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劍山莊下聖院,院長室。

一更早過,二更未到,燈火明亮的廳堂內,宋康黑著一張老臉,就跟誰欠了他幾百萬似的。

王默站在一邊,低著腦袋,不敢看他。

足足過了盞茶時間,宋康才破口大罵:“你這小糊塗蛋是怎麽辦事的?我叫你去唐棲寺給我拿點東西,你現在才回來?等得我黃花菜都涼了。你小子是不是以為自己有點小聰明就可以目無尊長?我怎麽說也是一院之長,你小子……”

“弟子……那個……”

“無論你怎麽解釋,我都不會輕易放過你。身為院長,我也是要麵子的,所以……”

“弟子在路上見到了一個名叫晏盛的人。”

“晏盛?你見過晏盛?”

王默見他有興趣,便將頭抬起,點點頭:“弟子不但見過晏盛,還見過花狐堂的人。”

宋康叫道:“你小子怎麽不早說?”

“弟子想說的,但是院長剛才不給弟子機會。”

“那你現在倒是說啊。”

於是,王默就把事情的經過說了。

宋康聽後,神色驚奇,問道:“你說那個女子將晏盛抓住了?”

“是吧。”

“她這麽厲害?”

“她是很厲害,不過花狐堂的那個老婆婆更厲害。院長,你老認識她嗎?”

宋康手拈長須,微微笑道:“我要是沒有猜錯的話,她應該就是花狐堂八大護法中的顏玉蘭。她的武功在八大護法裏麵排第四,善於用刀,隻是她的刀又短又小,喜歡藏在袖子裏,所以素有‘袖羅刀’之名。”

王默忽然問道:“花狐堂的堂主是誰?”

“你以前沒聽說過?”

“沒有。”

“那我告訴你,花狐堂的堂主名叫容蘭蘭,自號‘狐仙子’。別看此人年紀比我還大,但見過她的人,都知道她貌若少女,美如天仙,強大如我,能與她對上十招就算不錯了。”

“想不到江湖上還有這等女子。”

宋康怪笑道:“江湖不完全是男人的世界,女人也有份,隻是比起男人來,女人要少得多。”

王默心中微動,說道:“弟子多嘴問一句,這個狐仙子為什麽要創立花狐堂呢?”

宋康道:“老實說,我也不太清楚。我隻知道她年輕時被一位男子欺騙過,後來也不知她從什麽地方學了一身高強武功,凡是得罪過她的人,都被她給殺了。再後來,她消失了十多年,等她再次出現時,已然是花狐堂堂主,段位高達坐照。”

“這麽說,她二十多年前就已經名列絕頂高手了!”

“你以為花狐堂堂主是誰都能當的嗎?容蘭蘭要是實力不夠,早就被人踢下堂主之位,豈能一坐就是二十多年?”

“但她不是上了年紀嗎?還能活多久?”

“能活多久我不清楚,反正我知道她比我大至少十歲,在她臨死之前,誰也別想奪她的堂主之位,除非……”

“除非什麽?”

“笨啊,除非奪位之人武功比她高,不然反一個殺一個。”

王默覺得這話有古怪,忙問道:“難道以前發生過這樣的事?”

宋康嘿嘿笑道:“當然發生過。”

王默正打算聽聽。

結果宋康突然雙目一瞪,罵道:“我為什麽要把這種事告訴你這個小混蛋?等你的段位到了‘具相’,我再考慮要不要告訴你。我這次就不處罰你了,你以後小心點,別讓我再抓到你的把柄。”

王默頻頻點頭:“弟子明白,弟子告退。”

待王默走後,宋康離開下聖院,徑直去了一處地方。

這個地方既不是上聖院,也不是中聖院,而是刀劍山莊最為神聖的大明堂。

大明堂!

刀劍山莊聖地。

對於每一個刀劍山莊的弟子來說,大明堂就相當於金鑾殿,凡是能踏入此間的人,都是刀劍山莊的精英。

傳說大明堂有一座靈堂,裏麵的每一尊牌位,都是曾為刀劍山莊立下過汗馬功勞的前輩人物。

武林有言,不是每一個刀劍山莊的弟子死後都能進入大明堂,但死後能名列大明堂的人,足以稱得上刀劍山莊的功勳,必將銘刻在刀劍山莊的曆史上。

宋康到了大明堂以後,很快便見到了一位大明堂的高層,乃大明堂副堂主。

這位副堂主姓馮,名義上是副的,其實跟正的沒什麽區別。

因為這十年來,大明堂堂主幾乎沒管過事,而是處於長時間的閉關修煉當中。

宋康將王默所說的事跟馮副堂主講了一遍。

馮副堂主聽後,不由吃驚:“梅逴龍這是要幹什麽?難道他真的想掃清邪道中的不法之徒?這對他有什麽好處?”

宋康笑道:“馮師兄,邪尊是個什麽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他這個人雖然邪氣滿身,手段狠辣,但有一點我們也不得不佩服他,那就是他見不得習武之人殘害無辜。”

“話雖如此,但我總覺得他此舉另有名堂。”

“反正我已把這個消息說給馮師兄知曉,對馮師兄有多大用處,就由馮師兄自己判斷了。”

馮副堂主見他要走,忙道:“宋師弟,我聽說你們下院來了一個弟子,叫什麽王默,是武當派介紹來的,可有此事?”

“有啊,怎麽了?”

“這個王默以前是不是得罪過四小姐?”

“沒有啊,馮師兄,你聽誰說的?”

“這個……”

“不會是那個姓羅的吧?”

馮副堂主知道瞞不過他,隻得點點頭,說道:“就是姓羅的。”

“那家夥為什麽要跟馮師兄說這件事?”

“他想跟我打聽你會不會一直護著王默。”

“護什麽護?隻要是我下院弟子,我都護!等他下次來了,馮師兄,你告訴他,就說我縱然丟了院長之位,也不會看著王默出事。他幹過什麽,他心裏清楚!如果還有下次,我怕我控製不住我的雙手,將他打得滿地找牙。”

馮副堂主眼見這位師弟如此激動,倒是少見,當然也就知道了那個王默不是尋常人。

說實話,他雖然是大明堂的副堂主,實際負責人,但論武功,根本比不上這位師弟。

要不是十多年前宋康不知為了什麽與莊主吵了一次,恐怕大明堂的堂主之位還輪不到現任堂主。

當然,這也不是說現任堂主武功就會低於宋康,而是現任堂主十多年前已年過七十。

依照以往慣例,大明堂堂主除了武功夠高之外,年紀都不會大於六十,更何況七十?

但當年實在找不出一個年紀和宋康差不多,武功又能鎮得住場的人,最後隻好由當時一位長老出任大明堂堂主,也就是現任堂主。

此老如今八十有八,如果能夠參破玄關,將段位提升到“坐照”之境,應該還能多活十年。

但萬一無法提升,此老肯定會死在九十歲之前。

那也就是說,此老一死,大明堂堂主之位,很有可能還會落到宋康頭上。

他與宋康私交甚好,不介意這個。

但羅寶經常跑來跟他說宋康的壞話,他又不可能不給羅寶好臉色,每次都隻是一笑了之。

前兩天羅寶突然來找他,東拉西扯,最後說起了王默的事。

他原本以為這是件小事,沒想到此刻見到宋康難得發脾氣,自然也就不會再像以前那樣隨隨便便就過去了。

“宋師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羅寶下次來我這,我會勸他不要再搞那麽多小動作,如果他不聽,將來真出了什麽事,我也不會為他說話。”

“那好,有勞馮師兄。沒別的事的話,我就告辭了。”

“好。”

將宋康送走後,馮副堂主回到屋中,卻是發現屋內多了一人。

這人須發蒼白,腦袋很小,身材也很小,但一雙手卻大的出奇,比一般人要大上五分。

“堂主!”

馮副堂主大吃一驚。

他已經有半年多沒見過此老,怎麽也沒有想到的是,此老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難道此老已經景升“坐照”段位?

“宋康剛才是不是來過?”老頭問。

“是的。”

“他不會是來看我有沒有死吧?”

“堂主說笑了,宋師弟巴不得堂主長命百歲。”

老頭神色古怪,口中微微哼了一下,說道:“馮副堂主,我知道你與宋康關係好,不過這個人當年頂撞過莊主,脾氣不是一般大。雖說我們都是刀劍山莊的人,但有些時候,避諱還是要講的。如果你再與這個家夥來往親密,當心連大明堂副堂主也做不成,隻好回去當護法。”

護法地位也很高,但更多是虛名,不屬於實權人物,別說比起大明堂副堂主,就算是長老,護法也要低半等。

如果從大明堂副堂主變成了護法,那便等於是降級。

任誰都會覺得很沒麵子。

馮副堂主遲疑了一下,說道:“堂主,我自有分寸。”

老頭道:“你有分寸就好。我這麽做,完全是為了你的未來著想。如無意外的話,兩年之內,下一任大明堂堂主就會是你。”

聞言,馮副堂主不由心神微震。

“畢竟我這個現任堂主在新堂主的認命上,具有僅次於莊主的權力,尤其是推薦權。即便是總長老,也不能插手大明堂的的事,否則就是屬於越權。”老頭目中閃耀著詭異的光芒,樣子看上去頗為陰森。

而馮副堂主根本沒注意到這一點,因為他已被老頭所說的話觸動,兀自在琢磨老頭的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