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女士身材高挑,踩著十厘米的戰靴擋在安星和路天沉前方,黑發如瀑,紅裙飄飄,英姿颯爽。

安星倒吸一口冷氣,用力抓住路天沉的胳膊。

路天沉“嘶”了一聲,垂眸一看,就見少年圓滾滾的臉上滿是崇拜。

“阿姨好酷哦!”

少年還湊過來小聲讚歎。

路天沉:……

擋在兩個孩子身前的路女士聽見這句讚美,勾唇一笑,側身伸手,掐了一把少年的小圓臉。

“我們星星就是太善良了,總是顧及親情,想給別人改過的機會。殊不知,有些人太不是東西,你越是給她好臉,她就越自以為是,想著要踩到你的頭上去。”

路女士再回過身來,朝著譚秀輕蔑地一揚下巴。

“對付這種賤人,就不能給她臉!”

安星呆呆地看著路女士,雖然沒有太聽懂,卻也忍不住朝前蹭了蹭,一雙杏眼裏滿是小星星。

路天沉瞥見少年的表情,快要氣死了。

這小混蛋,當著他的麵居然就想爬牆。要不是這會兒正事要緊,他都想把小混蛋吊起來抽一頓了。

男人麵無表情伸手,攬住少年的腰,將人朝自己身邊帶了帶,不準少年當眾爬牆。

安星望路女士興歎。

訂婚主角在這邊做眉眼官司的時候,譚秀已經快要氣死了。

在這個圈子裏待了幾十年,她從未被人這樣當眾羞辱過,偏偏此時羞辱她的人是路女士。

哪怕是在譚家興盛的時候,路家也是他們惹不起的存在,更不用說如今譚家不行了,她的丈夫也是個廢物。以至於她被路女士唾在臉上,卻也根本沒有膽量罵回去,還要解釋。

“路女士誤會了,星星可是我的侄子,我怎麽會欺負他呢?”

譚秀幾乎能感到圍觀眾人朝自己投來的嘲笑目光,她氣得渾身發抖,卻不得不忍著。即便心中恨極,臉上也一點都不敢表現出來,還看向安星,努力做出一副委屈的神色來。

“星星,今天可是你的訂婚宴,你一定要耍小脾氣嗎?二嬸知道從前你與咱們家有一些誤會,但那都是我們剛知道你和榮榮抱錯時的事情了。”

“如今你既然仍舊是安家的孩子,就不要再……咱們可是一家人!”

路女士和路天沉的臉色都沉了下來,眼神如刀一般看向譚秀。

這女人直到現在還在耍小心思,想將矛盾轉嫁到安星身上,並且誤導大家以為安星同安家二房有矛盾,是因為他與安榮抱錯的緣故。而後麵那麽幾句似是而非的話,就是在道德綁架安星了。

這女人知道自己在路女士跟前討不了好,就轉而將安星架起來。

如果安星開口打圓場,那他就對不起剛剛為自己出頭的路女士。可如果安星不打圓場,眾人就會以為他是在記恨安家二房,品性有問題。

幾人瞬間就明白,譚秀如今想算計的人,依舊是安星。

路女士對此倒也不驚訝——如果譚秀是被她幾句話就擠兌得失去反擊之力,那也不會堅持十幾年來監視寧家。

她隻是稍微有點擔心安星,畢竟這小東西不怎麽機靈的樣子,也不知道會不會被譚秀唬住,傻乎乎地真開口打圓場。

路女士朝自家兒子瞥一眼,卻發現自家兒子一點都不擔心的樣子,不由有些詫異。

“譚女士,您搞錯了,我不是安家的孩子,我隻是爸爸媽媽的孩子。我和您還有您丈夫,不熟的呀。”

不知不覺安靜下來的宴會廳裏,少年清亮的聲音徐徐響起,帶著一點笑意,和緩、無辜、又氣死人。

眾人矚目之下,安星歪了歪腦袋,看向譚秀的神情十分真誠。

“您也知道,我其實是抱錯的,其實應該是寧家人。既然沒有血緣關係在,那我當然隻會給對我好的人麵子。而您和您的丈夫、您的兒子,幾次三番挑撥我和哥哥還有爸爸媽媽的關係——我為什麽要給你麵子呢?”

路天沉眼神柔和,路女士更是直接笑了出來。她退到兩個孩子身邊,伸手又掐了一把少年的小圓臉。

“星星說的對,誰對你好,你才給誰麵子,對你不好的人,隻管打他們的臉就是了。”

剛才還露出驕矜模樣的少年,瞬間破功,繃緊的小圓臉鬆開,露出一個傻乎乎的笑容,美滋滋地蹭了蹭女人的指尖。

路天沉嘴角一抽,攬住少年腰身的手用力,將人拉回來一點。

對上少年茫然又無辜的小眼神兒,路天沉決定繼續把火撒在譚秀的身上。

“我母親剛才說您還真沒說錯——到底隻會欺負小孩,不敢惹您的同輩是嗎?”

明明路女士是直接衝著譚秀開火的,可譚秀卻又將矛盾轉移到了安星身上,對路女士的質問避而不談。

讓路天沉點破這一點,圍觀的賓客中也有不少人恍然大悟,再看向譚秀時,目中就帶了鄙夷。

路女士十分配合兒子,再度朝前一步,向著譚秀冷冷一笑。

“譚女士,星星不是安家的親生兒子,但現在是我親兒子的愛人。無論以前如何,今後,不要再想欺負我的兒子,你明白嗎?”

譚秀麵色漲紅,渾身發顫,從未有過如此屈辱的時刻。她想要尖叫怒吼,想撕爛路女士這張滿是鄙夷的臉。

可最終,她卻隻能強忍著屈辱努力挽尊。

“怎麽會呢?我當然不會欺負星星。”

路女士翻了個白眼,非常沒有禮貌的扭身,根本沒有聽譚秀把話講完,看都不看她一眼地拉著安星離開了。

接下來的訂婚宴再沒有一點波瀾,譚秀丟了個大人後沉寂下來,不知何時離開了。

等將賓客們送離,已經是晚上十點。

沈家兩個老人已經回去了,隻留下沈家的大表哥和二表姐夫在,路家人也沒有離開。

三家人聚在一起,二表姐夫說了關於海哥被抓的事。

“同事告訴我,那人的嘴巴很硬,問什麽都不肯說。想要撬開他的嘴,估計還要一段時間。”

二表姐夫蹙著眉道。

“那人沒有想到會被我們抓住,但似乎有恃無恐,對指使他的人抱有相當的信任,一時不願意鬆口。”

路天沉從這幾句話裏,敏銳覺察出了什麽。

“但是你們認為他手裏有證據,有讓他招供的必要?”

二姐夫猶豫一下,才點頭。

“是這樣沒錯,但是最終我們拿到的證據,還是隻能證明譚秀暗中監視寧家十幾年,並不能證明她是故意將兩個孩子調換。”

而隻要這一點沒有證據,就無法將譚秀定罪。

在他們探討的時候,路先生沒有怎麽插嘴,直到此時才看了安家人一眼。

“現在你們仍舊和之前一樣的打算,想要走正規的法律程序,去懲罰那個女人嗎?”

安家人和沈家人都是一頓,二表姐夫更是直接哽住。

他沉默一瞬,朝後靠進了沙發裏,望著天花板吹口哨,像是忽然神遊起來。

安星湊到安榮旁邊,和哥哥咬耳朵。

“二表姐夫好假哦!”

二表姐夫:……個熊孩子,我這都是為了誰!

安昭明看看妻子,再看看兩個兒子,歎了口氣,很是悵然。

“這樣畢竟名正言順,不會有後續風險。”

沈家是書香世家,安家又是安昭明這一代才發展起來的,都不是行事張狂的性子。此刻麵對霸氣十足、走不通正規程序就想走野路子的路家,略微有些心虛氣短。

路先生也不意外,而安家和沈家這樣的行事看似懦弱,其實是有底線。而有底線的人,也許一時受委屈,但終究不會被命運虧待。

“既然如此,那就走正規程序。至於那個女人,可以先限製她的行動。至少在事情真相大白之前,不能讓她離開唐城。”

吹著口哨神遊的二表姐夫像是現在才回神,點頭道:

“這個好辦,畢竟譚家人也確實有些問題。限製她離開唐城沒一點問題。”

三家人商量了一遍,都覺得這事也急不得,這才散開,各自被傭人領著在路家老宅裏休息一晚。

然後安星就被路天沉拉去了他的臥室。

路家老宅安星小時候來過幾次,這還是他成年以來頭一次住,一路上毫無危機感地四處看。

安榮跟著傭人上樓去自己房間時,就見自家小笨蛋被男人拉著朝上走。男人麵色端方,其實仿佛老房子著火,而自家小笨蛋還傻乎乎的,這邊瞅瞅那邊摸摸,像劉姥姥逛大觀園。

安榮沒眼看,再說這兩個人已經訂婚了,他才不想被抓著塞狗糧。

別墅裏暖氣開得很足,安星一路走,一路脫身上繁複的衣服。等走到臥室裏,少年身上隻穿了件白色襯衫,遛遛噠噠跟在路天沉後麵進了臥室。

路天沉看著這小東西沒有一點危機感,眸色更加深沉。他就像是極有經驗的獵手,耐心地等著少年洗漱完回來,將人一把摁在了**。

安星仰躺在**踢了踢腿,滿臉的無辜。

“沉哥你幹嘛呀?”

男人的聲音低沉而溫柔。

“我們已經訂婚了,以後會永遠在一起,對不對?”

這話問得沒頭沒腦,安星卻莫名感覺到了男人的躁動與不安。他想了想,雖然覺得他家沉哥真是嬌氣,每天都得要他哄,但誰讓這是他對象呢。

少年手肘撐著床,上半身微微抬起來,湊過去在男人的下嘴唇咬了一下,又安撫地啾咪幾下。

“都說了走一遍訂婚流程實在太麻煩了,我才不要走第二遍。”

少年嘀嘀咕咕,一雙圓滾滾的杏眼裏映著房內的燈光,像是有無數繁星在其中閃耀。

而繁星的中央,隻有男人的身影。

路天沉就這麽被簡單的一句話安撫到,原本的急躁變成滿腔的溫情,溫柔又耐心的俯身,吻住對他毫不設防的少年。

一室旖旎。

*

馬上就是年三十,沈家本來就是大家族,即便姻親們聚在一起,也肯定要在沈家老宅過年。安家人一合計,打算等初二再一起去沈家拜年,年三十還是先回自家。

然後路家人就表示,回國有些匆忙,沒準備什麽年貨,咱們都是姻親了,今年就一起過年吧。

安家人看著路家老宅滿地的傭人,沉默了。但最終,還是說好了一起回安家。

畢竟是姻親,總不能不給麵子。

到了年二十九這天,安昭明和安榮最後去一趟公司,就會回來過年,沈櫻與安星則先回家。

安家人過年從來都是自食其力,張姨準備好食材後就回自己家了,陳叔把人送回來後也回家團圓。考慮到明天路家人會來,沒準晚上還要住家裏,沈櫻和安星袖子一擼,打算收拾食材,研究一下這兩天的菜譜。

“星星有沒有問問天沉,他爸媽喜歡吃什麽?”

沈櫻一邊開冰箱,一邊問檢查小甜點庫存的少年。

數完了蛋撻皮,安星美滋滋地點頭。

“當然啦!路叔叔喜歡吃清淡的,路阿姨喜歡重口點的,我都問啦!”

沈櫻揉了揉崽的腦袋。

“讓你問這些,不是要你給他們做飯討好,隻是希望你也更關心天沉一些……”

“真心換真心嘛!”

安星湊過去蹭蹭媽媽的指尖,驕傲地拍拍小胸脯。

“他關心你們,我也應該關心他的爸媽,這才是長久的戀愛之道呀!爸爸都給我講啦!”

少年朝母親眨了眨眼,狡黠道:

“爸爸說,當初他就是靠著這個才討好了舅舅們,成功抱得美人歸呀!”

猝不及防從兒子口中聽見這話,沈櫻嘴角已經下意識勾起笑容。她伸手敲了下崽的額頭,笑吟吟的。

“對,真心換真心……但也不能委屈自己。”

似乎想到什麽,女人的神情淡了些。

安星有點疑惑,剛想問沈櫻想到哪個討厭的人了,就聽見自家別墅門鈴在響。他摁下心中疑問,先去開門。

可是等打開門,看見的卻是意料之外的來客。

“星星啊,家裏隻有你和大嫂在?這不是快過年了,我和你二嬸來拜個年!”

門外,安昭遠和譚秀朝安星笑,滿臉扭曲的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