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近樓的小院子裏。
“不對不對,你這招‘分水劍勢’使得不對。”唐近樓隨意地將長劍連鞘搭在肩膀上,對著正在練劍的蘇雁月連連搖頭,“我記得你上次還能做得像模像樣的,怎麽練了一年,反而漏洞百出?”
蘇雁月猶豫了一下,說道:“我覺得很好啊!”
唐近樓白眼一翻,“好在哪裏?”
蘇雁月想了想,說道:“之前你跟我演示的時候,長劍不時地顫來顫去,這樣很影響出劍的速度的,我想了很久覺得這樣直刺出去,會更快更有力量,而且也符合‘分水’的氣勢。”
唐近樓狠狠地吸了口氣,壓住心頭的鬱悶,說道:“好像很有道理哦。”
蘇雁月理所當然地說道:“當然有道理了,這是常識嘛!還有啊,你每次出劍,手指總會擺些莫名其妙的姿勢出來,雖然很好看,但是一邊出劍,一邊擺姿勢真的很傷腦筋呢,這樣子華而不實的動作我也沒有用。”
蘇雁月說著,使出一招“改良”版的“乳燕歸巢”,果然沒有掐劍指。
唐近樓快要被她氣昏過去了,卻仍然耐著性子說道:“小雁兒,你很有創意。”
蘇雁月展顏一笑,說道:“表哥,你是不是平時老想著怎麽把劍法演得好看去了,這些劍法都是錯的誒,是不是師父教你的時候你沒有好好學啊,我猜一定是這樣,不然你怎麽盡教我一些漏洞百出的劍法?”
“漏洞百出”,這句話實在是太打擊唐近樓,他深深地看著蘇雁月,說道:“雁兒,華山派的劍法也是華山派的前輩們經曆數代才流傳下來的精華,你練的劍法雖然隻是基礎,但也不是誰都能改的。”
蘇雁月眨著眼睛看向唐近樓。
“每一招每一式都有它的道理,能夠開宗力派的劍術絕不單純是殺人之術,它必定蘊含最為簡單但卻深刻的道理,”唐近樓想了想,最後說道:“你看好了。”
唐近樓退後一步,長劍從鞘中拔出,直立地放在自己麵前。
“向我進攻。”唐近樓淡淡說道。
蘇雁月一愣,明白他是要在實戰中指導自己,當下也不客氣,向唐近樓衝去。隻是她不過是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隻接觸了三年劍法,而且從未跟人動過手,這一下步子竟然邁的大了,長劍未出,自己已經到了唐近樓的攻擊範圍。
唐近樓長劍一刺,以蘇雁月那點本事,這一劍就可以讓她投降,隻是唐近樓是要讓她了解招式的意義,因此可以壓製,一劍出去,中途劍尖顫動,正是那招“乳燕歸巢”,一時間蘇雁月隻覺得自己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是他劍刺不到的地方,不由得心裏慌張。她努力克製了一下,鼓起勇氣,使出“改良版”的乳燕歸巢,向唐近樓刺了過去,心裏存著僥幸,盼望自己的那一劍可以比他先刺到。
唐近樓見她使的正是那招“盜版乳燕歸巢”,不由得露出一個笑容。還在斜刺的長劍忽地一閃,變成了下壓之勢,同時身子一轉,蘇雁月的長劍被他長劍壓住,竟然怎麽也抽不出來。蘇雁月大急,沒了劍,那還怎麽跟人打?小姑娘也不管什麽招式劍術,使勁地往自己這邊扯著,喉嚨處被什麽東西抵住她也全沒在意。
“喂,別動了,你已經死了。”蘇雁月一怔,抬頭正看見唐近樓燦爛的笑容,而自己的咽喉處,正放著他的左手兩指。
那食中兩指並攏,其餘三指相扣的姿勢不就是乳燕歸巢中的劍指嗎?蘇雁月忽地想起,唐近樓用的招式,的的確確就是他教自己的“乳燕歸巢”。可惜,她每天對這些招式進行著改動,大部分“冗餘的招數”早已被她改得麵目全非,這一劍乳燕歸巢她也隻是感覺熟悉,其中的關鍵練法她卻已經記不得了。
蘇雁月臉色忽紅忽白,低下頭,眼淚簌簌地掉了下來。
唐近樓歎了口氣,任由她一人站在那裏落淚。他靜靜地看著蘇雁月,她的臉上還寫滿了稚嫩,還隻是一個真真正正的小孩子而已。可是即使是小孩,也應該為自己的幼稚和錯誤付出代價。這是成長的代價,任何人也幫不了她。
“小雁兒,看好了,我再教你一次,最後一次,如果你不能在我走之前學會,那麽至少今年,我不會向師父提起你的事的。”唐近樓柔聲說道。
他手執長劍站在了院中間,一抬頭,看向了天空。蘇雁月抬起頭來,用力地擦幹了自己的眼淚,認真地看著他,輕輕說道:“表哥,我一定會記住的。”
唐近樓仰望天空,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天長地久,白雲蒼狗,一股蒼涼浩然之意在他心間勃發,唐近樓心有所感,知道自己的內功又有進益。他張口一吐,以意引氣,華山基礎劍法一招一式地使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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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之中,漢族人最重視的節日就是除夕了。如果有家人在遠方的,那麽在除夕過年時能夠歸家,往往是一家人最大的心願。而不能及時回家,或者一家人無法團聚,則往往被看成是不好的兆頭。
除夕之夜,清泉鎮處處張燈結彩,紅色是全鎮的主色調。客棧的生意差了很多,畢竟除夕之夜,誰會住客棧,吃酒樓呢?
這對徐伯倒是一件好事,唐近樓“假傳聖旨”,豪邁地宣布,客棧從二十九到初五停業七天,還給徐伯和幾個夥計廚師各自封了一個大大的紅包。等到唐員外知道的時候,徐伯已經到了鄉下老家了,氣得他吹胡子瞪眼,卻也無可奈何。
鎮上的鞭炮聲從晚上天剛剛黑就開始響了起來,唐近樓站在飯廳前的院子裏,看著一盤盤的菜往桌上端,聽著街上傳來的鞭炮聲,對自己說:新的一年就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