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生對雲界三族所做的諸多之事, 深入人心,不是一朝一夕、三言兩語便能更改的。
虞知瑤低聲問他:“能在一瞬間抽空洛城的生機,擁有那樣的修為, 你能做到嗎?”
荀彧有些無措:“我不會。”
護靈樹賜予的生之力,加上他自己修出的魔氣,才蛻變成如今的再生之力。
他隻會賦予生機, 並不懂如何去奪取生機。
虞知瑤聽出了他的意思:“那你覺得此事是天人境修為以下能做成的嗎?”
荀彧搖頭。
青年眼裏透著迷茫,他神色乖巧, 漫長的歲月似乎並沒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他仍舊在認真地去做自己的心願, 並未分出心神去看看外麵的世界。
虞知瑤神色略有些複雜, 隻覺得荀彧真慘。
擁有能夠改變魔域的再生力量,卻仍然保持天真。
他所做的一切, 的確是造福魔域和魔族,但卻是一個被魔域皇室忌憚的魔族。
這一路走來, 魔域對荀彧的通緝幾乎已經形成一張密密麻麻的網,反應很是快速和完善。
虞知瑤不願再深想下去。
荀彧略顯猶豫地開了口:“真的是雲生嗎?”
洛雲野接話:“不是他, 就是你。”
“不是我。”荀彧迅速否認。
靳火拍拍他的肩膀:“嗐,兄弟,我也相信不是你。所有人都可能會損害魔域,但你肯定不會。”
秦述懶懶抱著劍, 挑眉笑著長歎一聲:“唉,雖然很難相信雲生前輩會做出這樣的事, 但事實擺在眼前, 我選擇相信我的眼睛。”
洛雲野定定看著荀彧:“我也相信你不可能做。”
荀彧心頭大定。
想到洛雲野的身份,荀彧眼瞳裏又恢複了以往的微光, 他抿了抿自己幹燥的唇瓣:“那, 那我們現在便去魔王城與魔王陛下說清楚此事?”
“說不清楚的。”虞知瑤搖頭, “人言可畏,我們相信你,是因為相信你的為人。你若無憑無據指控是雲生所為,誰會信?”
青年的肩膀又重新泄氣地塌陷下來。
虞知瑤想了想,問他:“你現在的願望是什麽?”
荀彧答:“希望洛城能恢複如初。”
“這件事之後的願望呢?”
“我想繼續改變魔域大漠,讓普通魔族也能有更多的地方可以生存。”荀彧想起自己改變的那片沙漠,唇邊彎起一個小小的弧度,“我已經讓很多魔族有了新的好住處。”
虞知瑤問出了關鍵性問題:“你需要他們感恩於你嗎?”
荀彧搖頭:“我不在意那些虛名。”
“那問題不大啊。”虞知瑤開始給他出主意,“如今魔族對你有誤解,咱們五個人顯然說不過這麽多張嘴,遇事不決先跑為上。聽說那雲生要飛升仙界了,等他離開雲界,咱們再回來魔族偷偷將大漠恢複土壤,到時候造福魔族,事實勝於雄辯,誤解便會不攻自破!”
“可……可以嗎?”荀彧迷惑地結結巴巴道。
“當然可以!”靳火摩拳擦掌,“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咱們搞不過雲生,逃的快就行了。”
“可是,洛城……”荀彧心念洛城,“那裏畢竟是因我而起。”
“你怎麽還給自己攬罪呢?奪取洛城生機的是旁人,害你救不了洛城的也是旁人。”虞知瑤強勢拍板,“跟我說,有問題的都是別人!”
荀彧:“……”
靳火點頭嘖聲:“小魚說的有理啊!分明都是那雲生的問題!”
荀彧多年的處事觀念受到衝擊:“是、是這樣嗎?”
洛雲野:“是這樣。”
秦述再次肯定加倍:“沒錯!就是這樣!”
荀彧左右看看,似乎被他們說服了,磕磕絆絆道:“有、有問題的,都是別人。”
這句話一出口,荀彧感覺身體仿佛都放鬆下來,像是壓在背上的大石被無聲無息地移開。
他緩緩挺直背脊,淡紫色的眼瞳逐漸變得堅定:“我沒有做對不起魔域的事,有問題的,都是別人。”
虞知瑤撫掌而笑:“這樣就對了!那咱們先離開魔域,等風頭過去,再回來改變大漠如何?”
荀彧應下:“好。”
離開前,荀彧又回頭看向四人,最後視線落在洛雲野的身上:“你們真的……相信嗎?相信我可以做到。”
四人齊聲:“相信!”
荀彧真切地笑了一下:“謝謝,我們走吧。”
荀彧轉身踏出一步,一道道如水紋般的波動便從他腳下一圈圈地**開。
水紋所過之處,無邊天際與茫茫黃沙都在一寸寸地破碎。
哢嚓哢嚓聲響起。
像是將鏡麵打碎般,下一刻,四人周圍的場景完全變化。
廣闊的大漠變成了窄小的黑黢黢的山洞,周邊安靜到可以清晰地聽見旁邊岩壁上滴落下來的水珠。
虞知瑤牽住洛雲野,沒有動作,隻是警惕地四下看看。
“進來。”山洞深處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一股強大魔氣的波動隨之散開。
四人麵麵相覷,握緊武器,進入山洞內部。
執念之境與現實不同,荀彧並沒有經曆他們所幫助他的那些事情,且在此被關押這麽多年,誰也不知道他如今究竟會是怎樣的性子。
虞知瑤和洛雲野最為警惕,他們還需要在此曆練中苟住,苟到半年後再出去。
四人慢騰騰地挪進山洞深處。
出乎意料的是,山洞深處倒是從一邊孔隙裏透進了幾束光線,映得裏麵亮堂堂的。
一個身形枯瘦、披頭散發的男子被泛著銀光的鐵鏈鎖住四肢,他垂著腦袋,讓人看不清麵容。
男子緩緩抬起頭來,兩邊臉頰瘦到凹陷下去,以往那雙總是微亮的淡紫色眼眸此刻似乎蒙上一層厚重的霧靄,完全沒有了生氣。
洛雲野藏在寬袖下的兩指微旋,一縷魔氣從指尖探出,緊貼地麵而行,悄無聲息地渡入到荀彧的身體裏。
男子如死寂般的眼瞳動了動。
他慢慢轉移視線,看向洛雲野,嗓音粗啞道:“我記得你。”
接著,他又一一掠過虞知瑤、靳火和秦述:“我也記得你們。”
“謝謝。”荀彧拉動鐵鎖,努力讓自己的身體站直,“我做錯了事,理應受到該有的懲罰,你們動手吧。”
虞知瑤晃動洛雲野的手,洛雲野便開口詢問:“不知前輩做錯了何事?”
“我殺了人。”荀彧閉緊雙目,被縛住的手指緊緊攥住,麵容很是痛苦,“我殺了很多人!”
“前輩您……”洛雲野頓了頓,“究竟是因何殺人?”
“我不知道,我不記得!”荀彧眼前仿佛滿是鮮血與哭嚎,痛苦到四肢掙紮,將鐵鎖砸的哐哐作響,手腕和腳腕剛剛結痂的傷口又被撕裂開來,流出鮮紅血液。
突然迸發的強大魔氣波動,將四人逼得向後倒飛而出。
洛雲野及時護住虞知瑤,兩人用武器抵擋,緊貼岩壁,堪堪穩住身形。
秦述將自己的老婆劍深深紮根地底,巋然不動,還騰出手朝後送去自己老婆刀,讓靳火得以拉住。
這股已經達至天人境的強大魔氣散去後,四人又重新上前。
荀彧重新低垂著腦袋,一動不動。隻有些許起伏的胸膛,證明他還活著。
靳火方才險些倒飛出去,他氣得叉腰:“哎我說荀彧你這人怎麽回事啊?我們在你執念裏,你就總偷襲我們。現在都出來了,還搞偷襲!”
枯瘦的男子動了動,“我沒有偷襲。”
“氣死我了!”靳火憤憤嘀咕一句,抬手將額前掉落下來的頭發不停往後捋,“發型不可亂。”
虞知瑤牽著洛雲野慢步上前,在一個彼此都覺得安全的距離停下來:“前輩,我們都知曉您心性善良,洛城之事是雲生所為,並非是你——”
“不是雲生。”荀彧打斷她,藏在亂發下的唇瓣囁嚅,又吐出一句,“不隻是雲生。”
虞知瑤見他這副心如死灰的模樣,猜測道:“魔王?”
荀彧猛地抬起頭,那雙灰敗的眼瞳聚焦在虞知瑤的身上,低語道:“你怎麽知道?”
“前輩擁有這種改變魔域的能力,為普通魔族尋求更好的生活。您在無數魔族心中樹起的威望,已經足以威脅到魔域的皇族了。”虞知瑤三言兩語打碎他的天真,“魔王,又如何能夠放過您?”
荀彧眼圈泛紅,喃喃道:“為何?魔王陛下不應該為子民有更好的生活而高興嗎?魔族與人族鬥爭多年,不就是為了占據他們富饒的領地,讓更多的魔族能夠存活下來嗎?”
如此近距離地交談,虞知瑤又覺得荀彧並非不懂,隻是不願去相信他們魔族的王是這樣一個人。
簡而言之,心態崩了。
並且到現在都調整不過來,無法接受。
洛雲野出聲:“權利不斷更迭,有好爭奪權利的上位者,亦有會為百姓謀福祉的上位者。若遇為民者,你的能力便能夠得到最好的發揮。可若遇爭權者,你無法從中斡旋,這股能夠讓無數魔族信服你的力量,就隻會化為一柄屠向自己的刀。”
“與人族征戰奪取的土地,那是魔王下達命令,為魔族謀取更好的生活。而你是一位能將大漠化為土壤的魔族,若真容你完全發揮你的能力,即便是魔王的聲望在魔域也遠不如你。”洛雲野睇向他發怔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雖然你沒有想過爭權奪利,但你所做的舉動,已然是魔域的無冕之王。”
荀彧怔住,沒有再說話。
靳火悄咪咪湊過來:“小雲,你這話說的是不是有點嚴重啊?他能接受得了嗎?”
秦述慢悠悠踱步過來,抱著老婆劍不鹹不淡地開口:“哪裏嚴重了?換我說,沒有擁有掌握特殊能力的腦子,就別攬瓷器活。真想做,就暗中偷偷搞事情,別擺在明麵上。”
荀彧啞聲道:“你說得對。”
一顆淚從他眼裏湧出,滴落下來:“是我看不清,也不願承認,我魔族的王,竟是一個隻為爭權奪利,而不惜夥同旁人做出損害我魔族之事。”
“洛城的生機盡皆都被奪去,無數魔族重新顛沛流離。”荀彧眼裏含淚,“我日夜不停地用了整整三百年,才勉強將我當初所住的大漠化為能夠讓更多魔族生活的土壤。而這樣的大漠,魔域有十多處。即便我擁有再生之力,在壽命大限之前,也無法讓大漠全部變成土壤。”
荀彧越說越覺得痛苦,雙目通紅:“魔王……他怎可無動於衷地讓人奪取一座洛城的生機?洛城的那些魔族,該怎麽辦?”
虞知瑤脫口而出:“所以,前輩,魔族需要你。”
“需要我?”荀彧喃喃道。
”對!”虞知瑤說,“您還記得你的初心嗎?”
“我想讓黃沙變成土壤,原先的大漠裏也能開滿鮮花。”荀彧低聲道,“我本可以做到的,可我現在做不到了。”
“怎麽做不到?”靳火鼓勵他,“將黃沙變成土壤這樣的神跡你都做到了,還有什麽是你做不到的?”
秦述幽幽道:“這可不是那個堅定自己是對的便一直做的荀彧啊。”
洛雲野:“半途而廢,等於白做。你已經成功了一半,剩下一半還需要你走下去。”
虞知瑤最為直白,大聲道:“前輩,你本身就是那個可以做到!”
荀彧掀開眼瞼,視線模糊地一一看向眼前鼓勵他的人。
在很多年以前,他想證明洛城之事不是自己所為,為此做了許多事情。可在無意間獲知荒謬的真相,無法接受瘋魔後,造了許多殺孽,後來被執法門捉進這山洞關起來。
荀彧在瘋魔中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緊接著又過了許多年,他再度恢複清醒。
那些處於瘋魔中所做的事情,還曆曆在目,讓他消沉在其中。
他雖然飽受折磨,可心底依舊很想去用自己的力量改變魔域大漠,但人被關在此地無法離開,有心無力。
荀彧被困於後山之境,看著自己的壽命一點點向大限而去,他還沒有完成自己畢生的心願,並不甘心就這麽死在這裏。
所以,他的不甘,在被困的一年又一年中,化為執念。
這場執念,一直持續了一千多年。
在今日,終於碎了。
但真正的心願,還未碎,還像是一把火,熊熊燃在荀彧的心間。
他看向那個唯一信任他的魔族,又將視線移至少年身側的少女身上。
“我想出去,可我無法出去。”荀彧平靜道,“我其實,不是活人。”
四人:?
“雲界大限是三千年,我亦不能做那個例外。我不甘心就這麽死去,所以我的再生之力,能夠讓我的靈魂得以長存。”荀彧歎息,“不過我隻有一半的再生之力了。”
虞知瑤:“那另外一半?”
“被洛城的陣法奪去了。”荀彧道,“我當年在洛城東躲西藏半個月,想要恢複洛城,便在黃沙裏不斷灌輸再生之力。那半數再生之力,都被洛城陣法,也就是雲生奪去。若非魔王的人尋到我的蹤跡,讓我不得不逃走,恐怕所有再生之力都會被奪去。”
虞知瑤:“……”
荀彧頓了頓,又道:“那半數再生之力,也是我後來才發現無法恢複。”
不知道為什麽,虞知瑤總覺得荀彧這最後一句話是在給自己找補。
大家都好心地沒有拆穿他。
甚至還一波又一波地努力安慰。
靳火義憤填膺:“呸!這雲生真不是個東西!垃圾玩意兒!”
秦述點頭:“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洛雲野言簡意賅:“人麵獸心。”
虞知瑤角度刁鑽地吹捧:“前輩夠聰明!在雲生那個卑鄙小人麵前,竟還保有半數再生之力呢。”
荀彧沒想到給自己挽尊的一句話,能得到這樣名不符實的吹捧,隱藏在亂發裏的耳朵微微發紅。
荀彧輕輕說:“那個……這半數再生之力,我還有辦法能助魔域。不過需要你們的幫我。”
“前輩但說無妨。”虞知瑤站累了,拉著洛雲野坐下來。
荀彧的視線隨著虞知瑤動作,“小魚,我需要你的劍。”
虞知瑤:?
荀彧又加了一句:“劍上的東西。”
虞知瑤揮手喚出小魚劍。
荀彧定定看了眼她的劍穗,微笑道:“我果然沒看錯。”
虞知瑤順著他的目光,摸向自己的錦鯉劍穗,摸到裏麵一顆硬硬的圓潤珠子時,有些了然。
荀彧突然心情很好,接著說:“你們可還有什麽要問我的?”
秦述根本就沒想要爭這三十層,隻想劃水過關,傳到其他層去奪獎勵。他對過去的恩怨情仇不感興趣,便懶懶靠坐進陰影處,拿出一本變幻封皮的話本,一邊看一邊警惕荀彧的變化。
靳火撓撓頭,也不知道要問什麽。
虞知瑤主動發問:“前輩,我想知道您當初在洛城之後的經曆,以及對雲生此人的認知。”
荀彧即將徹底消散,沒有之前那般痛苦的心態,再說起過去的事,平靜了許多。
就像是當初那個躺在護靈樹下,抱著小花盆,被枯黃葉子落了的青年。
在荀彧的低聲訴說中,一場被埋藏的往事真相就此掀開。
當年,荀彧完成了一片大漠的恢複後,無數魔族感恩於他。魔王覺得皇權受到威脅,便求助雲生。
後來雲生便以幫助魔域皇族鞏固政.權,避免內亂為由,向當時的魔王提議,用一座城池的生機來鏟除荀彧。
洛城就是那個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的倒黴城池。
即便洛城之事不是荀彧所為,他也不可能放任洛城不管。若非魔王派來鏟除他的人尋到蹤跡,荀彧所有的再生之力都會被雲生奪取無疑。
虞知瑤聽得人都麻了。
這雲生妥妥的就是在利用人的弱點來算計人。
像荀彧這樣的純種魔族會引起魔王的警惕。而雲生這等人魔混血,人魔兩族一碗水端平,他在魔域裏有再大的威望,也不會被魔族認同,威脅到魔王的位置。
使壞不僅師出有名,還能白嫖半數再生之力。
虞知瑤三觀都要被刷新了。
怎麽會有這種毫無善良麵,完完全全利益出發的人?
靳火這個暴脾氣哪裏受得了這種氣,直接嚷嚷:“焯!荀彧你放心,等我以後飛升,到仙界去幹他丫的!”
荀彧露出一個淺笑。
“我隻與雲生短暫地交過那一次手。但我知道,他很會偽裝。在他與我交手時的誤導下,洛城一事,起初我真的有些懷疑是自己所為。
直至後來我怎麽也無法恢複洛城的生機,才慢慢清醒過來。”
“前輩,謝謝。”虞知瑤和洛雲野齊齊起身,向麵前之人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禮。
荀彧神色平和:“幫你們,也是在幫我。”
“謝謝你們。”
荀彧最後微笑著說出這句話,被鐵鏈鎖住的枯瘦身形宛若護靈樹那般轟然散開,飄逸出一顆凝成淺碧色的光球,自然地融入虞知瑤的劍穗中。
與此同時,一滴透明的水滴落在虞知瑤的額間。
秦述從角落裏站了起來。
她隨之閉上眼,碧綠色的光芒聚攏起來,在她周身輝映。
不等秦述開口,靳火便驚叫起來:“三十層大魔的獎勵,是聖水?焯!後山之境給獎勵這麽大方的嗎?”
“不大方。”秦述麵色凝重道,“我第一回 進來時殺死的十層大魔,給的獎勵並非聖水。”
靳火還以為他拿了不怎麽樣的獎勵,隨口一問:“那你拿的什麽獎勵?”
秦述越發凝重:“九品破壁丹。”
靳火:“……”
焯!
秀!你就秀吧!
靳火嚷著:“九品破壁丹還不好?”
“九品破壁丹哪有這聖水好?”秦述驚詫道,“九品破壁丹隻有八成幾率能夠突破瓶頸,且隻能提升小境界。聖水可是能突破大境界,而且是九成把握!若我得了聖水,就有很大幾率突破至天人境了。”
“也是……”靳火撓撓頭,“那咱們等之後傳送走,多幹幾票!”
“沒問題!”
洛雲野默默聽完這聖水的用處,也略微放下心,坐在虞知瑤身邊給她護法。
山洞內重新安靜下來。
除魔鏡前圍觀眾人卻直接鬧翻了天。
“那大魔的話可信嗎?雲生前輩是那樣的人?會不會是那大魔騙我們的?”琴禦峰峰主久久回過神來,神色還頗有些不可置信。
“這大魔所說的,我也不太信。”盾之峰峰主搖頭道。
“我信我的天榜苗子,她就是最牛的!”劍華峰峰主和土靈峰峰主勾肩搭背,吹噓道,“我家天榜苗苗這麽厲害,她說雲生有問題,這雲生就一定有問題!”
土靈峰峰主搭著劍華峰峰主的肩膀,哥倆好地連連附和:“沒錯沒錯!我家天榜苗子也是這麽認為的!”
明黎微微一笑,深藏功與名。
再爭,也都是他家的。
明黎在後麵磕著瓜子道:“老劍啊,你這一盤事業型賭局該開了,我的一百萬下品靈石,還有尊者的一百萬下品靈石。”
“哦對對對!”土靈峰峰主迅速反應過來,胳膊搭著劍華峰峰主,拍了拍,“老劍啊,還有我的一百萬下品靈石!”
劍華峰峰主:“……”
兄弟情,破碎了。
這場事業型賭局,直接讓劍華峰峰主傾家**產,被搜刮地一點不剩,連外衣都被扒掉了,徒留他淒慘地抱著自己的老婆劍。
若非他拚命掙紮,險些連老婆的劍鞘都沒留下來。
於是,劍華峰峰主蹲著抱劍,待在角落裏還不停叫囂:“千金散盡還複來!我還有感情局!穩住,我一定能贏!”
完美詮釋了什麽叫又菜又愛玩。
有錢大戶們拿著自己的戰利品,繼續開始剛剛的話題。
“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那魔的話不可信。”金陵宮宮主發表意見。
“我倒是相信這群小輩的判斷力。”水梧宮宮主挽袖喝了口茶,“三千年前的事,道聽途說總沒有親眼所見的真。”
親眼所見四個字,讓在場眾人沉默下來。
有人正要問明霄尊者什麽看法時,靠在窗邊角落的劍華峰峰主突然怪叫一聲。
“天榜的定位變具體了!”
聚集在除魔鏡前的人又紛紛趕過來,透過半開的窗戶看向那張懸於天際的燦金色天榜。
天榜定位的字跡,果然有了小小的改變。
第一位,洛雲野,後山之境第三十層。
第二位,虞知瑤,後山之境第三十層。
第三位,時樾,魔王宮白府主殿。
第四位,令修,後山之境第十五層。
第五位,紀芙,後山之境第二十三層。
好家夥,這幸虧待在後山之境裏看不到天榜,不然現在估計裏麵能打起來。
劍華峰峰主瞧這變化,瞠大雙目直呼:“尊者英明啊!”
其餘人也一眾鬆了口氣,你一言我一語地敬佩說起尊者英明。
明霄尊者:“……”
方才的探討,因天榜出現的變化,而戛然而止。
眾人現在都擔心天榜苗子若是一個不小心,被淘汰出來,那可真就是腥風血雨了。
而如今,在後山之境已被淘汰出來的宗門弟子們,注意到天榜變化後,用靈通鏡在宗門板塊裏,開帖對每一層的弟子姓名,誓要將那兩位神秘的天榜修士給找出來。
更有一些弟子,試圖聯係上後山之境裏曆練的好友,奈何怎麽也傳不進去。
一個個手執傳訊符望境興歎。
*
外麵各種熱火朝天,山洞裏卻極為靜謐。
虞知瑤被淺碧色光團包裹住,悟道悟了整整一個月。
驟然掀起眼皮,露出的漆黑眼瞳裏掠過一道微光,身上修為也在不停往上節節攀升。
一直攀升到歸一境後期巔峰,隻差一步,便可突破至天人境修為。
“焯!厲害啊!”靳火被這股動靜驚醒,睜眼時頗有些不可置信,“小魚,這聖水在你身上效果是加倍加倍再加倍啊!”
秦述:“……”
沒救了。
為什麽要讓他跟這個笨蛋在一隊?
“嘶……聖水有這麽大威力嗎?”靳火開始後知後覺。
秦述撇過臉。
靳火一拍大腿,麵色恍然:“哦!我知道了!”
秦述唇角微勾,剛露出欣慰的神色時,靳火又一拍大腿,興奮道:“小魚悟道時有再生之力加持,再生之力源源不絕,將聖水不斷加倍,這可不就是超級加倍嘛!”
秦述:“……”
他的欣慰直接僵在了臉上,並且聽到了臉皮哢嚓哢嚓破碎的聲音。
還不等靳火再頓悟頓悟,山洞裏突然傳出一股強大的吸力,將兩支小隊分別吸入進去。
這一切都發生的很快。
虞知瑤隻來得及緊緊拉住洛雲野,被吸力吸著衝破麵前厚厚的山岩。
不過沒有任何疼痛,仿佛隻是衝破了一個泡泡的感覺。
兩人衝破阻礙之後,相互拉扯著穩住身形。
虞知瑤握住小魚劍,劍穗拍打在手背上時,蹭過的蜃珠還有些許發燙。
荀彧將那半數再生之力融入蜃珠時,還給她留下了幾句話。
他請她立誓,在她壽命大限之前,需將此蜃珠埋於魔域的黃沙之下,便可讓黃沙逐漸恢複成土壤。
虞知瑤在心中立了誓。
接著,她仿佛聽見荀彧鬆了口氣,說了聲對不起,又與她道了聲謝,那抹擁有執念的不甘靈魂這才徹底消散。
虞知瑤能夠看見,他靈魂消散之前,是最為純粹幹淨的白色。
“小魚。”洛雲野皺起眉,將她的心神重新喚回來,“這個地方,還是魔域?”
虞知瑤沒急著觀察,她先低頭掃了眼入口石碑。
一號。
好家夥,雁城老熟人對他們的提醒還曆曆在目。
虞知瑤抬起頭。
眼前不再是大漠,是一片極為空曠的地帶,花草樹木隨處可見,兩邊房屋林立。
看這相似的房屋,不像是城內,倒像是個族群。
街道上,穿著相同服飾的魔族來來往往,女子臉上皆罩著輕薄麵紗。
虞知瑤牽著洛雲野,正準備繞過石碑,踏進眼前之景的時候,迎麵而來的男人突然張口與身邊女子說話:“咱們族長兩個月後要娶妻,你備好禮了嗎?”
虞知瑤踏出去的腳直接僵在了半空中,
倒不是男人那句話的問題,而是男人張嘴時實在太過驚悚。
細細密密的尖利血齒塞滿整個口腔,說話時一張一合還有拉絲的猩紅粘液。
虞知瑤驚得差點人都昏過去。
不是,大哥,你說話這麽嚇人,嘴巴能張小點嗎?
洛雲野淡定地收回視線:“是蜃魔。”
虞知瑤想起自己兩回與蜃魔打的交道,腳步正準備落下時,隨口一問:“這是他的蜃境?”
“不。”洛雲野握緊她的手,“滿街,都是蜃魔。”
虞知瑤:“……”
很好。
她將自己伸出去的那條腿又自然地挪了回來。
……
經過一番仔細搗騰,虞知瑤戴上了輕薄的麵紗,施術將衣裳也幻化成入鄉隨俗的模樣。
洛雲野隨手給自己整了個遮住嘴巴的黑色麵具,周身磅礴的魔氣洶湧而出。
兩人手牽手,自然地走上整條街都是蜃魔的街道。
蜃魔自己沒有身體,隻能借用其他魔族或者人族妖族的皮囊,細細密密的尖利血齒是分辨他們種族的標誌。
在外麵,蜃魔還稍微收斂一點。
如今身在自己族群之中,人人說話都隨意得很,所以齜牙咧嘴的鮮紅血齒隨處可見。
好在洛雲野周身的魔氣極為強盛,兩邊的蜃魔都有意避開他走。
虞知瑤隨便回個頭,可能都能看到路邊的男人在張大嘴巴說話,她忍不住往洛雲野身邊靠了靠。
洛雲野眼裏頃時浮現點點笑意,偏頭低聲道:“我會保護好小魚的。”
兩人在大街上閑逛,聽取到有用的消息時,會適當停一停。
比如,路邊正在挑選女子飾品的男人道:“聽說族長這回要娶的不是咱們蜃魔族中人?”
另一個男子點頭:“我表哥在族長府上當差,確實不是我族中人。”
挑選飾品的男子驚詫:”魔族裏,竟還有旁族的姑娘,不長腦子要嫁入咱們蜃魔族?”
另一位兄弟默了默。
他提醒對方:“海兄,雖說是事實,但族長娶妻,還是要委婉一些。”
“哦。”那位叫海兄的男子,又將話語重新理了一遍,一比一還原驚詫:“魔族裏,除了本族,竟還有旁族的好姑娘,能瞧得上咱們玉樹臨風、英俊瀟灑的族長?”
對方又默了。
他選擇跳過這個委婉話題:“海兄,也不是其他魔族的姑娘,聽我表哥說,族長要娶的是一位千年女鬼。”
海兄手中發簪哐當落地,直接大驚:“族長口味這麽重?這女……不是,這等美貌如花的女子,千年不洗澡,得醃入味兒了吧。”
對方:“……”
“海兄,突然想起我還有些事,就先行一步了。”那人扛不住海兄的攻勢,直接腳底抹油。
虞知瑤差點笑出聲。
那位海兄在小攤前彎下腰,撿起那隻發簪,還在嘀嘀咕咕:“嘖嘖嘖,族長口味竟如此異於常人,不娶璐璐姑娘,竟要娶一位千年女鬼為妻。看來我要娶璐璐姑娘是有望了,嘿嘿!”
虞知瑤和洛雲野相視一眼,上前也跟著挑選飾品。
少女目不轉睛地詢問:“小雲,族長於我有恩。族長娶親,咱們身無長物,究竟該送些什麽禮才好?”
那位海兄一聽,起身嘿了一聲,主動搭話道:“嘿!兩位,你們會樂器不?聽說族長娶親要一整支吹樂的。咱們蜃魔族不擅音律,與其他族群關係也不好,現在正急需會樂器的呢。你們要是會,為族長娶親吹樂便是最好的賀禮。”
他剛說完,便憶起了一樁事:“就前兩日,還有個吹笛子的被當街抓走了呢。”
吹笛子?
虞知瑤和洛雲野對視一眼,他倆認識的人裏,還真有一個吹笛子的。
“我們二人恰巧會一點樂器,敢問兄台,這要在娶親上吹樂的,該去哪裏?”虞知瑤問。
海兄驚訝:“你們真會啊?”
兩人點頭。
海兄立即放下發簪,嘴巴向兩邊咧開,比之前更加熱情:“來來來,我領你們過去。正好去見見我的璐璐姑娘,嘿嘿!”
魔修快活地哼歌往前走。
虞知瑤和洛雲野警惕地跟在他後麵。
那魔修顯然是個能說的,一邊在前麵走一邊回頭與他們嘮嗑:“你們是不知道哇!那日,吹笛子的被當街押走,幾乎麵如死灰,然後他身邊的兄弟,直接表演了可以用丹爐敲打樂聲的絕技,震驚一條街的人!而後他們二人便一起被捉走了。”
鹹魚組:“……”
很好,熟人組隊裏麵,分配到吹笛子的,剛好有個兼丹修的。
“對了,還沒問二位,你們會何種樂器?”魔修興致勃勃地問。
兩人默了下。
虞知瑤深沉道:“家傳技藝,不可輕易外露。等到那裏,便知道了。”
“遮不住的。”魔修搖頭,“等到那裏還要篩選呢!他們要的是合格的音修人才!比如我的璐璐姑娘,一手二胡技驚四座!”
鹹魚組:“……”
在編了在編了。
論如何在半刻鍾裏,心念速成一項樂器?
魔修領他們繞過這條街,左拐穿過一條幽深靜謐的巷子,便到達篩選合格音修的目的地,賞樂閣。
一位蒙著麵紗的少女端坐在台上,一位又一位報名者在台下正排隊,即將踏著台階上去展露才藝。
領著他們的魔修立即催促:“還沒開始呢,二位快去報名。”
虞知瑤和洛雲野被迫趕鴨子上架,一人領了一個號碼牌。
十五號,十六號。
前方排隊競技的魔修,一個個都掏出了自己比拚的家夥,琴、箏、長笛、簫、嗩呐、二胡、鍾鼓等等。
準備充足,摩拳擦掌。
“哎?你們知道不?前兩日被捉的那吹笛子的,當街感動得都要哭了。可歎他運氣好啊!有這個為族長表演的福氣!”
前方少女嬌哼道:“若非我沒來,哪裏會輪得到那吹笛子的?”
“誰說不是呢?”男子重重拍了下自己的鍾鼓,“各位,待會看看在下的一曲破陣曲,幹碎那個吹笛子的!”
眾人信心滿滿地齊聲:“好!”
一群正經音修裏,混入兩條什麽樂器也不會的鹹魚。
虞知瑤和洛雲野都覺得沒什麽希望,已經打算劃水完比賽,再尋其他方法混進去,確認被捉的兩人究竟是不是他們的小夥伴。
這個想法,一直維持到第一位選手上台競技,直接□□碎得徹徹底底。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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