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引聽的一愣,沒有反應過來對方說的就是自己。
直到被人抓著頭發提起頭來,才倏忽發覺原來說的是自己占了他的便宜。
占了他的便宜……
雲引瞬間清醒了。
他忍住了想給人一巴掌,叫他好好清醒清醒的衝動,麵無表情道:“大早上的,不要血口噴人。”
言無憂嗤笑一聲:“那你解釋解釋,為什麽每天都要出現在我懷裏?欲擒故縱?”
雲引並不急著反駁,而是緩了緩反問道:“那你為什麽還非要我和你睡在一張**?分開不就好了。”
這回輪到言無憂啞口無言了。
他沉默了許久,突然放開對方的頭發,起身更衣洗漱。
雲引揉了揉被扯疼的頭皮,皺眉看向對方。
他其實的確不明白這個問題,既然言無憂這麽嫌棄,為什麽還要與自己同床?
還沒等他想明白,言無憂突然丟來一串瓔珞,雲引不解地看向他:“怎麽?”
言無憂道:“戴腳上,有了這個你可以隨意進出彌荒宮。”
雲引茫然的看了一會兒,問道:“你要我出去?”
“你若是不想送明夷離開,也可以由我親自去。”
雲引聞言才反應過來,當即將瓔珞戴到踝骨處。
閃爍著細微光澤的金絲鏈連接著寶珠瑪瑙,垂飾繁複華貴,還鑲嵌了幾顆紅豆大小的銀鈴,隻要落地走動就會發出清鈴脆響。
雲引走了幾步不太適應,這靡靡的鈴音更是讓他感到赧然臉紅。
要他戴著這個出門,未免也太讓人難堪了……
言無憂看他猶豫不決的模樣,忍不住開口奚落道:“怎麽了?當奴隸的臉皮還這麽薄,沒戴過這種東西給主人獻舞麽?”
雲引一噎,臉漲紅了都不知道說什麽反駁。
總覺得對方在確定過自己不是雲引後,態度就變得十分惡劣,果然不是錯覺。
他皺眉幹巴巴道:“我沒跳過舞。”
言無憂聞言還有些詫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後,眯著眼笑道:“可你腰肢很軟,如果不是習過舞,那就是……”
看他又要往莫名其妙的地方猜,雲引忍無可忍道:“我就是天生這樣的,沒人教過你不要胡亂揣測別人麽?”
言無憂挑了下眉,勾唇道:“可我還沒說是什麽呢,你自己就想歪了……”
見對方即將惱羞成怒了,言無憂又道:“我同意放過明夷,你是不是應該替他報答我呢?”
雲引就知道他沒憋好屁,眼神提防道:“你想怎麽樣?”
言無憂笑眯眯道:“你回來跳舞給我看吧。”
“我說了我不會!”雲引怒道。
“那就學。”
言無憂說得理所當然,而且他原本就有對奴隸發號施令的權利,更何況現在還是對方欠他人情。
雲引氣得直瞪他,言無憂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漫不經心的打了個哈欠,滿臉倦怠道:“不願意?可是跳段舞就能換條人命,這樣的買賣打著燈籠都難找,你怎麽還不知足呢。”
雲引知道他已經完全把自己當成取樂的工具了,雖然氣極了但一想對方許諾過臨行前要給他的那些好處,就又強壓住了火氣。
“好,我學。”
他兩個字說得咬牙切齒,卻成功取悅了言無憂。
“你去吧,回來後我會給你找最好的老師。”言無憂笑容滿麵,詮釋了何為不懷好意。
雲引冷冷剜了他一眼,隨即頭也不回地走了。
……
找到明夷時,他正準備著給阿惜上課,看到雲引獨自來了還有些意外,問道:“阿惜呢?”
雲引於是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簡單給對方講了,明夷聽罷眼中出現難以置信的目光,怔怔道:“他真的願意放了我?”
雲引點點頭:“我就是來送你出去的。”
明夷一時間百感交集,幾乎要落下淚來。
三十年了,整整三十年他都被困在這方寸之地,隻能為魔頭的兒子傳授劍道,而如今他終於要自由了……
明夷眼眶濕紅,激動的聲音發顫:“走吧,我不要在這多待一刻了。”
雲引猶豫了一下,問道:“不和阿惜道個別再走?”
明夷遲疑片刻,還是搖搖頭:“不了,現在就走吧。”
雲引也隻能尊重他的決定。
一路將人送到彌荒宮外,明夷看著他傳音道:“這是個好機會,你要不要同我一起走?”
雲引緩緩眨了下眼,望了望遠方熱鬧擁擠的街市,其實隻要飛快逃進人群中,就能趁亂逃掉。
可惜,他還有一個兒子沒見,也沒有靈石和自保能力,逃了也等同於沒逃,得不償失。
“沒事,我過一陣再走。你路上小心,保重。”
明夷聞言也隻得歎息一聲,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保重。”
雲引點點頭,一直目送著他的身影沒入人群,再也看不到才慢悠悠的轉身回去。
他還不想那麽快回去見到言無憂那副惹人生氣的嘴臉,所以並沒有走來時的近路,而是特意尋了條遠道走。
這條小徑偏僻,一路上都沒有撞到人,最後才發現原來是通往一個小花園的。
雲引沒來過這邊,於是走馬觀花似的邊走邊看,突然聽到一聲急切的“小主子”,迎麵就撲來一個小團子,啪嘰一下撞到他膝蓋上,被彈開兩步後一屁股摔在地上。
雲引一驚,連忙去扶他。
小團子似乎是被磕疼了,軟聲軟氣的哼哼著,要哭不哭。
“沒事吧?有沒有磕到哪兒?”
雲引剛把他抱到懷裏,伺候這小家夥的仆役就追了上來。
“哎呦,我的小主子,又亂跑,撞到人了吧?”
他急著追了半天,頭上冒的滿頭大汗,見到雲引又緊張的連忙賠不是,好歹是把他家小主子抱到懷裏了。
雲引看著這披頭散發的小芝麻團就下意識想要親近,心裏已有了答案,卻還是忍不住問道:“這是哪位小主子?”
“是二少主,阿念主子,我是貼身伺候二少主的小陸。”
小陸邊說邊拍哄著已經哭起來的阿念,唉聲歎氣道:“小主子啊,別哭了,尊上那邊您真不能去……”
阿念哭起來比阿惜狠多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道:“我要父親……嗚嗚嗚,為什麽父親不要我…隻要哥哥嗚嗚,是不是阿念不好,隻有哥哥好……”
雲引聽他哭的心疼不已,皺眉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小陸歎了口氣低聲道:“這事就說來話長了,尊上的君後是因為生下小主子才逝的,尊上看見小主子就難免觸景傷情,所以很少來看望,每次待一小會兒就走了。”
“這不?小主子剛才玩著玩著聽見幾個侍從的閑言碎語,就非要去找尊上,要是真讓去了,等會兒挨罰的就是我了……”
雲引越聽越難受,他沒想到自己死後,言無憂竟然是這麽對他兒子的。
本來小時候沒有爹爹就夠可憐的了,結果連親生父親也不疼他,這也……
“讓我抱抱阿念。”
雲引從對方手裏接過阿念,捋開他被淚水粘在臉上的發絲,才發現這孩子長得和言無憂就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粉雕玉砌的模樣,還有一顆尖尖的小虎牙,顯得十分可愛。
之前言無憂說阿念是四五歲左右,可他看著身量卻小的像是三歲幼童,又輕又瘦,此時哭得身子一顫一顫的,格外惹人憐惜。
“阿念乖,不是你不好,你沒有錯。”雲引摸摸他的頭,心疼道:“等我回去,就和你父親說,讓他好好看顧你好不好?”
阿念淚眼朦朧的看著他,慢慢的就不哭了,隻是兩隻小手緊緊抓著他的衣襟,一副生怕他走掉的樣子。
小陸看他不哭了,不禁欣喜道:“好了好了,小主子不哭了,那我們該回去吃藥了。哎呀,以前怎麽哄都哄不好,都是必須哭累了才停,謝謝你啊,真是幫大忙了!”
然而,他剛要伸手去抱,阿念就又開始大哭。
雲引也緊張問道:“為什麽吃藥?阿念病了嗎?”
小陸訕訕的收回手,點頭道:“小主子打出生就身體孱弱,又沒有被妥善照顧好,動不動就生病,這兩天又染了風寒,吃藥吃的更勤了。”
雲引聽的拳頭都攥的發抖了。
言無憂,這個畜生……
他低頭擦拭掉阿念滿臉的眼淚,發現小家夥果然額頭有點燒熱,皺眉道:“都生病了,怎麽還帶他出來?”
小陸歎氣道:“沒辦法啊,小主子一個看不住就往外跑,殿裏又隻有我一個人,根本看不過來,所以隻能帶著出來了。”
雲引疼惜的撫了撫阿念瘦巴巴的小臉,道:“我陪你去給阿念喂藥。”
小陸頓時一喜:“你真是個好人啊,之前都沒人管我們的!”
雲引歎了聲氣道:“這些年辛苦你照顧阿念了。”
小陸愣了愣,有點不好意思道:“不,不辛苦,本來就是我應該做的。”
阿念抽泣著看著兩人,小手更緊的抓住雲引,他偷偷抬起頭看對方的臉,莫名有一股熟悉的感覺,讓他想要依靠對方的。
這個人會把他推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