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慣例,香港電影金像獎頒獎典禮總在每年的4月份舉辦,時間上正好處在全世界影響力最高的兩大電影界盛事之間:公認象征著全球商業片最高榮譽評選的美國奧斯卡金像獎比之早一個月左右,公認代表著全球藝術片最高榮譽評選的法國戛納電影節比之晚一個月左右。

在金像獎最初的十年裏,雖然其時的香港電影已經闖出了“東方好萊塢”的名頭,但此時能提名入圍香港金像獎的影片在本埠乃至整個東南亞地區縱然大受歡迎,於更大範圍的國際上,或者更直白一點說,於歐美,卻並沒有太多影響力。這時期的香港電影金像獎頒獎禮更像是一個香港電影人自娛自樂的活動——3月份看奧斯卡熱鬧,5月份看戛納熱鬧,4月份才是自己熱鬧。

進入金像獎的第二個十年後,這種狀況有了很大改善,香港電影漸漸開始吸引來自好萊塢和戛納的關注。

香港影人其實與戛納早有淵源,胡金銓在20世紀70年代就從戛納捧回過最佳綜合技術獎,當初被胡金銓帶去見世麵的俠女徐楓80年代轉行做起電影製片人,把賣片的生意做到了戛納影展上,就是在那裏她認識了當時還沒在戛納混出頭的陳凱歌。

後來真正令戛納對香港影人開始刮目相看的那部電影,當然也跟這幾位先行者脫不了幹係。正是那部徐楓投資,陳凱歌執導,因為種種令人哭笑不得的原因無緣所有華語電影獎項,包括香港電影金像獎在內,卻為華人捧回了第一座金棕櫚大獎的《霸王別姬》。

準確地說, 為華人電影在戛納打響名聲的頭功, 更應該算在憑《霸王別姬》、《活著》連續兩年出擊戛納並均捧回大獎的陳凱歌、張藝謀這兩位內地的第五代導演身上。不過,《霸王別姬》男主角張國榮於1993年戛納電影節上的驚豔亮相,可算為香港影人開了個好頭,尤其在那一屆的戛納最佳男主角評選中,他與影帝頭銜的一票之遙在當時引發了逸聞話題無數,比如有媒體稱他之所以隻差那一票,是因為有評審被他在《霸王別姬》中絕美的京劇旦角形象迷了心竅,把給他的那一票誤投到了最佳女主角一欄。甚至到第二年葛優憑《活著》成為第一位華人戛納影帝時,還有小道消息說這是心有歉疚的評審委員會對頭一年欠華人一個影帝頭銜的補償。

香港電影與好萊塢的淵源,其實有相當部分也可算是緣起自戛納。在1994年的戛納電影節上憑《低俗小說》擊敗張藝謀的《活著》捧走金棕櫚大獎的美國鬼才導演昆汀·塔倫蒂諾,是香港電影的忠實影迷。成名之前的昆汀看了無數香港電影的錄影帶,從邵氏到嘉禾,從張徹到徐克,他全都如數家珍。憑《低俗小說》聲名鵲起之後,對吳宇森、周潤發大加推崇的昆汀則成為好萊塢了解香港電影的最佳窗口。

到了金像獎的第二十個生日時,香港電影“東方好萊塢”的風範已經盡顯無疑。頒獎禮之前一個月,《臥虎藏龍》捧回了四尊奧斯卡小金人;頒獎禮之後一個月,《花樣年華》的男主角梁朝偉戛納稱帝。竹梢上無視地心引力的飄逸打鬥、張曼玉換了近三十身的華麗旗袍,這些純粹而華麗的東方元素隨著兩部電影的巨大成功一時間風靡了全球。

毫無疑問,第二十屆金像獎的最大看點,莫過於《臥虎藏龍》與《花樣年華》之間的較勁。最終,攜揚名奧斯卡餘威而來的《臥虎藏龍》成為最大贏家,一舉奪得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音樂、最佳歌曲、最佳女配角、最佳攝影、最佳動作指導、最佳音響效果八項大獎。尚未能借勢戛納的《花樣年華》則屈居下風,包攬了影帝影後,另加最佳剪接、最佳美術指導、最佳服裝造型設計總共五尊小金人。

然而耐人尋味的是,全球大賣的武俠大片《臥虎藏龍》於香港本埠卻慘遭滑鐵盧,票房隻收到了兩百餘萬,甚至遠不如文藝片定位的《花樣年華》。事實上,一向更擅長拿獎卻總是賠錢的王家衛這回將《花樣年華》的商業營銷操作得極好,好到開始有人將當年張徹諷刺李翰祥的誅心之語用到他頭上:如今的王大導雖然依舊穿了一身文藝的錦袍,可腰間卻隱約露出了個金燦燦的算盤。

這奇怪現象真正說起來也不奇怪,《臥虎藏龍》的導演李安來自台灣,常年定居於美國,其實從來都算不上香港影人這個圈子的一分子;動作指導“八爺”袁和平雖說是香港武師中的泰山北鬥,但此時卻正在好萊塢混得風生水起,剛剛因為指導了基諾·裏維斯們在《黑客帝國》中的精彩表現而大受好評;主演周潤發、楊紫瓊都曾是香港電影的風雲人物,然而於此時卻均已遠離香港,在好萊塢打拚了多年;而憑之蜚聲國際的另一位女主角章子怡出身內地,在此之前與香港電影毫無交集。

《臥虎藏龍》這部電影,自始至終瞄準的都是美國市場,而非港人乃至華人口味。片中蘊含著東方哲理的英文對白能夠將鬼佬忽悠得一愣一愣,翻譯回中文之後,在生長於東方文化背景的華人耳中聽來,卻總覺得不是太晦澀就是太直白,總之兩個字——別扭,不是那麽回事兒;而令鬼佬瞠目結舌的飛天遁地與打鬥場麵,在已經被無數風味純正的港式動作片武俠片養刁了口味的華人看來,卻又顯得不夠過癮——論無視地心引力,動作指導裏最擅長這個的是能把林青霞打造成絕世高手的程小東,袁八爺的風格相對務實比較沉穩,其實一貫走的並不是飄逸路線;論真實拚命有成龍;論宗師風範有李連傑;最關鍵的一點:大家心目中的周潤發最帥的形象是穿西裝梳背頭摣(拿)槍的瀟灑殺手,而非穿長袍拖辮子拿劍的迂腐劍客。

這種因為文化背景不同造成的東西方接受度差異,雖然影響了《臥虎藏龍》在華人地區的實際票房,卻絲毫不影響其巨大影響力。原因無他,無論如何,這都是第一部能夠在奧斯卡頒獎禮上大放異彩的,完全由華人導演、華人主演的華人電影。人們那種與有榮焉的微妙感覺,大概可用憑之榮獲奧斯卡最佳攝影獎的鮑德熹老父鮑方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極不微妙的第一反應一句話概括——“他媽的,連美國人的獎也拿了!”

隨著《臥虎藏龍》的巨大成功,參與影片的諸位主創人員身價也自然水漲船高。不過這其中絕大多數人早都成名已久,原本就是華人影人中的頂尖人物。周潤發、楊紫瓊自不必說了,袁和平早就是宗師級人馬,李安多年前就已經收獲過柏林金熊獎,鮑德熹家中此前已經收集了四尊香港電影金像獎的小金人,為電影配樂的譚盾是頭兩年的格萊美得主,馬友友早就是蜚聲國際的演奏家,即便配角如飾演“碧眼狐狸”的鄭佩佩,想當年也是邵氏的當家打女,20世紀60年代的“武俠影後”……

對這些人來說,《臥虎藏龍》不過是令他們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真正被這部電影好風憑借力,送之上青雲的,還得說是“玉嬌龍”章子怡。

《臥虎藏龍》之前,章子怡還隻是顆麵容頗似鞏俐,頂著新一代“謀女郎”名頭的潛力新星。然而隨著《臥虎藏龍》為她打開好萊塢的大門,章子怡幾乎在瞬間便完成了從《我的父親母親》裏那個略帶土氣的清純少女到國際化時尚影星的華麗轉身,短短時間便躋身一線演員行列,與靠“小燕子”形象家喻戶曉的趙薇、以天賦演技聞名的周迅、走才女路線的徐靜蕾一起並稱四小花旦。雖然真正數起來,她作為主演的出彩作品其實並不比另三位更占優勢,但卻成功憑著國際化的標簽長期保持著超然的地位。

多少也是因為《臥虎藏龍》之後缺乏真正有說服力的作品,對於章子怡的成功,國內流傳著各種各樣的傳聞,負麵的不在少數,比如她與張藝謀之間的關係,比如她在上位過程中的激進舉動,等等。但不管怎樣,有一點事實人們沒有辦法否認,鞏俐之後,外國人能叫出名認出人來的內地女演員,大概就是章子怡了。

一個人能成功總是有道理的。正如《芝加哥》導演羅伯·馬歇爾對章子怡的評價:“我發現她的身上既有亞洲女性優雅內斂的一麵,又不乏西方女性充滿力量的一麵。”隻是她身上這種力量,在更欣賞女人含蓄溫柔的東方文化背景裏,再通過媒體放大到公眾眼前,卻往往容易為她招來各種非議與指責。不過,也正是這種力量,才能令她在出演《臥虎藏龍》時還隻是不被重視的小角色,最羨慕楊紫瓊拍完一個鏡頭總能得到導演擁抱和讚美的章子怡,短短幾年後便能在《藝妓回憶錄》中與楊紫瓊和鞏俐這樣成名已久的前輩巨星平分秋色。

拍《臥虎藏龍》沒能得到李安的擁抱,令章子怡耿耿於懷了很久,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裏,總會在談及這部電影時碎碎念上幾句,控訴導演的嚴苛與不近人情。及至後來她自己做製作人拍《非常完美》,有事沒事總愛擁抱工作人員表示讚美,也都是這回留下的深刻陰影所致:“適當的鼓勵和讚揚非常重要,因為我就曾被李安深深‘傷害’。”

對於給章子怡留下的這段心理陰影,李安其實很委屈,他也不好辦啊,男導演對上年輕貌美的女演員,既然沒有什麽非分之想,那總要保持點距離避避嫌疑,不同於資曆深年紀長的前輩楊紫瓊:“章子怡當時是個19歲的年輕女孩子,我抱她幹什麽?”

隻是,還沒有太多經曆磨煉的年輕女孩,心理上總要脆弱一點。章子怡也不是唯一一個被李安打擊的對象,他導演《理智與情感》時,女主角凱特·溫斯萊特也是19歲,被李安一句話說哭了三小時,而他壓根就不知道有這麽回事,確切地說,他根本就沒想自己隨口一句話後果會這麽嚴重。

對待女演員這麽大大咧咧的態度,看起來似乎一點不像導演作品以細膩見長的李安為人處世的作風,可誰又知道這是不是他有意為之呢,須知李大導對發妻可是忠誠得緊。

《臥虎藏龍》拿了奧斯卡後,定居美國的李安和太太到當地華人區買菜,旁人看到自然很羨慕李太,偷偷跟她耳語:“你命真好,先生現在還有空陪你買菜!”李太聽了卻朗笑:“你有沒有搞錯?今天是我有空陪他買菜。”

她這真不是顯擺,他們家買菜做飯帶孩子這些家務,向來都是歸男方的,因為女方要忙著出門工作養家糊口。

李安跟妻子林惠嘉早年在美國留學時相識相知然後相戀,1983年二人結婚的時候,男方算得上是高攀——她讀的是博士,他讀的是碩士。李安當時還隻是個沒錢的窮學生,婚禮很簡樸,以至於婆婆淚流滿麵,覺得對不住新媳婦:“我們李家對不起你,讓你結婚結得這麽寒磣!”

兩人都畢業後,林惠嘉憑著生物學博士的文憑順利找到一份藥物研究員的工作,而李安雖然懷揣著一個電影學碩士學位,作為華人想在好萊塢混飯吃卻難上加難,隻能窩在家中當起家庭煮男,每到傍晚做完晚飯後,和兒子一起等待“英勇的獵人媽媽帶著獵物回家”。

長達近七年時間裏,全靠妻子賺錢養家,李安作為一個男人的壓力可想而知。用他自己的話說:“我想我如果有日本丈夫的氣節的話,早該切腹自殺了。”

丈母娘誇他做菜做得好:“你這麽會燒菜,我來投資給你開館子好不好?”老人家這話裏的弦外之音其實已經再明白不過:電影這行飯不是那麽好吃的,你還是現實一點低頭討生活吧,別再委屈我女兒了。事實上,林母很認真地勸過女兒,別再死心眼跟著那個滿腦子發夢的男人了,離婚吧,求個解脫。

林惠嘉終究沒有聽母親的話,大哭一場後繼續任勞任怨養家糊口,直到很多夫妻都沒能熬過去的七年之癢關頭,她終於等到丈夫往家裏掙回第一筆錢——他創作的劇本《推手》獲台灣當局優秀劇作獎,獎金四十萬。李安也因此有機會執導自己的第一部作品,將《推手》搬上了銀幕。這是一部反映在紐約的台灣一家人生活中的代溝和文化差異的喜劇片,獲得了金馬獎最佳導演等八個獎項的提名,並獲得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及最佳導演評審團特別獎。此外,該片還獲得亞太影展最佳影片獎。

緊接著,做菜做出心得的李安又結合自身經曆創作了一部《喜宴》,這回講述一個生性活潑的紐約人以一頓便宴招待自台灣來參加他婚禮的父母的故事,繼續對比東西方文化間的差異,順帶探討了一下對同性戀情的態度。《喜宴》從柏林電影節捧回了金熊獎,李安也從此步入世界知名導演的行列。

林惠嘉終於等到了丈夫破繭而出的那一天。

生活中有無數這樣令人欷歔的例子:男人熬出頭的時候,往往也是糟糠妻下堂的時候。李太很幸運,她的丈夫不是隻能共苦不能同甘的那種男人。李安自己是這麽說的:“以前窮困時,靠老婆養,現在當導演,在外頭耀武揚威,回家做收心操,像是煮煮菜,‘求’老婆罵一罵。”

《臥虎藏龍》是李安第一次與香港影人的大規模合作。當他再一次起用香港演員時,已經是七年之後的《色·戒》,男主角正是這一年憑《花樣年華》第三度榮膺金像影帝的梁朝偉,追平了周潤發三獲金像獎最佳男主角的紀錄。之後不到一個月,梁朝偉又成功拿下了戛納電影節最佳男主角,成為第二位摘取戛納影帝桂冠的華人男演員。

今天再回頭看梁朝偉的獎項履曆,可以發現他的影帝生涯至此才剛剛步入中途,此後還有若幹座金像、金馬等著他。也難怪劉青雲在做金像獎頒獎嘉賓與周迅討論如何拿獎這個問題時,很謙虛更欷歔地表示自己於此道當真沒有太多經驗,大多數時候,他總在台下聽頒獎人念出旁人的名字:梁朝偉啊、黃秋生啊、梁朝偉啊、梁朝偉啊……

在梁朝偉與劉嘉玲於不丹大婚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從媒體到公眾都很熱衷於渲染他跟張曼玉之間的緋聞,在外人看起來,他倆各方麵都很襯,連拿獎的運氣都那麽一致地好。相比之外向高調煙火氣十足的正牌女友劉嘉玲,一種普遍觀感是梁朝偉跟張曼玉之間的氣場似乎更合。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到最後梁朝偉還是做了劉嘉玲的老公。

直到二人大婚照片公之於眾,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才多少有些心有不甘地發現,把他跟張曼玉湊成一對,原來從一開始就是八卦路人的一相情願。而公眾這種八卦熱情的緣起,追究起來正是《花樣年華》惹的禍。

《花樣年華》之前,梁朝偉隱忍憂鬱的形象還遠沒有深入人心,而他跟張曼玉此前合作不多,相互間也並不熟,甚至根本沒有彼此的電話號碼。那時候成天跟Mag g i e在報上欲語還休暗流洶湧的,不是Tony梁朝偉,而是Tony梁家輝。

做明星就有這麽個難處,因為你是公眾人物,所以焦點都放在你身上。張曼玉跟梁家輝的整個家庭交情都很好,連他的一對雙胞胎寶貝女兒都管她叫“契媽(幹媽)”。可明明是跟整個梁家交好,寫到小報上就變成了張曼玉第三者插足別人婚姻,令她覺得自己很冤:“我同佢老婆仲Friend過佢(我同他老婆交情更好)!”

天真善良的、吃了媒體無數虧仍然不長記性的Maggie同學無論如何想不到,她這句話說出來的後果,是娛樂版再添爆炸性頭條——原來張曼玉跟梁太也有一段不得不說的同性情緣,而她跟梁氏夫婦玩的是鏘鏘三人行……

眼見話題炒成這個樣子,梁家輝比張曼玉先坐不住了。反正自己妻子很清楚是怎麽回事,他一個男人無所謂,可張曼玉一個女孩子,被人說成這樣以後還怎麽嫁人呢?於是他就跟她說:“咱們以後還是不要來往了,對你名聲不好。”他說這話的時候還覺得自己挺為對方著想,孰料她一聽,委屈得“哇”的一聲就哭出來了:本來咱倆沒事,可你這樣不是反而像是欲蓋彌彰給人口實嗎?

最後梁家輝深刻反省了自己的態度,承認錯誤之後二人繼續做好朋友。沒多久,他那耽誤Maggie名聲的自責內疚感也消除了,因為他的張曼玉緋聞男友身份已經隨著《花樣年華》的問世被梁朝偉所瞬間取代。

而已經因為這一段“被小三”的經曆好好磨煉了一番心智的張曼玉,麵對自己再次在娛樂版上成為另一個Tony Leung與女友之間第三者的狀況,儼然已經百毒不侵了,心情好時還能反過來調戲一下媒體,比如在被問及自己與梁朝偉之間有沒有可能的時候,拋出這樣一個很容易令你浮想聯翩的回答:“那是Timing(時機)的問題。”

她的前度緋聞男友梁家輝,這年於獎項上並無任何收獲,但卻前所未有地滿足:“有了這部戲,總算對得起子子孫孫。”

這部令梁家輝覺得自己可以傲對子孫的電影,不是《火燒圓明園》,也不是《新龍門客棧》,不是《黑金》,也不是《黑社會》;這個令他如此滿足的角色,不是英俊瀟灑的皇帝,也不是英明神武的大佬,而是一個被手下**保鏢暗戀,混在黑社會的職場秘訣是時不時給小弟掙點麵子足矣的荒誕人物任因久。

暗戀梁家輝的那位**叫張耀揚。該**有多猛?這麽說吧,鄭伊健拍《古惑仔》時在片場遇到這位,抬頭看看他那一身腱子肉,再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然後什麽也沒說,默默走去一邊趴地上開始做俯臥撐。你要知道,其實伊麵的身材已經很好了……

張耀揚在《古惑仔》係列裏改頭不換麵地做足了各式惡人,比如腳下跳著舞手上朝陳浩南的女人開槍,耳朵裏聽著莫紮特手上把陳浩南的兄弟扔下樓,即便是陳浩南自己,也幾次三番被他整得死去活來。電影裏的惡人那麽多,惡出了這種境界的卻絕不多見——你見過第二個夠膽把黑白兩道共同的偶像關二哥塑像砸爛在地踏上無數腳還狂呼鄙視他“過時了”的囂張人物嗎?

這樣的猛人,卻在《江湖告急》中愛在心頭口難開,把為老大兼心上人梁家輝擋子彈當成了此生最幸福的事……

於是你可以想象《江湖告急》是怎樣荒誕的一部電影了。這片名江湖氣十足,實際內容卻是一部如假包換的反江湖電影。黃秋生在其中飾演的關公,警也拜他,匪也拜他,乃是憑一個“義”字得到人人崇敬的精神偶像。可一旦遇到緊急關頭,關公的義還是沒自己的利重要,令現身人世的關二哥十分迷惘。普通江湖片中所有令人熱血沸騰的元素,幾乎都在這部電影裏被解讀成了荒誕可笑——江湖不過是一個舞台,上麵所有一切都隻是虛幻假象。

如果不是同時遇到《臥虎藏龍》和《花樣年華》,《江湖告急》這部讓梁家輝覺得能夠對得起子孫的逆天強作,無論如何不該在當年的金像獎上最後落個顆粒無收的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