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含丹手上的那條東西足有嬰兒小臂粗,同時散發著絲絲寒意,光是看著都覺得滲人。

雲引自然不可能甘心受辱,但他此時靈力被封連自爆靈核都做不到,他從沒有像這一刻一樣渴望有個人能來幫幫他,無論是誰都好……

看對方要拿著東西往自己臉上蹭,他緊緊合上眼,不願目睹這一切。

言無憂,這個時候他又在哪兒?或許連他被綁走了都沒有發現吧……

雲引滿心絕望,不僅頭暈腦脹,腹中又疼得厲害,連意識都快要模糊了。

這時,隻聽一道轟然,門板突然爆破!

兩人一同投去視線,隻見言無憂持劍一身殺氣騰騰的立在門口,沒有絲毫猶豫一劍便刺穿了薛含丹的腹部。

他的眼睛倏然瞪大,隨時露出一抹森然笑意,破開的身體竟冒出黑色的煙霧,瞬間化為一團黑氣。

“你是殺不死我的,我早便舍棄了皮囊,魂魄也入了修羅道,你的劍傷不得我分毫哈哈哈!”

言無憂冷笑一聲,甩掉劍上沾染的黑霧:“是麽?但我也可以讓你生不如死,後悔自己死不了。”

“什麽?”

薛含丹想從窗口逃走,卻發現自己竟離不開這間屋子。

言無憂早便在這四下設了結界預防他逃走。

他化出一隻漆黑的泥瓶,默念咒語便將薛含丹收入瓶中,接著拇指一擦封瓶蓋蓋兒。

他在素華宮這些年沒少學降妖除魔的法門,不過收個修羅道罷了還不費什麽勁兒。

言無憂一晃手中瓶,笑道:“行了,你就在這裏邊待著吧,這瓶子裏我封了不少好東西,有它們作伴你總不會寂寞了。”

收拾完薛含丹,他趕緊去看雲引。

然而剛靠近時,牆上掛的美人頭突然尖聲慘叫著伸出舌頭,眼看著要觸及到雲引,言無憂目光一冷揮劍將它的頭劈碎了。

從裂眶裏滾落出的眼球死死盯著他手裏的漆瓶,緊接著一點點化為腐朽。

什麽不老不死,最終也不過是和萬物一樣化為灰燼,變得一點價值也沒有。

言無憂沒有多看一眼,迅速來到雲引旁邊,皺眉道:“我來了,你怎麽樣?他沒對你做什麽吧?”

雲引迷迷糊糊地看向他,眼角莫名濕漉漉的,身上散發出無比甜膩的勾人香氣。

他依稀還能認出對方是誰,聲音沙啞,哽咽難鳴地喚道:“言無憂……”

“我在。”言無憂應了一聲,隨即看見他被縛住手足的符紙,手一揮便將它們化為烏有。

他見狀就知道雲引是被下了什麽奇怪的藥,八成是什麽合歡散之類的玩意兒。

“沒事了,我帶你回去。”

言無憂把他從**抱起來,無意嗅到對方的香氣時,還是不可控製的升出幾分難耐的情緒。

他不禁緊了緊摟著對方的懷抱,雲引卻突然痛哼一聲,淚眼婆娑地抓住他的衣襟,顫聲道:“疼……”

言無憂挑了挑眉,他應該沒有那麽使勁兒吧?

想著可能也是那藥的緣故,他也沒有多想,帶著對方便往回趕。

卻不想剛出門,一道劍氣便落在他身前不過三寸左右的地方,言無憂感受到殺意立即躲閃,結果堪堪躲開後就看到自己剛才站的地方竟是被割開了幾尺深的長口。

他嚇了一跳,除了雲引以外他還沒見過這般強盛的劍意,而且威力甚至比雲引還要強大。

言無憂一抬眼,隻見半空中隱約停著一道人影,但奇怪的是根本看不清麵容,若是盯的時候久了,還會感到頭暈目眩。

他晃了晃迷糊的腦袋,幹脆不再直視。

雲引在他懷裏被顛的難受,已經開始小聲的哼哼起來。

“你,把他交出來。”

那人出口聲音也是朦朦朧朧的,聽得人頭疼。

言無憂強忍不適,抬頭皺眉道:“你是什麽人?”

“你不配知道本座名姓。”

話音未落,對方輕飄飄抬手又是一道無比強盛的劍意襲來,言無憂勉強躲過,但為了護住懷裏的雲引,還是被劃傷了手臂。

“嘖。”

雲引這時似乎察覺到什麽,撐起了一點精神,恍惚道:“……師父。”

“師父?”言無憂邊躲邊道,聞言一愣。

他的師父,那不就是……

“劍尊東裏雪?”

靠,他怎麽突然就追到這兒來了?

言無憂咬牙想逃,對方卻已經失了耐性,從空中躍下瞬移到他身前,一劍指著他的麵門,冷漠道:“既然不願把人交出來,那就去死。”

眼看著言無憂就要命喪於他劍下,雲引突然開口艱難道:“師父,別殺他……求您。”

東裏雪眉間輕蹙,猶豫了片刻卻還是緩緩將劍放下。

這還是他第一次求自己什麽事。

“你為何要護他?”

雲引剛想說話,卻眼前一黑徹底昏厥過去。

……

“我讓你看護好他,你就是這樣看的人?”

東裏雪端坐在掌門首座,底下跪著除了四和六弟子以外的四個徒弟,以陸乾離為首,後麵清一水跪了一排。

陸乾離背挺得筆直,腦袋卻低的很深。

他本來以為雲鶴歸是和言無憂一起下山躲師父去了,誰知言無憂竟是個魔族細作,趁機將人綁了去。

若不是師父回來的及時,又有弟子契感應,根本不敢想會出什麽事……

“是弟子沒看護好師弟,請師父責罰。”

東裏雪掃他一眼,毫不留情道:“自己去懲戒司領罰,還有你們也一起去。”

“是。”

東裏雪突然道:“等等,白苓留下。”

白苓停住腳,恭敬道:“是,師父。”

東裏雪起身帶著他前往自己在鍾元峰的住處。

他也與雲引同樣,是自己獨有一座峰的。

鍾元峰位處素華宮靈氣最濃鬱之處,一條靈泉逆行而上,環繞著山體如同一條清澈的飄帶,需要乘坐特製的飛舟才能去住山頂。

正是當年被他一劍斬破,江水倒流之地。

東裏雪已經很久沒有回來過了,在山頂的居住又占地巨大,光是住房就有十幾間,怕荒廢了便定了人按日去打掃,因此隻要他回來就隨時都能入住。

兩人乘著飛舟來到峰頂,走上通往居所的棧橋。

東裏雪突然道:“鶴歸腹中靈胎之事,你可知曉?”

白苓就知道果然是因為此事,立刻頷首道:“弟子知曉。”

東裏雪聞言頓了頓,沉吟片刻道:“鶴歸所修的無情道承受不住這突來的靈種,他如今破了道心,若再誕下子嗣,勢必會引發天罰。為了他的道途,也是順應天理,靈胎絕不能留。”

白苓愣了愣,皺眉道:“師父的意思……”

東裏雪道:“我要你煉製落胎藥。”

白苓沉默了一會兒,抬頭問道:“師父有問過鶴歸的意見麽?”

“此事若顧慮了他的意見便是害了他。”東裏雪停在一道房門前,回首道:“你隻管煉藥便是,剩下的不必管。”

“可……”

白苓欲言又止,可看到對方的神情還是合上了嘴。

他沒辦法忤逆師父的意思,而且他也知道隻有這樣才是對鶴歸最好的。否則若是真的生育一個孩子,那樣對他的傷害將是不可逆的。

他隨身帶著裝有千萬種藥草的芥子藥箱,與煉製丹藥的藥鼎。

白苓以真焰開爐,撚取藥草二三,動作行雲流水。

落胎藥並不難,不過幾刻便煉製好了。

雲引還在榻上昏睡,直到藥的苦味兒在房內散開,他才終於被活生生給熏醒了。

他緩緩睜開眼,目光中透露著茫然。

因為之前的藥效還未散淨,腹中的痛楚還很清晰,雲引卻顧不得許多,有些急切地喚道:“言無憂,快走……”

他記憶最後是師父拿劍指著言無憂的畫麵,可喊完後才發現自己似乎已經不在無妄境了,周圍的靈氣清冽濃鬱,四下陳設也像是在他師父的鍾元居。

雲引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被帶回素華宮了。

就是不知道言無憂怎麽樣了……

他迷迷糊糊地撐著腦袋,不知為何靈團會這般不安,一直在腹中亂撞,慌亂的有些奇怪。

“醒了。”

身邊傳來東裏雪的聲音,雲引聞聲抬頭去看,隻見對方手端著一碗藥朝他走來。

他掙紮著想要起身,卻被人按了回去。

“師父……”

“無妨,不必多禮。”

東裏雪將手中的藥碗遞過去,道:“把它喝了。”

雲引不疑有它,端來要喝腹中卻突然一痛,他悶哼一聲臉色煞白的放下了碗。

緩了緩,他嗅著這古怪又莫名被靈團抗拒的藥,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麽藥?”

東裏雪也不瞞他,直言道:“落胎藥。”

雲引一怔,下意識將藥端遠了。

“師父,為何要……”

東裏雪漠然道:“與魔族的孽種怎可留?我是為你好,把藥喝了。”

雲引也曾想過不留這個子嗣,可真到了決定其生死的時候,他又萬分不願奪去它的性命。

畢竟是他的子嗣,況且它還是有自己意識的,怎麽能……

“師父,我想留下它。”

東裏雪眸光一寒,麵上已然有了慍色,道:“你想自毀道行,以為我會同意麽?你自幼苦修,卻為了一個魔族孽障甘願墮落至此,你將師門置於何地?又將我置於何地?若再執迷不悟,別怨我不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