諸鬼,疾呼僮。僮變色曰:“我為先生,禍及身矣!”戰惕奔入。王者怒曰:“何敢引人私窺!”即以巨鞭重笞訖。乃召先生入,曰:“所以不見者,以幽明異路。今已知之,勢難再聚。”因贈束金使行,曰:“君天下第一人,但坎壈未盡耳。”使青衣捉騎送之。先生疑身已死,青衣曰:“何得便爾!先生食禦一切置自俗間,非冥中物也。”既歸,坎坷數年,中會、狀,其言皆驗。

【譯文】

韓元先生做秀才的時候,他家突然來了一個公差,說是主人想要請他做老師!卻根本沒有名帖。問他主人的家世和門第,公差答得合含糊糊。聘師的見麵禮物有成捆的綢緞,包裝好的禮品很豐厚。元少先生答應了;公差約定了日期,告別而去。到了約定的日期,果然有派車來接他。曲曲彎彎地往前走,都是從前沒有走過的道路。忽然看見樓台殿閣,下車進去了,那氣象好像一個王府。到了學館,酒菜擺滿了桌子,勸客人自己用餐,並沒有主人。酒菜撤下去以後,公子才出來拜師。公子十五六歲,容貌清秀,儀表不凡。行完拜師禮以後,又去別的房子,請教學業以後才到達老師的住所。公於很聰明,聽一遍文章的意義就透徹。元少先生因為不知這家的家世就很疑惑,很憋悶。學館中有兩個供他指示的的衙役,他便私下盤問。兩個書童都不告訴他。一他問書童:主人在哪。甲書童回答說是主人很忙。元少先生請求把他領去看一眼。書童不答應;他一次又一次地請求。書童就帶他來到一個地方聽到了嚴刑拷打的聲音,從門外往裏一看,隻見一位王者坐在殿上,階下排著萬山劍樹,都是陰曹地府的,讓他人吃一驚,剛要後退,裏麵已經知道了,因而停止了審訊,喝退了群鬼,疾言厲色地把呼書童。書童嚇得臉色煞白,說:我為了先生,大禍臨頭了。嚇得渾身發抖。拉了大殿。王者怒氣衝衝地說:節童怎敢領人偷看呢!就用長鞭狠狠抽打。打完以後,招呼元少先生進殿,說:我之所以不見你,是因為陰陽不同路。你現在已經知道,勢必難以繼續相聚。說完就向他贈送了聘金,請他動身離開,說:你是天下第一的學子,隻是坎坷沒有曆盡罷了。打發一個仆人,牽馬送他。回家他懷疑自己的身體已經死了,仆人說:怎能那樣呢?先生吃的一切,用的一切都是從世上取來的,不是陰間的東西。到家以後,又坎坷了幾年,參加會試,考中了狀元,王者說的話果然沒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