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奶奶的筆記
嬸嬸遞給我的筆記本其實就是文具店買的兩塊錢一本的稿紙。
我雙手顫抖著接過，絕望道：“那我們總不能看著不管吧？她現在連人都認不得了！”
這時裴深從外麵回來，狹長的眼睛環視一圈屋內，最後目光定格在傅禮生和沈錦夜的身上。
蔣諾婕連忙解釋道：“裴深哥，這兩個是我們同學，聽到奶奶有事就一起過來了。”
裴深禮貌著含笑點了下頭，隨後大步流星的走到我身邊。
“回來了？”
我點了點頭。
他輕輕拍著我的肩膀，道：“別哭，哥在呢！”
他越這樣說我越難受，背過身仰起頭用手捂著眼睛。
裴深不慌不忙井然有序的吩咐道：“媽，你幫奶奶準備一些換洗衣物和生活用品，我們這就送奶奶去醫院。
九五，你今天在家休息，明晚去替我。”
嬸嬸向來對裴深的話言聽計從，得令後立刻去奶奶房間準備。
我和姑姑幫奶奶穿外衣，姑姑要去穿衣服時，裴深道：“姑，你和我爸我媽在家吧！
醫院那邊我已經聯係好了，我和纓禾去就行。
奶奶愛吃你做的飯，明天九五去換我們的時候把飯帶著。”
姑姑眉頭深蹙擔心的問道：“你工作那麽忙，九五和纓禾都要上學，這樣太累了！
我們三個人也沒事，不如我們去看護還能減輕點你們的負擔！”
裴深搖了搖頭，回道：“有休息的地方，家裏已經有一個老人病了，你們要做的就是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家裏。
我們都長大了，能撐得起來。
是吧？纓禾？”
我點了點頭，讚同道：“聽我哥的吧！我最近課不多，沒關係的。”
姑姑擦了擦眼角，故作堅強的說，“你能都長大了，那就交給你們，我們放心。”
奶奶這一出事我們家就跟塌了一樣，每個人都顯得手忙腳亂，隻有裴深理智尚在主持大局！
他們還有些心理準備，唯獨我全然不知，這對我的打擊太大了！
諾婕將傅禮生和沈錦夜強行拉走，她怕人多我還得顧及大家的感受，臨走前安慰道：“纓禾，我一會聯係下大姐，看看國外對這種病情有沒有好的特效藥，你千萬別著急。”
“謝謝。”
傅禮生走時和我擁抱了一下，他輕拍著我的背脊道：“我也會幫你想辦法的，不要哭了。”
這是唯一一次他靠近我，沈錦夜沒有陰陽怪氣的放毒舌，在一旁眼睛紅紅的點頭。
我們將奶奶安頓在高級病房，裴深便去了醫生辦公室。
我坐在椅子上看著局促不安的奶奶，她對陌生的環境展現出恐懼，雙手緊緊抓著自己的衣角。
身上穿的那件針織馬甲邊緣磨起了球，這些微小的細節都能刺激到我的脆弱點。
她不再是那個雷厲風行不苟言笑的模樣，此時的她更像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強硬了一輩子，如今生病了才能卸下偽裝軟下來。
“奶奶，你和我說說話吧？”
她抗拒的向後一躲，不肯跟我有任何的眼神交匯。
我心裏一疼，幹笑著哄她道：“好，那你往裏麵躺一躺，小心別摔了。
你不和我聊天，那我就看看你都給我寫了什麽。”
我將那本稿紙本拿了出來，封麵上一個字也沒有，每一頁的邊角規規整整，正如奶奶這個人一般，不給自己任何犯錯的機會。
我翻開後見到藍色的鋼筆字體，我清了清嗓子念道：“大寶：
我是奶奶。”
我搖著她的手一邊讀信一邊給她回複，道：“奶奶，我是大寶啊。”
“我想你現在一定很著急，別哭孩子，奶奶隻是生病了。”
“你生病怎麽不告訴我？當時你一定害怕極了吧？你怎麽不讓我陪你呢？”
“這些日子啊，經常會忘掉一些事，想著把它記錄下來將來也能給自己提個醒。
人老了就是愛回憶，可我對以前的事情已經變得模糊，也許這是老天爺對我的一種眷顧。
我還記得帶你回家那年，你四歲。小小的一隻，眼睛裏總是怯生生的，我一把剪短了你的頭發，你連哭也不哭，看著你那小模樣，我真心疼啊！
從那天起我一直把你當我的親孫女兒看，甚至比那倆淘小子還親，你冠了我的姓就是我的傳承。
無論我們有沒有血緣關係，你永遠都是奶奶的大寶。
有時候我也會覺得上天不公替你感到委屈，九五是個活驢的性子在外麵挨不了欺負，裴深學習好從不惹事，咱們家的教育是隻要咱們沒做錯，誰也不行欺負咱們。
可對你，我不敢。
你受委屈了奶奶比你還委屈，我卻隻能告訴你不要動邪念，因為從魔簡單成佛難，如果你走上了一條不該走的路，那你便回不了頭了。
寧願你吃點虧，也好過你丟了命。
我的孩子做的很好，她明明吃了那麽多苦，流過那麽多血，遭了那麽多罪，幫助了那麽多的人，可她卻還是浮萍一般飄飄****靠不了岸。”
“您就是我的岸啊！有你的地方，我才有家啊！”
“你別怨奶奶曾經操控你的人生，誰家的老人不希望自己家的孩子能夠自己展翅飛翔？
老鷹教幼崽一次次從懸崖上滾落，別人也許隻是磕碰，可你的代價卻太大！
你這孩子嘴硬出口傷人的債最難還，這點你要改，說好話不等於低人一等，惡語傷人六月寒啊！
不知道我還能不能看到你出嫁，你喜歡秋庭，秋庭也愛你，你們能夠在一起我一萬個放心。
但若是不能，奶奶也希望你能想開些，找個愛你的人共度餘生。
燭南我一點也不擔心，因為你的經曆你一定會對他好，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來看待。
我最擔心的就是裴深，深兒從小就執著，從他學習這個勁上就能看出來，他認準一件事絕不回頭。
奶奶說這樣的話可能有些自私，但還是請求你，如果他犯了錯請你原諒他。他不壞，他隻是喜歡上了不該喜歡的人。
以後的路奶奶不能陪你，但我相信你的哥哥們會一直和你站在一起，凡事不要鬧的太僵，你們永遠都是親人。
大寶，如果有天奶奶不記得你了，希望你不要傷心，你永遠是我心裏最珍視的那個孩子，沒有人可以替代的孩子。
突然想起你小時候跪在神佛前祈禱，祈求數學卷子能不能出的簡單一點時的單純，這個家連累了你太多太多，家人永遠不想是你的包袱，我更不會是。
不要把精力放在我身上，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如果我不在了，記得帶我回老家和你爺爺葬在一起。不要有任何儀式，直接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