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瘸子聽完就有些破了大防,一張臉被氣得成了豬肝色,舉起遙控器就怒吼道:“你他媽再說我炸死你。”

我師父不耐煩地說道:“好好好,我錯了。我不敢了。求求你別炸死我行了吧?

馬瘸子惱羞成怒吼道:“你是不是真的以為我不敢?我知道我今天跑不了了。要是大家一起死。”

我瞬間是一頭冷汗,外麵的群眾還沒有疏散完,也不知道天然氣公司是不是關了閘門。憑借他包裏的炸彈和那個五十多公斤的液化氣罐,這片是密集的居民區,真爆炸了後果不堪設想。我剛要去勸導,我師傅示意我不要動。

我看到他鎮定自若的樣子知道他心裏有底,所以沒有吭氣。

我師傅神情黯然說道:“我得了肺癌,還是肺癌裏最惡劣的小細胞肺癌。左右也是活不過今年的。我知道你恨透了我,可你炸死我那我這是以英烈身份死的,我不僅死得轟轟烈烈,家裏還能得一筆不菲的撫恤金。比起死在病**,這絕對算是最體麵的死法了。我得感謝你成全我。”

此時我跟馬瘸子都有些愕然。

我師傅接著說道:“可我不明白你圖什麽呀?泄憤麽?你搭上了自己一條命還成全了我。你這算是活雷鋒呀。可你回頭想想,你現在身上也沒多大的事兒,我給你算算啊,組織賣**罪,開設賭場罪,爆炸罪目前未必能構成,那就算上個非法製造持有危險物品罪。這不是還沒炸呢,算不上情節特別惡劣,後果特別嚴重的那種。當然還有組織、領導、參加黑社會性質組織罪。而且你現在還有戴罪立功的機會不是?數罪並罰你要是認錯態度好,也就是無期,夠不上死刑。你這是有活命機會的。我再說點不好聽的,你這一輩子有半輩子是在監獄裏度過的,在哪兒不跟回家一樣麽?況且我那會兒在監獄見你,精神和身體比你現在好多了。住進去說不定多活兩年,這對你是好事啊。”

馬瘸子怒道:“號子被你說得這麽好,你怎麽不去住兩天?你現在不用忽悠我,我不信你的鬼話。我知道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實話跟你說吧,這次我犯的事兒我知道我活不了。”

我師傅略微詫異地看向我,我大概明白馬瘸子說的什麽意思,於是說道:“我們進去的時候那個小子把毒品都倒進了馬桶衝走了。可惜了。”

我師傅聽完也愣了一下。不過他依舊笑著對馬瘸子說道:“你現在是出息了,毒品都敢碰。好好好,我算是聽明白了,你是真的想找死。那你趕快動手吧,我估摸著外麵的群眾也疏散得差不多了,你把你對我的陳年舊怨全都清算了拉倒。我們都早點投胎,不過我勸你,下輩子你可別做人了,當個豬當個狗,對你來說也挺好的。”

馬瘸子手倒是一直舉著,但是自從他聽到我說毒品都衝進了馬桶臉上明顯不像剛才那麽決然了,雖然還在生氣,不過他臉上的表情並不對稱,一眼就能。看出來是裝的。有句老話說得好,禍害活千年。這並不是他們就比別人活得久,而是他們足夠不要臉。論求生意誌這方麵,這些慣犯遠要比普通人強得多。

我師傅靜靜等了片刻後說道:“快把你的手放下,舉著多累啊。放下也能按是吧?就別演了。你要有膽子炸,我這會兒早跟你在閻王爺那兒受審呢。不對,忘記了你信上帝來著,不過就你這德行去不了天堂,這會在地獄受苦呢。”

馬瘸子有點尷尬,這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隻能裝著說道:“你不許侮辱我的信仰。”

我師傅笑道:“我什麽時候侮辱你的信仰了?我隻是陳述事實。不過時間有限,我們說點正經事。你在監獄呆了那麽久心裏比我清楚。我們是從來不跟犯罪分子談條件的。現在外麵應該全是警察,特警估計槍都架好了。說不定還有武警,就來幾輛坦克都不奇怪。你知道我們不怕死的,真要怕死就不會穿這身警服。現在沒動手,隻是因為群眾還沒有疏散完。等一會他們不會因為有兩個警察在就不敢強攻。你要真想活就聽我的,我是不會害你的。”

馬瘸子愣了一下怒道:“少他媽廢話,你害得我還不夠?”

我師傅嚴肅地說道:“我是警察,你是罪犯。我抓你天經地義。這是公事公辦。我對你沒有私怨,相反的我其實一直很欣賞你的才幹。”

馬瘸子警覺地看著我師傅道:“你又想幹什麽?”

我師傅坦然道:“這話我也不是第一次跟你說了吧。你懷疑個屁呢?你想呀,全中國有幾個人能靠著自己的鑽研就把炸彈造出來了?雖然是膨化硝銨炸彈,但是我知道這裏麵的工藝有多難多危險。先不說搞到原料的事情,硝酸銨首先得破碎溶解,之後要加入膨化劑。經儲料罐進入膨化罐膨化,形成內含大量微氣泡的自敏化膨化硝銨,膨化硝銨經粉碎進入混藥器與複合油、木粉和食鹽充分混合成膨化硝銨炸藥半成品,再經篩涼藥、裝藥、包裝成膨化硝銨炸藥。可硝銨是一種氧化劑,即便在工業加工中也很難控製有機雜質的產生,一旦工藝出現紕漏,自爆是很容易發生。其次膨化劑是一種有機混合物,加入的比例不對直接就做成了雷管。這裏麵每一步稍微出點差錯那都是後果嚴重。可你到現在活得好好的,足夠說明你確實很有才幹。我說得對吧?”

馬瘸子聽完後說道:“你是這方麵的專家,說得都對。”

我師父說道:“你是從小沒走了正路,不然你是能做一番事業的。當然你我現在都老了,這就不說了。你可想想,我第一次見你那會你在醫院,因為爆炸把腿給炸沒了。當時缺血嚴重,那會醫療條件是真不好,我一個人就給你獻了兩次血。要不是醫院怕我死了,我還打算給你獻來著。後來你被判刑住了監獄。我知道你無親無故的,每次去見你雖然是為了辦案,可那次我沒給你留下點錢讓你能在裏麵吃頓泡麵來著?就憑這個你不能說我老張是憋著壞水害你吧?”

馬瘸子聽完似乎不敢再看我師傅,低著頭沉默了。

我師傅又說道:“說點實在的。我壓根沒幻想過你能改邪歸正。你是個撈偏門的。撈過偏門的人一晚上就賺普通人一年甚至一輩子的錢,誰願意重新回到工廠去打螺絲?況且你除了會幹這些違法勾當,還能靠什麽來養活自己?客觀上說,你這種人以前有,現在有,未來還有。我當然希望把你們抓起來全槍斃了,至少還能省下錢來搞點其他的事情。但現在是法治社會,不該槍斃的也不會槍斃了你。我坦誠地說,這次我們辦的案子十分惡劣,你願意配合我們就算是立了大功。坐牢是必須的,你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個什麽貨色。可你最起碼能從這裏活著走出來。我最後被癌症折磨死在病**,這買賣你怎麽做也不虧啊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