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被人說感情好，常路明微微一愣，不知該怎麽回應。
倒是袁野十分自然地攬著常路明的肩膀，笑容裏隱約有些自豪，“小張，你的眼神很不錯。”
小張傻笑著，常路明看向靠在他身上的人，袁野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兩人不禁相視一笑。
常路明收回視線後又故作鎮定地催促道，“該走了。”
坐上了車，小張囑咐後排的兩人都係好安全帶，隨即開動了車。
車內窗戶緊閉，暖氣慢慢擴散開來，行進了一段路程後三人紛紛脫下了身上的厚外套。
常路明一直低著頭在手機上打字，眉頭緊皺的樣子，明顯是在忙於工作。袁野坐在一旁安靜無話，偶爾看看窗外的風景，偶爾欣賞一下常路明認真專注的側臉。
常路明這次出門隻帶了一把吉他，隨身的物品也隻有一部手機。袁野見他這麽輕鬆的模樣，很是好奇他到底要怎麽教孩子們唱歌。
等到常路明放下手機，袁野問道，“常老師，今天怎麽安排？”
常路明一看向袁野，皺眉沉思的神情立即消失了，笑著回道，“今天要去兩個小學，一個是A市的實驗小學，另一個比較遠，在B市汀陽縣。”
袁野意外道，“我以為我們要去的地方是劇場這種地方。”
常路明解釋道，“孩子們平時都要上課，所以是我們到他們學校去比較方便。”
袁野想起今天是周五，小學生們肯定還要上課，便理解了地點點頭。
小張的聲音從前排傳來，“明哥，有個情況還沒告訴你。”
“實驗小學那邊的時間比較緊張，他們老師隻給合唱團的小朋友安排了一個半小時的練習時間。”
常路明又一次皺起眉頭，“昨天不是說有兩個小時嗎？”
小張說明了緣由，“部分孩子突然要參加班級小考。突擊考試，還不讓緩考。”
作為從小就沒被學習壓迫過的學霸，袁野很不理解這種情況，“現在小學生都這麽累了嗎？”
他印象裏的小學，還是天天打打鬧鬧、無憂無慮的小學。哪裏會有什麽突擊考試……
常路明也為那些孩子感到壓抑，卻不再多言，“我們到那就得開始了，盡可能地多利用一點時間。”
他又吩咐小張，“還有，小張，你待會兒有空了跟韓舟聯係，讓他在表演當天別安排那麽多記者，會把孩子們嚇到。我剛剛跟韓舟說了這麽多，他不一定聽得進去。”
小張應道，“好的明哥。”
袁野又在他耳邊問道，“剛剛就是為了這事苦惱啊？
常路明無奈地笑了笑，“你不了解韓舟對熱度的追求，他有時候瘋起來，恨不得讓我天天登上國際大舞台。”
袁野說道，“這我還真不了解。”
但他在心裏覺得，韓舟的著急跟常路明的過於‘雲淡風輕’離不開關係。
來到A市實驗小學，袁野看過從大門走到小劇院的一路風景，不敢相信地問常路明，“這是小學？這麽大？”
這裏的麵積比他以前讀過的初中都要大。
常路明回道，“這是A市最好的小學。”
袁野頓時說了一句，“難怪。”
常路明忽然又感慨道，“我以前就是在這裏讀的小學……”他的語氣聽起來，像是要說起什麽令他難忘的回憶。
袁野正想聽他繼續說下去，卻被突然出現的人打斷了。
一位男老師從小劇場大門裏出來，滿臉笑容地迎接常路明，“常老師您來了啊，孩子們都在等您呢！”
常路明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熱情，麵色不變地介紹道，“這位是我的助理，他是我帶來的朋友。”
他沒有對袁野詳細介紹，但是‘朋友’這個稱呼已經能顯示出袁野的身份特殊。
這位男老師誰都不敢怠慢，一一握手歡迎道，“你好，你好。”
又自我介紹，“我是這裏的音樂老師楊銘。”
在這位男老師楊銘廢話更多之前，常路明直接說道，“帶我們進去吧。”
楊銘立即收起了他的熱情，“裏麵請。”
走入小劇場的大門，他們很快就見到了學校合唱團的小朋友們。大概是因為老師的特意囑咐，小朋友們非常禮貌地站成一排，看到常路明走向舞台時，齊聲向他問好，“常老師好。”
袁野從沒見過這麽規矩的小學生，他們穿著統一的校服，端端正正地站成一排，誰都沒有多餘的動作，望著他們的眼神裏帶著怯意。
而等那位楊老師走上舞台，袁野才知道，他們隻是在害怕音樂老師。
舞台的側後方坐著兩排伴奏樂隊，常路明主辦的合唱團比賽將把這裏作為主會場，因而學校十分重視，為了一次比賽專門請來了A市最佳伴奏樂隊。
舞台的另一側擺著一架鋼琴，是給常路明準備的。常路明將吉他交給了小張，走上舞台卻沒有直接走向鋼琴，而是跟小朋友們說道，
“知道你們時間珍貴，我們盡快開始練習吧。”
他的聲音在孩子麵前變得溫柔，盡量不給他們壓迫感，“先讓我聽一聽你們這段時間的練習成果，有什麽問題，我們再一起改。”
孩子們的臉上終於有了笑容，紛紛應道，“好。”
袁野在台下看著，從孩子們望著常路明的欣喜目光裏可以看出來，常路明早已取得了這些孩子的信任，跟他們建立了很好的交流。
因而此刻簡單的一句囑咐，就能讓這些孩子笑出來。
常路明走到鋼琴後坐下，楊銘站在了指揮的位置。一位小女孩站在了台前，獨占一個話筒，袁野遠遠地站在台下都能感覺到小女孩的緊張，他為小女孩鼓了鼓掌，掌聲回**在安靜的劇場裏，小女孩看向舞台下的袁野，收到他的鼓勵轉而麵帶笑容。
在常路明和著小提琴的琴聲輕彈過前奏後，她笑著唱道，
“當我好奇很多的問題
媽媽你這位大人總是能為我解答
有時候也說等我長大
那時的我一定能看到
你跟爸爸都不曾見過的風景
可當你看到我的越長越高
為什麽你的笑容裏總帶著淚光”
此時後排的孩子們齊聲唱道，“親愛的媽媽，請不要為我流淚，我會快樂地長大，成為你們的驕傲。”
……
一首溫柔的歌在常路明的彈奏下進入了尾聲，他從琴鍵前抬起頭來，望向舞台前方的孩子們。
還來不及說話，楊老師已經在指責一個孩子了。
“夏瑞風，隻有你跑調了，大家練習了這麽久，不能被你一個人拖了後腿。”
袁野聽到這話臉色頓時不好了，這樣的訓斥太傷孩子的自尊心。
而在舞台上還有比他臉色更差的人。
常路明沉著麵色從鋼琴後站起身來，走向舞台中央厲聲說道，“楊老師，今天的一個半小時是我的教學時間，請你不要插手說教。”
“他們來這裏是學習唱歌的，不是學習怎麽忍受你的指責，你這樣教孩子，會讓他們以後不敢唱歌。“
楊老師頓時麵露赧色，沒了在孩子麵前傲慢又嚴厲的模樣。
顧慮著孩子們在場，常路明說道，“休息十分鍾吧。”
袁野看到常路明牽著那個叫夏瑞風的小男孩走向了舞台後方，他也繞到了舞台後麵。在幕布後麵，是十分安靜又和諧的畫麵。
常路明特意帶著孩子到了安靜的角落，聽著孩子的哭訴，“常老師，我是不是很笨啊，他們都一學就會，隻有我學不會，我是不是不應該參加合唱團……我以為我來這裏表演，會讓爸爸媽媽高興……”
常路明拿出紙巾擦去孩子臉上的淚水，溫柔地說道，“唱歌不分笨不笨的，你隻是太緊張了。”
“站在台上的時候不要想太多，就跟平時唱歌一樣，你可以想象你的爸爸媽媽就站在台下看著你。”
“這首歌本來就是唱給你的爸爸媽媽聽的。”
夏瑞風這位小男孩擦去眼角又流出來的淚水，應道，“嗯。”
常路明蹲在小男孩的身前，目光和他平視，“願不願意跟我一起唱一遍？”
夏瑞風毫不猶豫地回答，“願意。”
“那就跟著我唱。”
常路明用著輕柔的嗓音開口唱道，“親愛的媽媽……”
小男孩立即跟著他一起唱，“親愛的媽媽，請不要為我流淚，我會快樂地長大，成為你們的驕傲。”
這一次完全沒有跑調了，常路明摸了摸他的腦袋，誇獎道，“很棒，隻要不緊張了，就能唱得很好。”
常路明抬頭望向袁野，他眼裏的溫柔也分享了一部分給袁野。
那一刻，袁野感受到心中滋生了一塊溫暖又柔軟的角落，記錄下了此刻無比溫柔的常路明。
十分鍾後，孩子們又站回原位。
同一首歌繼續演唱，小女孩的聲音更加純碎，孩子們的合唱更加自如。
“……
親愛的爸爸
在很多很多夜晚裏
背著我走了那麽多回家的路
在你的背上
我總是能進入溫柔的夢鄉
可是當我想試著背一背爸爸
為什麽你的笑容裏也帶著淚光”
“親愛的爸爸，請不要為我落淚，我會健康地長大，擁有保護爸爸的力量。”
“後來老師為我解答
你們的眼淚是在怕我長大
不再依賴你們啦
爸爸媽媽 希望你們記得
不管在哪個年紀
不管我走到哪裏 我的身上
總會有你們的影子啊
我的笑裏 我的眼裏
永遠能找到爸爸媽媽的美
……”
袁野舉起手機，拍下了舞台上的唯美一幕，坐在鋼琴後的常路明讓出了最大的舞台，甘願坐在安靜的角落裏彈奏，卻依然掩不住他身上的耀眼光芒。
成功的一次演唱結束，常路明又一一給孩子們提了建議。他從不指責，更多的是鼓勵。
一個半小時的時間，袁野作為為數不多的聽眾能親耳感受到這些孩子們的飛快進步。
離別時刻，孩子們都對常路明依依不舍，領唱的小女孩不舍地問道，“常老師，你什麽時候再過來呀？”
常路明許諾道，“後天再來聽你們唱歌。”
劇場外傳來下課鈴聲，十分鍾後新的課堂即將開始，孩子們隻能盡快離開劇場，回到自己的教室。
等送走了這些孩子，楊銘跟著常路明他們到了劇場大門外，他愧疚道，“常老師，是我太心急了。”
常路明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幾分真心的愧疚。“我辦這次比賽的初衷，並不是為了給孩子們增加壓力。可是你們把自己的攀比心放在了孩子身上，唱歌本該是讓他們享受的，而你們把唱歌變成了他們的壓力。”
常路明好言相勸著，“楊老師，讓孩子們自由地唱歌吧。他們本來就沒多少自由的時間。”
“我希望在比賽當天，能看到他們像今日一樣笑著唱歌，而不是麵無表情地完成一次比賽。”
作者有話說：
今天是溫柔的常老師呢。本章的歌曲是模仿一首意大利兒歌寫的，歌曲的中文名字叫《總有你們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