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後馬興生跟我們說了一下李秀英描述的情況。她是確實不知道李建忠的下落。加上二十多年過去,有些事也就淡漠了。然後我說了一下我們這邊的情況。馬興生聽完也是很詫異的。李建忠當時有灰色收入和多次嫖娼這兩件事當時足夠引起工作組的重視。因為這不止是李建忠有沒有作案嫌疑人的事情,而是他背後隱藏的灰色收入是一條極其重要的線索,甚至是他的作案動機。說不定當時在失去了炸藥那條線之後可以憑借這條線找到他們背後的真正的主謀的。所以我師傅在確認了這條線之後會顯得那麽失落,其實我知道他這是在自責。
因為從剛才詢問趙大偉的過程上看,我們都沒有用什麽專業的話術他就把該說的都說了。他不是馬瘸子那種滾刀肉,如果趙大偉換成馬瘸子,馬瘸子一定會跟我們交換信息後他還要權衡利弊想想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才會開口。就比如他一定會弄清楚李建忠到底怎麽了,現在到底犯了什麽事兒。那是種博弈狀態。可趙大偉這些他到現在都沒搞清楚現在李建忠到底怎麽了,犯了什麽事兒。十分配合地順著我們的思路走。這就是慣犯和普通的人區別。這些情報在當年是可以被獲取的,如果能觀察得仔細一些,收集情報的時候再多一些,或許那個案子的走向會完全不同。這就好比高考的時候這道題明明會做,結果卻沒有看到這道題目,導致了最後距離高考就差了這幾分落榜。可想而知這種遺憾有多麽大。
馬興生安慰道:“當年的辦案環境比現在複雜。在整個過程中李建忠沒有暴露出來任何把柄。我們一直都當他是個人畜無害的人。要不是今年他的屍體出現,我們還一直以為他真失蹤了。”
我師傅苦笑了一聲說道:“活到老,學到老。做警察是真的不能輕易相信你聽到的任何話,看到的任何事情。稍不注意就有人會給你上一課。趙大偉就是用他那麽老實的包裝成功地騙過我們所有人。是人都有晦澀陰暗的一麵,當時就是看他們家情況可憐給誤判了。”
馬興生說道:“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那我們接下來去找宋效英麽?”
我師傅點點頭說道:“找是必須要找。一會我們就去。不過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的麻煩你問一下你們隱德縣的老警察們。得找對西礦街情況特別熟悉的人才行。”
馬興生說道:“這個應該好找。我一會問問。”
我師傅說道:“關於私自倒賣煤炭的事情這在當年也不算是秘密。好多私營煤礦為此還鬧出來人命。當年的行情就是把煤拉出去就變成了錢。至於怎麽拉出去貓有貓道,鼠有鼠道。他們上莊煤礦那會是集體產業,那就更是四麵漏風了。宋曉英和那幾個隊長,包括整個上莊村的村民都參與在這個利益鏈條裏。現在看那叫中飽私囊,在那會兒是稀鬆平常的事情。這個線索我們當初就知道,不知道的是李建忠參與在這裏麵。當然這個也不重要。因為即便李建忠參與在裏麵,他也隻是這個龐大利益鏈條上的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跟著喝口湯是正常的,吃肉就未必了。因為上莊煤礦當年的產量就在那裏放著呢。他們偷才能偷多少?按照趙大偉的描述,李建忠不是去了一兩次,而是對那裏特別熟悉。這就是一個很大的線索了。”
我有些納悶問道:“大富豪當時消費很高麽?”
馬興生點頭道:“去年我們查市裏的那個魅力KTV你記得麽?當年的大富豪比那個厲害多了。”
我聽完當即咂舌。我們掃黃查到了那裏的人均消費在三萬左右,我們雖然知道那地方高消費,但是看到那些賬目的時候真的是讓人感慨為了那麽兩下果然是多少錢都願意花。難怪說英雄難過美人關的。
馬興生繼續說道:“96年當時我一個月的工資360多塊。他們一線礦工工資如果是本村人大概是700塊,外村人550塊。大富豪一桌席當時500多,住一晚上300多。至於那些灰色服務大概在500到1000之間。那會裏麵都有俄羅斯女人。當時有個順口溜,大富豪,真氣派。裏麵全是大壞蛋,先槍斃後審判,裏麵肯定沒冤案。你就知道那是個什麽地方了。”
我聽得目瞪口呆,這西礦街的水可太深了。我不由問道:“這西礦街在西嶺鎮麽?”
馬興生笑道:“不呀,在上莊村。我們來的時候還路過了。我忘記指給你看了。剛開始那裏隻是個夜市,裏麵有很多大排檔。0點下班的礦工就在那裏吃夜宵。後來上莊村投資修了上莊賓館,剛開始隻是為了服務那些貨車司機和方便他們村裏的對外接待。二娃死後宋青書就接管了那裏。我記得是92年還是93來著他去了一趟北京旅遊,回來就對上莊賓館進行翻修擴建。然後就成立了大富豪賓館。當時好多人進去消費的時候都以為他瘋了。有不少人說哪裏撐不過一年。結果自從試營業結束哪裏是車水馬龍。圍繞著上莊賓館隨後又開了許多歌城和飯店。也就是那個時候人們才把上莊村叫成了西陵小香港。如果說李建忠偶爾去一兩次以他當時偷煤分的利潤或許能夠支付。可趙大偉說的什麽?之後又陸續帶了他去了三四次。那李建忠平時自己去了多少次?就偷煤那點收入,根本不可能支撐下來。”
我仔細想了想問道:“那他偷煤能賺多少外快呢?”
我師傅說道:“上莊煤礦的礦脈主要是煉焦煤,主要是用來做焦炭的,價格比動力煤貴一些。94年的時候一噸大概在120左右。上莊煤礦那會年產就20多萬噸。平均每天才產不到5500噸煤。當時的情況是供不應求。拉煤的車那會就是解放142,像現在的重卡極少極少,基本是見不到的。142荷載5噸,再拖個掛車正常一共裝13噸。但是那會為了賺錢麽,基本都是改裝了超載,外地車也就敢裝個15噸左右就不敢再裝了。因為那會我們這的路不好,都是山。裝多了根本爬不動。本地車敢裝到20噸往上直接送到焦化廠。可就每天那點產量基本都是車在排隊等煤,坑下的煤上來基本就被直接裝走了。根本不會有你現在看到煤礦裏的煤堆的山一樣的場景。所以他們的偷煤行為不是天天有的。一般夏天多一點,冬天很少一點。三五天一次是正常的。問題是這裏麵的收入大頭是人家礦上的中層領導拿的。不然你一噸煤也拉不走。而你本身就是在搶人家的生意。剩下的保衛科、裝卸科這些部門你也要孝敬吧,沒他們配合你和拉不走。就算是裝20噸一車獲利2400塊。到了李建忠手裏能分幾十塊就不錯了。”
馬興生也說道:“我覺得李建忠跟趙大偉的那個說法本身就有問題。宋曉英作為隊長在這個利益鏈條裏分一杯羹是正常的。李建忠作為一個一線礦工,既不負責安保,也不負責裝卸。宋效英憑什麽分他一杯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