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我看著那一桌子的顱骨碎片也是一個頭兩個大。可以說這是我挑戰過最難的一個項目。
一般顱骨麵部複原的技術都用在一些完全白骨化的無名屍骨上,主要目的還是為了尋找身源信息。隻不過我眼前連個完整的顱骨都沒。所以我得先將顱骨複原。這些年刑技的電子技術一直在迅猛發展,目前已經能夠利用計算機做顱骨複原。但是所有技術都是有局限性的,目前計算機顱骨複原技術隻能對一些殘缺顱骨一部分缺失的孔洞進行虛擬模擬,雖然也能進行大尺寸的顱骨虛擬修複,但是碎成這樣的計算機顱骨複原技術已經無能為力。當然以後伴隨著技術發展是肯定能實現的,隻是現在還做不到。
說到這裏,不得不提一句中國計算機顱骨麵貌複原技術的領軍人袁中標。他是中國顱麵修複專家,被譽為“塑骨神探”。他將自己的技術與最新的三維電腦係統結合,研究出了我國使用的“顱骨測量三維複原係統”,而這個係統的準確率達到85%以上。他也憑借這項創新技術獲得了‘國務院特殊津貼專家’的榮譽。我們一直說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會看得更遠,而這些人就是名副其實的巨人。
下一步再次請出我們刑技中隊的元老之一高壓鍋。這些骨片上麵還帶著一些人體組織,幹擾我的測繪和判斷。所以得先脫骨,過程就不描述了。
過了一會解剖室內彌漫著一股不可描述的氣息,老鄭一聞說餓了,大家也都說餓了。畢竟現在都快淩晨三點了。
於是我就看到了一幅詭異的場麵,高壓鍋裏燉著顱骨,一群人吃著泡麵有說有笑。可以預見控製中心正在看監控的那幫人心裏作何感想。這也不怪他們吃飯總不願意跟我們一桌。
之後我讓薑永安取出那些殘缺骨片開始脫骨。這是一個細致活,老鄭的那幫學生十分積極幫我把這個搞完了。
之後我用工具開始挨個仔細測量,並且在腦袋裏開始構想他們原本應該出現在的位置。
隨後我讓一旁讓薑永安把泥坯用線裁下來後,做找了一把椅子坐下開始用手開始捏輪廓。因為有一隻手不方便,所以做得比較慢。這是一個修補的過程,利用手裏現有的骨片再用泥坯填補缺失的部分。
當然我有這個本事要感謝我爹。他是個美術老師,做夢都想把我培養成一名畫家。
我爹那會主打一個魔鬼訓練,我剛會走他就教我怎麽畫畫,怎麽寫字。那會我就記得我是沒有寒暑假的。因為一放假我爹就開興趣班賺外快,我就成了他的免費勞力和班長。別人畫一張素描我得畫兩張,別人的色彩及格就行,我稍微畫得不好當場就給我撕得稀巴爛。好容易盼個雙休日,他要非要帶我出去寫生,夏天被蚊子咬全身包,冬天凍得手都疼。後來我小學的時候畫的油畫已經得過省裏兒童一等獎。
在後來伴隨著藝考熱,學校專門給他準備了畫室。我就徹底遭殃了,不僅淪為了他的雜工,還得幫他教學生。之後書法、篆刻、雕塑我是一樣都沒有落下。不過我那會實在對美術沒啥興趣,我是一心想當一名醫生,當然這是受到了我媽的影響。
我媽起初是個赤腳醫生,她是衛校畢業,後來就分配到了礦機場衛生院。工作後有個深造的機會她去了省城三院經過在職培訓成了一名婦科大夫。礦機場倒閉後就去了縣醫院工作,如今雖然退休了不過被醫院返聘了回去還在發光發熱。
上了高中後我爸就一個勁攛掇我備考中央美院來著,已經打算帶著我去北京長住。當時我媽不同意。她說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退一萬步講藝考也要考文化課,專業課過了文化課過不了的人比比皆是。別最後弄得竹籃打水一場空。他們兩個人意見僵持不下,於是就詢問我到底是怎麽想的。
那是我第一次為自己的人生做選擇,麵對強勢的父親我終於說出來我想要當醫生。
我爸聽完後是一臉的不可置信,他實在是理解不了我怎麽突然就要當一名醫生呢?我看著他那張失落和迷茫的臉當時是有一些於心不忍的,可我實在是對美術沒什麽興趣。
最後我媽對我爸發動了致命一擊。她說我爸教了這麽多年,學生裏有混得好的,也有混得不好的。但是混得不好的是大多數。現在大學生不分配了,難道你讓你兒子也過三天餓九頓的生活麽?我爸就破防了。
至於後來怎麽當的法醫,這要歸功於我舅舅。他是個老刑警,17歲就當了警察,可以說在公安幹了一輩子。到我高考報誌願的時候他就來我家說現如今當醫生實在太卷了,我當時的成績實在一般,名牌大學的醫學專業是不用想了,二流醫學院校出來又不好就業。不如學法醫。
他跟我說基層醫技人才奇缺,尤其是像我們這種縣級單位,想招個法醫沒有願意來的。好多其他基層單位沒辦法了隻能從醫學生中招,入職了再培訓。我要學法醫,肯定就業前景比醫生好很多。
我當時其實對法醫這個行業完全不了解,但是一聽又能穿警服,又能當醫生,這天下還有這麽完美的職業麽?這不是為我量身打造的麽?平心而論,男孩子有幾個能抵禦製服的**呢?我當時二話沒說就同意了。
有句話說得好,勸人學醫,天打雷劈。勸人學法醫,那是積德行善呀。
我此時不由撇了一眼中隊的另外一個元老——紅色的塑料桶。
我隻要一看到它,就想起來我當法醫之後的狼狽場景,薑永安經曆的我都經曆過,每個入職我們中隊的人都經曆過。
眾人看我動作這麽嫻熟,一下子變得更加好奇起來。
一個小時左右,一個十分粗糙的顱骨泥塑就已經完成了。我隨後拿著修坯刀開始清除多餘的粘土,然後用陶針和塑刀精修起來。
隻不過現在眾人多已經等的昏昏欲睡,隻有幾個人還在饒有興趣地觀看。
我知道老鄭的目的,師傅帶進門,修行在個人。不過首先得看他有沒有這個興趣,其次才是具備不具備這個能力。興趣永遠是最好的老師。
我工作這些年隻帶出來一個學生已經被省廳要走了。我當然想在退休之間多帶幾個學生出來,讓他們把這個技藝發揚光大。隻不過在我們縣城這個很難實現,市裏就條件好一些。老鄭讓他們留下,並不是讓他們看我炫技,而是讓我觀察有沒有可造之材。這算是我們這些老刑技警察之間的默契。
兩個小時不知不覺地過去了,我手裏的顱骨已經基本成型。剩下還在觀看的人免不了一頓馬屁,都誇這是神技。我臉皮厚,已經麻木了。
我讓薑永安找了一個塑料臉盆去接水。然後又教他們按照比例一比二調製石膏。接下來開始翻模,畢竟這個模型裏有骨片,等找到家屬後我們還要還給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