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兩人又回到了各自的工位上。
飯桌上開始的沉默延續到此刻，袁野忙於敲代碼，常路明則戴上了耳機，靠在落地窗邊聽著他剛錄完的伴奏，用十分悠閑的姿態進行著繁雜的修音工作。
桌上的手機開始振動，袁野匆忙看一眼時間，才知道時間已到20點半。這個時間的鬧鈴是來提醒他該背單詞了。
打開熟悉的單詞軟件，今日的開屏頁麵浮現一行話，‘不努力的天才，遲早淪為庸才。’
道理總是來自於生活。
很快進入單詞頁麵，袁野這位‘天才’已經持之以恒地背了將近兩千天的單詞，大概是從高三畢業那年的暑假開始。
一個高考狀元的身份引來了太多的讚美，有真誠的，有虛假的，也有隨大眾的，紛雜的聲音企圖將他捧到無人的高地，讓他差點跌入飄飄然的夢裏，忘了自己。
那種無處可去的恐懼感讓他失眠了好幾個夜晚。
後來，是這些普普通通的付出，讓他找回了心裏的踏實。
沒再聽到鍵盤敲擊聲，常路明不禁看向了屋內，確認袁野人還在他才放下心來。過了一會兒，他將修好音的伴奏都發送給了袁野。
袁野一下子收到了50多首兒歌伴奏，看傻眼了。
常路明什麽時候錄了這麽多？
他不禁懷疑，常路明這幾天根本沒有好好睡過覺。
又想起常路明在落地窗邊睡著的那晚，也是在熬夜寫歌。他幾乎把所有的空餘時間都用在了做音樂上。
不肯停歇。
袁野發現，他曾經對常路明的初印象大部分都已經被打破，他以為常路明的完美人生來自上天的饋贈。
認識了他才明白，常路明或許獲得了很多人夢寐以求的能力，但他也有著其他人沒有的認真與努力。
袁野忽然很想跟他聊一聊，像是尋到了知音，很想跟他暢談一下心聲。
而他回頭看去時，常路明剛接起一通電話。
聲音裏徒增幾分距離感，不是袁野熟悉的語氣。“什麽題材的電視劇？”
“好。”
“最短也要半個月，我最近在寫新專輯。”
“行。”
簡短的幾句話，袁野聽出來了一些信息，問道，“有人找你約歌？”
常路明看向他，眼神和語氣頓時變得溫柔，笑著問道，“聽出來了？”
“《日落西山》這部劇準備出第二季，導演想約我寫個主題曲。”
《日落西山》是一個超級大IP，去年評分與熱度都是最高的劇。
然而被常路明說出來，好像就不輕不重了。
袁野真不知他這種‘啥都無所謂’的態度是從什麽時候培養起來的。
他莫名想給常路明施加一點壓力，“這部劇我看過，勉勉強強算是劇迷。你可得好好寫，要讓來看電視的人一聽你的歌就忍不住落淚！”
常路明收不住笑意，“好，我寫得太虐被罵了，就說是你教我的。”
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袁野這會兒體會到了。
他沒多少懊悔的感覺，反而忍不住跟常路明一起笑，“可以，我這麽仗義的人，樂意幫你分擔一半的罵名。”
……
他們又聊了一陣，話題越跑越偏，袁野看到時間才及時停下，“得走了，地鐵快沒了。”
常路明看著他匆匆忙忙地收拾東西，走下軟榻，轉身看一眼窗外的夜色。
有些話在心裏兜兜轉轉許久，還是說了出來，“這麽晚了，你可以留下來……”
袁野笑著問道，“想壓榨勞動力？”
常路明連忙搖頭，“不，不是……就是我一個人待在這挺無聊的，難得有個人可以陪我聊天。”
他用滿含期盼的目光望著袁野，問他，“你願意嗎？”
袁野因他的眼神怔住了。
常路明的眼睛肯定有蠱惑人心的力量，隻是多看了幾眼，他的心就軟了。鬼使神差地同意了，“好，我在這住一晚。”
常路明迅速收拾好二樓的客房，讓袁野徹底失去反悔的機會。
說是讓袁野留下來陪他聊天，其實他沒有過多的要求，他隻是希望袁野待在他身邊的時間能再久一點。
袁野漸漸覺得這裏比寢室舒服多了，沒有席澤宇的監視，且常路明做事十分細致，他在什麽時候需要什麽，常路明總是能第一時間明白。
待在這裏真的過於省心。
他們都換上了睡衣，一同窩在沙發上。袁野又是對著電腦工作，常路明靠在他身旁，轉著筆尋找新的靈感。
一樓的掃地機器人於23點準時開始工作，清掃著沙發周圍，小小的滑動聲顯得屋裏更加安靜。
不說話的兩人不知不覺中，坐得越來越近，手臂時不時貼在一起。常路明默默享受著這樣的觸碰，耳機裏的《月光曲》正應著他微漾的心湖，放下繁雜的思緒，隻想暢遊在這安寧的時間裏。
待他偏頭看向身旁的人，轉動的筆停下了。
《月光曲》響應著他的心亂。
袁野雖然和初見時一樣喜歡忙於工作，但是常路明看得出來，袁野已經習慣了這裏，習慣了他的存在。
在看見窗外夜色的那一刻，靈感頓時在他腦海中閃現，常路明迅速執筆寫下，
‘夜色在窗外為我們守候
讓你停留的時間不再緊湊
我沒有過多要求
隻想靜靜地望著你
在離別之前 不要離開我的左右
我眷戀著你的氣息，你的溫柔
靠近你時 思緒亂得快瘋
我曾試著譜寫為你狂亂的心跳
怎麽就是
彈奏不出這心亂的節奏
好像也寫不出
對你最好的形容’
袁野注意到身旁的人正在紙上寫寫停停，認真的眼神中透著些許欲求，他好奇了。
然而視線還來不及落在紙上，常路明就把它藏了起來。
袁野笑著問，“不給看？害羞？”
常路明把手裏的歌詞藏得更嚴實了，尷尬地假咳一聲，問了一個尷尬的問題，“咳，你在幹嘛？”
袁野不為難他，回道，“做明天組會要用的PPT。”
常路明好奇地探頭過來，袁野大大方方地讓他看，工作匯報的內容都讓常路明看清了，常路明驚訝道，“你每周都要做這麽多工作嗎？”
袁野說道，“隻是看起來多，做起來很輕鬆的。我還是研一，不會太忙，不然怎麽有時間來你這裏兼職？”
他的話讓常路明放下心來。
不然，常路明會覺得自己為了留住袁野騙他來家裏為自己工作，是在給他增加負擔。
那不是常路明願意看到的。
有所欺瞞本就是他的不對，要是還耽誤了袁野的時間，就是錯上加錯了。
掃地機器人完成了工作，回到了它原來的地方。屋裏變得更加安靜了，袁野忙不停歇地趕著PPT，而常路明已經寫完了歌詞，他悄悄地，用一點點的距離慢慢湊近袁野，以最近的距離盯著他忙碌在鍵盤上的手，盯著他專注的側臉。
常路明以為的偷看，其實袁野一直都能感受到他的視線。
然而，他並沒有被監視的感覺，反而從這樣的注視裏感受到依賴的情感。
袁野停下打字的手，分出心來問道，“常路明，你在娛樂圈裏有朋友嗎？”
常路明回答，“不多。”
袁野又問，“有可以談心的朋友嗎？”
這回他直接搖頭說，“沒有。”
知道這些，袁野以後更容易心軟了。常路明比他想象得還要孤獨。他安慰道，“沒有也正常，娛樂圈太亂，交真心朋友肯定難。”
常路明不甚在意地應了聲，“嗯。”
袁野把這理解成了情緒低落的回應，在心裏歎了口氣。
整完工作匯報，袁野還得做文獻講解的PPT，時間已過12點。
身旁的人一點聲音都沒有，袁野看去時，正好見到他犯困的模樣，一手撐在沙發上，抵著腦袋，下巴還是一點一點地往下掉。
袁野越看越覺得有趣，他拿起常路明手邊的筆，輕點在他的額頭上，把垂下的腦袋支了起來，喊道，“常路明，醒醒。”
常路明睜開眼還是迷迷糊糊的，問道，“幾點了？”
袁野覺得他困傻了，說道，“12點多了，去睡吧。”
常路明一口拒絕，“不要。”忽然湊過來，緊緊抱住了袁野的肩膀，靠在他身上輕聲說，“睡著了，你就會走了。”
聲音裏滿是困意，卻仍強撐著眼皮。
聽著常路明平穩的呼吸聲，袁野沒有反感這樣的依賴，安撫他道，“我明天中午才走，快去睡吧。”
常路明這回滿意了，“好。”
袁野放下做到一半的PPT，帶著他一起上樓了，這個家的主人突然換了人一樣。
常路明隻會跟在他身後，困得分不清方向。袁野走進客房的時候，他還傻傻地跟著走進去，袁野立即把他趕出了屋外，“你的房間不在這，去自己那睡。”
常路明委屈地應道，“哦……”被勸著走進了自己的臥室裏。
袁野不禁想問，這人犯困了怎麽跟個孩子似的？
睡到3點多的時候，常路明醒來了。
他頓時想起睡前發生的事，袁野真的留在他家裏過夜了！
這一件事讓他在自己的**輾轉反側，翻來覆去睡不著……一直想著，袁野就睡在隔壁屋裏！
袁野就睡在隔壁啊！
他走下床，忘了牆的隔音效果，耳朵貼著牆想聽出一些動靜，結果什麽聲音都沒有。
他猜測，袁野這會兒應該在深睡。
常路明大著膽子走出了房間，打開了隔壁的門，腳步極輕地走進了屋裏。
他慶幸自己的夜視能力不錯，在這不熟悉的客房裏依然能準確地找到床的位置。
慢慢走到床邊，他單膝跪在地上，低頭就能看到袁野的側臉。
袁野側躺在**，呼吸平穩，睡得很安靜。
本該是一夜無夢的美好夜晚，偏偏來了一位闖入者。
是夜色帶來的琦念，讓常路明低下頭來，親吻了**的人。
隻是輕輕地貼一下嘴唇，很快就離開了。
常路明心慌地逃出了房間，躲回了自己的房間裏，偷來的吻讓他又是害怕又是興奮。
今夜更加睡不著了。
*
第二天醒來，已是9點多。常路明走出房間，聽到樓下有動靜。他慢慢地走下木製樓梯，廚房裏的身影漸漸出現在他眼前。
常路明不停地懷疑著，反複確認，站在廚房裏的人真的是袁野。
真的一醒來就能見到袁野！
袁野隻是在熱牛奶，等常路明醒來就能喝了。忽然身後有了腳步聲，一雙手環上他的腰際，從背後抱住了他。
感受到另一具身體的溫度時，袁野身體一僵，不知所措地問道，“怎麽了？”
常路明頓時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已經順著心意抱住了袁野，索性多抱一會兒，賴在他身上回道，“我隻是想確定一下，你是不是真的？”
袁野無奈問道，“確定好了嗎？”
“好了。”
常路明很快鬆了手。
兩人尷尬地對視了一會兒，袁野把熱牛奶遞給他，說道，“桌上有韓舟買的早餐，你快吃吧。”
“好。”
常路明坐在飯桌處，心不在焉地吃著早飯，時不時看向沙發上的人。
袁野還在做尚未完成的PPT，緊趕慢趕的，一上午的時間又在忙碌著度過了。他合上電腦時，下意識尋找常路明的身影。
卻沒在一樓見到他，飯桌上的早餐已經收拾幹淨了。
該離開的時候到了，袁野開始收拾東西。
這會兒常路明從二樓跑下來，換了一身全黑的衣服，又戴上了口罩和帽子，像是要出門。
卻過來跟袁野說，“我送你去學校。”
袁野問道，“你能出門？不怕被拍？”
常路明毫不在乎地說，“被拍了也沒事，難道我還不能交個朋友了？
袁野無奈同意了。
這個大明星，真的毫無大明星的自覺。
坐進了停車場的車內，常路明等他係好安全帶就準備開車了。袁野提醒他道，“知道怎麽開嗎？不用導航？”
常路明直接啟動了車輛，說道，“不用，這段路我很……”‘熟’這個字及時被他收回去，常路明笑笑說，“我之前開過。”
作者有話說：
常路明：我會一輩子記得這天的。
袁野（莫名奇妙）：記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