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成聽完就開始抽取了心血和外周血。順便抽取了胸腹腔的血性積液。他們這裏就能做血糖測定，所以先送走了一部分血樣。之後我們先對腹部的針孔處拍照，之後分層切開下腹部皮膚，在皮膚針眼及對應脂肪組織見少量的片狀陳舊性皮下出血及脂肪出血。隨後讓其他助檢踩著高台進行正麵照相留存證據。

王守成說道：“我倒是見過一起無刃刺器造成的皮下出血。但是這麽少量的我還是第一次見。導致皮表基本看不出來。要換我可能會忽略了這個線索。”

我說道：“你們常見的無刃刺器一般都是注射針頭和縫衣針，當然也有針灸的那種針也好分辨。它們造成的創口皮下出血量多，表皮會有青紫色的生活反應。不過一般在腹部、大腿、胳膊上出現了這種硬塊，但是表麵又看不到什麽清晰的生活反應就要注意他可能注射胰島素。胰島素的那種針頭很短但是很鋒利，它的直徑才0.23到0.25毫米，最長的針頭也不過8毫米，常用的也就是4到5毫米。這也是為了減少每天注射胰島素的痛苦專門研發的。所以造成的損傷會很小，打的時候幾乎沒有痛感。不過現在糖尿病比較普遍，你遲早還會遇到。不過你也看到了，像他腹部的這兩個硬腫並不是長期打針造成的脂肪增生。而是一次性注射過量的注射物導致的腫脹，所以你看不到脂肪的增生情況反而引發了組織出血。”

王守成輕歎了一聲道：“他如果短時間被打了兩針胰島素，那一定會引發低血糖。說不定會導致休克的。可惜他落地的體位太差勁了，頭部著地引發了連鎖反應，估計腦組織已經成了一鍋粥。不然可以憑借腦組織的病變補充證明這一點。”

我笑道：“不要緊的。低血糖引發多器官衰竭，比如腎小管上皮細胞壞死；肺、腦會有透明血栓形成。另外主要還要看這兩個創口的IHC反應和C肽的波動含量。胰島素進入人體後會被迅速吸收，死後溶血也會導致血液胰島素迅速降解。所以測定血液中的胰島素含量不太準確。但是人自身產生的每單位胰島素降解可釋放等量C肽，正常情況下胰島素與C肽的比值為1，因此血液內胰島素和C肽含量的測定是判斷胰島素是否過量的重要參考。當外源性胰島素過量時，內源性胰島素釋放受負反饋調節而抑製，C肽的釋放也隨之減少。另外。膽汁、腦脊液、腹腔積液、心包積液、玻璃體液等處於外環境、封閉腔隙內或與血液有屏障的**，不含血液成分，不受溶血影響，胰島素、C-肽均可被測出，對比血液更具備檢驗價值。隻不過胰島素這種蛋白大分子很難穿過血腦、血眼屏障罷了。所以含量要比其他幾項低一些。至於IHC的檢驗主要是看注射位置的皮下汗腺、巨噬細胞、脂肪細胞壁、組織間隙及出血部位有沒有胰島素。這樣可以確認他是否被注射了胰島素。”

王守成聽完點了點頭然後開始對注射位置進行組織取樣。我找了一把椅子坐下，腿上的傷還沒有好利索，站的時間一長就開始疼。

他采用了Y字切開，剛分離胸腹皮膚肉眼可見已經出現了血氣胸。肺部估計已經塌陷，而且積血非常之多。可能是肋骨骨折刺穿了肺部。因為積血太多，完全阻擋了視線。此時他又戴了一副棉線手套，這是因為血液沾染了雙手量杯就會打滑。王守成也是工作了五六年的法醫，這些基本經驗是有的。隻是在一旁負責拍照的另一個年輕人眼睛看得有些直。

這點我是能理解的。人還是個視覺動物，這種胸腔充斥著大量積血造成的衝擊力對一些沒有臨床經驗的人來說還是很強烈的。這種衝擊感不是說看血腥影片或者圖片能淡化的。有些人可能學這行的時候把這些負麵的東西想得簡單了，所以我這麽多年見過不少人始終無法適應這種鮮血淋漓的工作環境而離開的。能留下來的人都是不容易的。

等能多少看到一些胸腔的情況的時候我起身說道：“我來吧。這麽多積血幹擾視線可能在分離的時候損壞心包和胸腺。這個得用手去摸索。”

王守成點頭退開。我起身過去用手慢慢地摸索然後成功地揭開胸骨暴露了胸腔。隻不過胸腔裏的積血依然有很多。我懷疑可能是心髒破裂或者大血管斷裂。

我退開後王守成繼續再次收集積血，那雙手套被染得鮮血淋漓。等積血清理見底，我觀察心髒以及血管跟我預料的差不多，心髒左心室有破裂跡象，主動脈根部也有破裂跡象。

隨後打開腹腔，肝、脾破裂，裂紋方向與力的作用方向一致。幽門部黏膜下出血，胃也有一定程度的破裂。另外因為人體落地後，腹腔器官因為慣性還在繼續運動。大網膜、小腸係膜等處出現撕裂、出血跡象。除此以外，胰大體未見異常，胰島未見異常。多器官淤血、水腫。

打開顱腔後因為顱骨嚴重骨折，所以腦組織已經外溢。這種對衝骨折造成的傷害是觸目驚心的。另外經過解剖頸椎也有骨折。不過他的四肢並未出現骨折跡象。

高墜傷有五個特點：第一外輕內重；第二損傷廣泛、骨折和內髒破裂多見；第三，損傷是一次性暴力形成；第四，損傷分布集中；第五，損傷重，出血少。從解剖結果看，他身上的創傷符合高墜死亡的特征。不過也正是因為這些創傷讓我們無法判斷他到底是摔下去的時候是已經是死了還是活著的時候摔下去的。這還需要一些組織學和毒理檢驗來做最後判斷。

這個時候袁初生的血糖檢驗結果已經出來。我看了一眼也是吃了一驚。他的血糖含量已經低到了0.9mmol/L，正常人的血糖空腹是3.9-6.1mmol/L。這已經是嚴重的低血糖了。當血糖水平由正常下降到 4mmol/L以下時，會有饑餓感、軟弱無力、疲乏、皮膚蒼白，頭暈、心悸、出汗、煩躁不安、脈搏增快等；血糖降至3mmol/L以下時，人常出現心前區不適、顏麵和四肢麻木、反射功能消失、定向力障礙、精神恍惚、共濟失調、躁動不安等；當血糖降低到2mmol/L左右的時候，病人呈昏迷狀態、驚厥，甚至出現全身**、大汗、瞳孔散大，此即所謂的胰島素休克；血糖降至1mmol/L以下，常發生深度昏迷，如果不搶救會很快死亡。從監控上看的時間上看，他是1點17分進入了安全通道，1點31分墜樓死亡。中間有14分鍾時間。大概率他在墜樓之前是沒有死的，所以他墜樓死亡的概率更大一些。但是這14分鍾的時間已經可以讓他失能了，所以他被推下去的可能性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