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你認識?”

秦姐擔憂的看著他,衛恒軒這才回神似的放下手機,猶豫的點點頭,“嗯,我就是師範院的……見過這個學姐。”

他一邊說一邊套上奶茶店的製服,隨手拿起抹布擦了擦前台,動作有些緩慢,心不在焉的。

秦姐有些唏噓,擰著眉問,“誰能想到會出這樣的事情……那個楊什麽義的和那幫霸淩者肯定要被開除了,這可不是什麽小事!”

其實說開除都是輕了,方才女孩也說了證據已經遞交給警方,現在輿論無形施加著壓力,G大作為頂尖學府自然不可能包庇。

這幫人再怎麽一手遮天,估計也不能善了,但楊書義這樣的人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衛恒軒放下抹布套上手套,輕輕搖了搖頭,眼睛裏閃過異樣的情緒,“希望如此。”

掛在牆壁上的時鍾不疾不徐的撥動著,一下一下的像是在推動著什麽沉重的大家夥,發出悶響。

夜深人靜時這種響動格外清晰,可在白日人聲鼎沸的街市,它就被淹沒在熱鬧之中。

幾人成群的推開奶茶店的門,點單的時候也側目和同伴說著話,衛恒軒垂下眼默不作聲的操作麵板,捕捉到幾個關鍵詞。

“G大”、“師範院”……

輿論熱度的確很大,近年來校園霸淩本就是眾矢之的,各個學校的消息也都相通,當然現在不要說是在校大學生了,消息擴散的極快,基本人人都知道些。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真的好恐怖啊!”

“這不像是假的吧,我朋友在G大,好像學校已經在調查了……”

衛恒軒打包的手頓了頓,意識到後又加快了動作,將奶茶遞出去後機械的說著,“歡迎下次光臨。”

他的聲音有點輕,那幾個學生也沒有在意,顯然心思全在這件事情上。

有些事情從別人嘴裏說出來總是輕描淡寫的,無論它本身是多麽的濃墨重彩,無論主人是聲嘶力竭還是無力的沙啞,都沒有人能夠切身的體會到,除了當事人自己。

就像是不甘被囚禁的野牛,橫衝直撞拚命的想要逃出生天,哪怕身上已經傷痕累累,頭頂的角斷了半截,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撞開了牆壁,然後無力的跪倒在門口。

鮮血橫流,一直蜿蜒到土地裏,慘烈一覽無餘,傷口就這樣暴露在陽光下。

即便如此,大多數人也隻會唏噓感歎一句,“好恐怖啊。”

亦或者去懷疑,“這樣真的有必要嗎?”

隻有少數人會去想,“它會不會很疼啊。”

然後去反省,“為什麽要這樣傷害它,是不是太過於殘忍了?”

現實中也是這樣。

緊接著,鋪天蓋地的言論而來,混雜在一片可怖發言裏的反省才像是異類,更有甚者會去嘲諷那些反省的人,比方說,“網絡聖母?”

比方說,“一個巴掌拍不響,你怎麽知道她自己沒問題?”

“為什麽隻欺負她不欺負別人?”

然後又是新一輪的征程,待到真相大白,所有的細節完完整整顯現出來,人們才發現,那是受害者剖開自己的筋骨,將一層層厚實的疤痕再次挑開,是鮮血淋漓的肺腑之言。

更多的人關注起來,那些惡心的言論其實也並沒有消失,隻是為受害者發聲的人多了起來,可那個時候,受害者真的還需要這種莫須有的安慰嗎?

他們隻會默默的把自己**的“肺腑”塞回自己的身體,手上沾滿了血漬,然後顫顫巍巍的穿針引線,忍著疼痛把自己縫合好,原來早已可以抵禦外力的疤痕卷翹,嫩肉脆弱到碰一下都覺得疼。

衛恒軒捏緊了手指,口罩之下的薄唇抿著,心不在焉的繼續手上的動作,一遍又一遍重複著那句,“歡迎下次光臨。”

他其實不太關心所謂的真相大白,他隻想知道女孩現在的狀態怎麽樣。

衛恒軒記得她開頭的介紹,她叫羅玥。

他思緒不穩,錯亂間還弄錯了訂單信息,衛恒軒連連抱歉,好在對方是個靦腆溫和的年輕男人,擺擺手示意沒關係。

秦姐見他始終低垂著眉眼,衛恒軒可能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平時出於禮貌他都會看著別人說話,心情好的話還會彎一彎眉眼,但此刻他神色淡淡的,也沒有再抬起過頭。

臉色還有些慘白,眉間也有著輕微的折痕。

等到客人漸漸少了起來,趁著這間隙秦姐拍拍他,“小軒,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

晚上剛兼職就趕過來補覺,秦姐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身體不舒服。

但她總覺得,衛恒軒的反常和剛剛的那個視頻有關係,他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不對勁的。

秦姐的思維忍不住發散,說起來他也是師範院的,而且好像看視頻的時候不怎麽驚訝,反倒是很擔憂的樣子。

低調,安靜,孤僻……

“我沒事。”

衛恒軒出聲打斷秦姐的思緒,秦姐慢半拍的看過去,“嗯?”

“我沒事,隻是有點困而已。”他轉過身去了後勤,聲音傳過來輕輕的。

身形頎長的男生微微彎下腰,露出一截凸出明晰的脊骨,他很瘦,但不是那種驚人的瘦,平時穿的寬鬆,身姿挺拔的樣子遮掩了他的清瘦。

可此刻他微微彎下腰,脊骨脆弱的暴露出來,像是易折的脆葉。

秦姐看著他,輕輕歎了口氣。

————

等到接班的人來,衛恒軒離開了奶茶店,他的步伐比往日要快一些,手裏捧著手機刷著他一般從不瀏覽的頁麵,G大的表白牆和論壇裏幾乎被這件事情刷屏了。

他翻閱著看,發覺的確沒有什麽烏煙瘴氣的評論,隻有零星幾個存疑的,很快淹沒在討伐大軍裏。

太過於幹淨了,就像是……有人特意抹去了一些不好的言論。

衛恒軒步伐頓了頓,或許是他草木皆兵,想的太多了,不過沒有什麽傷害攻擊羅玥的言論出現,他稍稍安定了些。

他有心想打聽一下羅玥的狀態,女孩雖然在視頻裏看上去很好,但那天她糟糕病態的樣子仍然被衛恒軒記在了心裏。

指尖劃拉著聯係人的界麵,除了舍友們和衛建功以外,就剩下班級群和兼職的人,衛恒軒指尖頓了許久,又默默退出了微信。

最後又打開校園貼裏的視頻,衛恒軒看著她眼睛裏微微的亮光,緊繃的神色終於忍不住鬆動了一些。

或許是出了事的原因,G大內的氣氛都凝重膠著著,不似往日的愉悅輕鬆,路上的學生都少了些,但衛恒軒還是聽到了隻言片語。

學校領導召開了緊急會議,首當其衝的幾個目前已經被請去辦公室喝茶,師範院的張主任也被暫時革職,羅玥的輔導員和同學也被叫去問話。

G大綜合樓暫時關閉,不允許學生進出,教育部對此事高度重視。

所有人都在等一個結果,按照這個架勢,如若高舉輕放,就太說不過去了,這幫人作威作福這麽多年,這次是真的踢到鐵板了。

衛恒軒在店裏匆匆扒拉了幾口飯,現在他也沒什麽胃口,像以往那樣朝宿舍走去,路過林間小道的岔路時,有人攔住了他。

依舊是沒什麽人的路上,楊書義神色憔悴,麵色陰沉的能滴出水來,他攔在路中央,直勾勾的盯著衛恒軒看。

“我們談談。”

作者有話說:

下章高能預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