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近樓的內功,成就已經極大。所謂藝高人膽大,正因為內功奇高,他才會大膽地喝下“毒不死人”所配置的毒藥,因為他對自己的修為很清楚,那些毒水喝入肚中,在真氣的引導之下,根本就不會與胃有任何接觸。稍一運力,直接又從口中吐出。

但他沒有料到五毒教在江湖上能夠橫行這麽多年,早就已經有了一套克製內功高手的方法。稍一不慎,唐近樓已經中了她的招。

當時中毒在不知不覺中發生,若不是藍鳳凰笑吟吟地告訴他她將蜈蚣放在了唐近樓手邊,唐近樓隻怕還要很久,才能夠發現自己已經身中奇毒。

隻是他的內功修為已經有成,“女兒香”雖然霸道,卻沒有能夠將他完全製住。唐近樓真氣流轉雖然滯澀艱難,但他經過一天一夜的調理,已經將體內的真氣穩定了下來,隻要不是急催內力,便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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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莊就在西湖旁邊,一片梅林,美麗非凡,甚是惹眼。但唐近樓既然沒有想好如何進去,就不會輕易出動。

古人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唐近樓從未到過蘇州,但此次來到杭州,看到城中繁華熱鬧之象,優雅迷人之景,心中也覺得杭州不愧天堂之名。

西湖之美,千年來讓人傳說不絕,這天,唐近樓所幸帶上一壺清酒,泛舟江上,遊覽這大好江山的美景。

船行緩緩,遠遠的有歌聲傳來,“江南可采蓮,蓮葉荷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

唐近樓縱目望去,一群漁家少女,歡快嬉戲,劃著一隻小船,遠遠地從西湖另一側劃過去。上午時光,初春的陽光和煦地照下來,遠遠地便看見青山,碧水,耳中聽到江南女子的軟軟的歌聲,唐近樓心情不由得為之一暢。

唐近樓自斟自飲,自言自語道:“江南好,江南好。”

忽然間江上傳來一陣弦樂之音,唐近樓心頭一動,順著聲音看去,隻見遠遠的一艘大船駛來,這艘船大紅大綠,便像是水中畫舫一般,但這船上弦音陣陣,聲音優雅,飄然出塵,又絕無風塵之意。

大船行得近了,音樂忽停,一人走出船艙,靜靜地立在船頭。

唐近樓凝神一看,隻見那人身形婀娜,顯然是個女子。又稍走得近了一些,唐近樓認出她的臉來,隻見她五官精致,美麗異常,正是最近試圖讓他焦頭爛額的任盈盈。唐近樓登時一驚,隨即大聲道:“姑娘何不過來一敘。”

任盈盈轉身回了船艙,過得一會兒,又轉了出來,船已經走得近了,她站在船頭,也不見如何動作,身形一晃,飄飄然落在了唐近樓的小船之中。唐近樓悠閑地坐在船尾,她則是靜靜地站在船頭。

那大船卻是不停,繼續走過,瞬間從唐近樓的小船邊駛過。

唐近樓端起酒壺,笑眯眯地說道:“上次我還對你說‘下次見麵,就是敵人’,不過現在見到你,我卻不敢向你動手。”

任盈盈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掏出一個瓷瓶,說道:“難道是因為它?”不等他說話,任盈盈已經收起了瓷瓶,淡淡說道:“我猜不是吧。”

唐近樓哈哈一笑,將酒壺送到口中,卻抬著頭張開嘴,卻沒有一滴酒出來,唐近樓搖了搖頭,隨手將酒壺放在邊上。

任盈盈看了他一眼,說道:“我這裏有一壺上好的好酒,你要不要喝?”

唐近樓道:“我酒饞的時候,絕對控製不住自己的。”任盈盈微微一笑,走了過來,右手從腰間取出一個精致的小壺,卻比唐近樓的酒壺還要小上一些。

任盈盈人未走近,一股淡而清遠的香氣已經送入了唐近樓鼻尖,唐近樓眉頭一揚,笑道:“這也是‘女兒香’麽?”話一出口,忽覺有些不妥,任盈盈臉色微微一冷,隨即恢複正常,將酒瓶遞了過來,說道:“這瓶酒算得上是名酒,是我特意托人從山西送來。”

唐近樓接過酒瓶,笑道:“受寵若驚了。”隻是他的表情實在不像。

今日泛舟湖上,眼中隻見道湖光山色之美,耳聽得吳儂軟語輕聲歌唱,一眼望去,山川隱隱,隻成一片青色,青山綠水,便像是一幅山水墨畫,唐近樓在無意之間,走進了畫中的美麗世界。

舉目四望,皆是水波茫茫,唐近樓心中自然而然地開闊起來,放下了諸多雜念,心頭忽然起了文人的狷狂之氣。

隨手接過任盈盈遞過來的美酒,唐近樓仰頭一口倒下,咕嚕咕嚕,竟然幾大口就將一小壺酒喝得幹幹淨淨。任盈盈皺著眉頭,臉露不悅之色。

唐近樓站起身來,高聲吟唱:“金盆盛酒竹葉香,十杯五杯不解意。百杯之後始癲狂,一顛一狂多意氣。好酒,好酒!”任盈盈搖頭歎氣道:“你既然認得這酒,就該知道你剛才那般喝法,該是何等的暴殄天物。可惜我不愛酒,否則剛才當真要被你氣死。”

唐近樓哈哈大笑:“你若是有一壇酒,我就細飲慢飲,癲狂解意。可惜你隻有小小一瓶,我喝也喝不夠。”

任盈盈淺笑道:“倒是有一大壇,可是我聽說華山派唐少俠,向來飲酒不過量,說話前要細思量,江湖人稱‘精打細算瞻前顧後小君子劍’,因此隻帶了一小瓶過來。”

唐近樓一怔,說道:“什麽?”

任盈盈笑道:“你要是喜歡這個名號,我明天通知下屬,一個月之內,你這個名號就能傳遍江湖。”

唐近樓反應過來,恍然道:“原來是你自己起的。”嘿嘿一笑,說道:“等哪天我去考科舉,中了狀元,江湖人稱‘狀元劍客’,那才是真正的名動江湖。”

唐近樓說著話,手在竹篙上一撐,小船已經向岸邊靠了過去,上了岸,等在岸邊的船老大早就迎上來,將唐近樓留下的押金還了回來。

唐近樓和任盈盈在林間走著,任盈盈忽然說道:“不知道的人看見,一定不知道我們不是朋友。”

唐近樓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那又怎樣?”兩人默默向前走去。

初春時節,嫩枝新發,但樹上總的來說,仍然是光禿禿的一片,唐近樓踩著枯枝敗葉,和任盈盈兩人漫步在林蔭之間,良久首先開口說道:“雖然知道你是故意的,但還是要多謝你派那麽多人來追殺我。”

任盈盈微微一笑,從懷中取出那個瓷瓶,遞給唐近樓,說道:“你殺了漠北雙熊。”唐近樓笑了笑,知道不需要說什麽。他搖了搖手中的瓷瓶,問道:“這個怎麽用?”

任盈盈道:“內服,一次一粒,連吃三個月,你的毒就能好了。”

唐近樓微微一怔:“好霸道的毒藥。”他內功受損時還不怎麽能感受到這毒藥的厲害,但此刻看到解藥,反而清楚了這“女兒香”究竟有多麽的危險。

唐近樓領著任盈盈在樹林間左拐右拐,忽然間眼前景色一片,一片梅林出現在眼前。任盈盈臉色一變,瞬間掩飾過去。

唐近樓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江湖傳言,魔教任教主重出江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任盈盈臉色一沉,道:“你知道我跟他的關係?”

唐近樓輕笑道:“我連你的名字都知道,更何況你的身份。”

任盈盈伸手搭在一支梅花之上,沉默了一會兒,出神地看著遠方,說道:“是真的。那天我不是想請你幫我做一件事嗎?”

唐近樓恍然,果然如此。心中一動,問道:“你找到了另外的人?”任盈盈搖了搖頭,道:“沒有,實際上,我也是父親被救之後才知道的。向叔叔他在被追殺之時被一個少年救了,然後他和那人一起去救的我父親。”

唐近樓神色異樣,問道:“那人怎麽樣了?”

任盈盈淡淡道:“走了。向叔叔來信說,那人知道爹是魔教大魔頭之後,立刻就離開了。正邪不能兩立,那人想來是你們正教中的大派弟子。”

唐近樓眼珠轉了轉,心中想到:“聽她語氣,似乎那人並沒有被關在裏麵,如果是令狐衝救了任我行,那他怎麽這麽久不回華山?”

正思量間,隻聽任盈盈說道:“我留在這裏,是專門將這藥給你的,這次事了,我們就算是恩怨兩清……你上次說得不錯,你是正,我是邪,正邪不能兩立。你不過替我說了兩句話,我便要興師動眾……以後見麵,我們拔劍便殺,那倒還清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