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馬興生把從省會農業大學派出所找到的張書妍行政處罰罰款的存根和卷宗拿給我看。我看到卷宗裏描述在現場發現了海洛因7克。不由長歎了一聲。90年代的毒品主要是以海洛因為主。那會化學合成毒品比如冰毒之類的雖然二戰時候就有了，但是並未像現在這樣處於統治地位。海洛因比冰毒更具成癮性，而且更難得戒斷。

作為警察我是特別能理解這些家庭的。一個家庭中隻要有一個涉毒人員基本是把整個家庭拉下水。吸毒不隻是浪費錢那麽簡單，關鍵是吸毒之後人的狀態會改變。也不隻是他不去工作，不去上班，整個沉淪頹廢那麽簡單，而是在毒品的刺激下這個人心態會扭曲，會變態。他的人味和人性在毒品的腐蝕下會逐漸消失。在我們縣甲卡西酮泛濫的那段時間這樣的例子我見了太多。妻離子散，傾家**產那是常規結局，家破人亡也不是什麽新聞。

很多人對毒品的危害了解十分片麵。以冰毒為例，吸食冰毒之後這個人處於亢奮狀態，有的甚至有連續幾天不睡覺。在別人休息的時候他不睡覺而且有旺盛的精力，他不去惹是生非那是見鬼了。而且作為精神類毒品他會拉高人對幸福感的閾值。本來以前他賺一千塊錢或者談個漂亮女朋友他會開心，可吸毒時間越長，越對這些事情提不起來興趣。人的欲望是個無底洞，有個成語叫欲壑難填。於是他開始尋找新的刺激點。那麽性就成了他欲望輸出的一個工具。很多吸毒的人會**，他們稱這個過程叫散冰。然而到了這一步隻是開始。為了尋求更大的刺激，他們往往還會賭博。有的是線下賭博，比如我們之前這裏的煤老板，輸贏拿尺子量錢。有的是線上賭博，我們這邊俗稱“轉蛋蛋”，也就是老虎機。吸毒之後不睡覺，能在電腦上連賭三天三夜。

黃賭毒三件套一旦在一個人身上集齊了，那就成了一個惡性循環。他對人正常的工作生活一點興趣也沒有。吸毒之後要麽**要麽賭博。在這樣的循環下正常家庭最多維持一個月就崩塌了。沒有了經濟來源之後為了購買毒品不得不去賭博，不得不去賣身。賭博和賣身賺的錢用來吸毒。然而十賭九輸，賺不到錢怎麽辦？在毒癮的刺激下他們開始鋌而走險，以販養吸，以賣養吸。更有的幹脆要幹一票大的，在毒品的刺激下殺人越貨也不是什麽新鮮事。

我們見過最無知的一個家屬是我們縣一個有名的煤老板，在巔峰時期他的資產達到了130多個億。他是真正的白手起家，父母還是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他自己隻有小學學曆。他剛開始在煤礦背煤，後來自己換了毛驢車往別的縣拉煤，賺錢後換了一輛十八手的拖拉機，再後來有了車隊，壯大了自己然後經營煤礦。就那麽一步步地把自己的商業版圖做成縣裏的名片，市裏的知名企業。可他的兒子早早就染上了毒品。我們去拘捕他兒子的時候，人家跟我們說，讓他抽吧，那才能花幾個錢？

在當時吸毒那點錢對他們家來說確實不值一提。這哥們每天給別人扔的煙都比他吸毒的毒資多多了。可架不住他這兒子後來去外麵賭博呀。三年不到那家產敗的已經差不多了。這位企業家一氣之下走了，隨後就是一場十分狗血的豪門恩怨。那比上莊村的內鬥精彩多了。這哥們我去年在看守所見過他一次，因為以販養吸被抓了。當時身上別說手機了，渾身上下隻有七塊錢以及他身上背負的15.4億外債。他這種家庭都承受不住毒品的打擊，那對普通家庭來說毒品是真的降維打擊。

毒品是原罪麽，那當然是。但我師傅說人本身就是一種欲壑難填又自私自利的生物。人類的文明是戰勝自身缺陷後的勇氣讚歌。人的一生戰勝別人容易，戰勝自己很難。他說他自己連煙酒都戒不掉。如果沾上毒品他說他隻有三層的把握戒掉。所以麵對毒品一開始就得堅決地拒絕並且在確認自己安全的情況下果斷報警。這種情況不但不會害他，反而是在幫助他。因為他被強戒三年怎麽也要比在外麵禍害自己禍害別人強。如果你視而不見，他總會禍害到你身上。因為他遲早會跟你借錢，剛開始幾萬，後來幾千，再後來幾十塊也行。這些錢最終都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我看了一下張書妍案底。基本都集中在94年之前。94年之後反而銷聲匿跡。我問道：“吳彩霞和張書妍有什麽交集呢？他們了解了沒有？”

馬興生說道：“這個是作為重點內容了解的。”

我一聽大腦差點報廢了。合著說了這麽半天重點內容一個字沒說。

馬興生補充道：“吳彩霞從來沒跟他們弟弟們提過這件事。張書妍倒是跟他小姨說過她在最落魄的時候吳彩霞幫過她。但是具體時間沒有說。不過2003年吳彩霞的小姨夫去世的時候，兩個人是一起回去的。兩家人看他們在一起相處的狀態應該是在一起生活。隻不過當時大家對她們兩個人可能從事的職業都很敏感，大家也都不願意去談這個話題。所以現在不能確認她們是從什麽時候生活在一起，是不是一直生活在一起。”

我聽完有一些發愁，同卵雙胞胎算是一個人類學的BUG。想要從技術角度去分辨她們是有難度的。之所以懷疑吳彩霞不是當時出車禍的人是因為我們在這邊找到的卷宗中看到過她1999年被拘留的案底。當時對她做過體檢。因為掃黃工作中查毒是我們常規操作。上麵的體檢報告顯示她並未吸毒。而且從曆次對她的處罰看，也沒有因為吸毒被處理過。所以我目前懷疑吳彩霞可能不是出車禍的那個人。至於其中的秘密，那估計需要重新去看當時的車禍了。是不是吳彩霞在車禍後有意地替換了自己的身份還是這場車禍就是一次假借車禍的謀殺需要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