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我都有機會更深入地了解小王子的世界,他的星球、他的離家出走和旅行。這些故事並非直接講述,而是從他的反應和言談中慢慢領悟出來的。就像猴麵包樹的悲劇,最初也是從羊的事情上偶然提及的。
那天,小王子突然憂心忡忡地問我:“羊會吃小灌木,這是真的嗎?”
我回答說:“是的,是真的。”
他似乎鬆了一口氣,然後說:“這樣的話,它們也會吃猴麵包樹嗎?”
我告訴他,猴麵包樹並不是小灌木,而是像教堂一樣高大的大樹。就算帶回一群大象,也啃不了一棵猴麵包樹。
小王子聽後笑了起來:“那得把大象一隻疊一隻地壘起來。”
他很有洞察力地說:“猴麵包樹在長大之前,也是小小的。”
“對啊。但是你為什麽想讓你的羊去吃小猴麵包樹呢?”
他毫不猶豫地回答:“唉,這還用說!”似乎覺得這個問題是理所當然的。但對我來說,卻需要費很大的心思才能理解。
原來,在小王子的星球上,和其他星球一樣,有好的種子和壞的種子。草籽是看不見的,它們在泥土裏沉睡,直到其中一粒種子想要蘇醒。於是它就伸展開身子,朝著太陽長出一棵美麗的小嫩苗。如果是蘿卜或玫瑰的嫩苗,就讓它自由生長;如果是壞苗,一旦被認出來,就應該馬上拔掉。在小王子的星球上,就有一些非常可怕的種子——猴麵包樹的種子就是其中一種。如果這種種子多得成災,而一棵猴麵包樹苗沒有被及時拔掉,它就會盤踞整個星球。它的樹根幾乎能把星球鑽透。假如星球很小而猴麵包樹很多,就會把整個星球搞得支離破碎。
“這是個紀律問題。”小王子後來向我解釋道,“早上梳洗完畢以後,你必須規定自己按時去拔掉猴麵包樹苗。這是非常乏味的工作,但是很容易。”
有一天,小王子希望我盡力畫一幅漂亮的圖畫,讓我的家鄉的孩子們對這件事有深刻的印象。他說:“假如將來有一天他們出外旅行,這對他們是非常有用的。有的時候,人們把自己的工作推到明天或者以後去做,並沒有什麽大礙,但是要是遇到拔猴麵包樹苗這種事,那就會造成大災難。我曾經遇到過一個星球,上麵住著一個懶家夥,他放過了三棵小樹苗……”
於是,我根據小王子的描述,把這個星球畫了下來。我從來不想以道學家的口吻來說話,但是猴麵包樹的危險是大家都不了解的。對於迷失在小行星上的人來說,這種危險非常之大。所以這一回,我貿然打破了我這種不喜歡訓人的慣例。我說:“孩子們,千萬要當心那些猴麵包樹呀!”為了讓我的朋友們警惕這種危險——他們同我一樣長期以來和這種危險接觸,卻沒有意識到它的危險性——我花了很大功夫才畫成這副畫。我認為我提出的這個教訓意義是很重大的,花點功夫也是值得的。也許你們要問,為什麽這本書中別的畫都沒有這副畫那麽壯觀呢?答案很簡單:別的畫我也曾經試圖畫得好些,卻都沒有成功。但是當我在畫猴麵包樹時,有一種急切的心情在激勵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