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一次考試，監考的老師管得很嚴，時不時地就走下講台來回監督。小朱一向有些膽小，最怕緊張的事情。監考老師似乎發現了小朱想要傳答案給前桌的意圖，於是眼睛一刻不離地盯著他。這導致了小朱傳答案失敗，而周佳佳的考試成績慘敗。
小朱覺得對不起周佳佳，於是出於內心的愧疚，他好長時間都主動要求要幫她寫作業。這樣反而讓周佳佳不好意思起來，她覺得讓一個內向的男孩長期給她做義工實在太不厚道，為了報答他一下，寒假裏，她帶著小朱去照大頭貼，喝奶茶，到廣場溜冰。
小朱在體育方麵是個低能兒，穿著冰刀扶在欄杆上一步也不敢邁出去。
周佳佳就笑他：“你怎麽這麽膽小，誰第一次溜冰都要摔幾次的。”
小朱還是怕。
“沒事沒事，你過來我這邊，我帶著你滑。”
在周佳佳的言語誘導下，小朱終於膽戰心驚地鬆開欄杆，像小馬學走路一樣顫顫巍巍地走向周佳佳。
事實證明，周佳佳是騙他的，就在他快要走向她時，她跑開了，將他一個人丟下哈哈大笑起來。小朱穿著厚厚的羽絨服，戴著笨笨的手套不知所措，一著急便摔在了冰麵上，接著委屈地哭了出來。
除了牙疼以外，他哭的時候少之又少。可偏偏每次哭都會被周佳佳看見。周佳佳急忙跑過來，看著他的眼淚手足慌亂：“你幹嘛哭啊，我逗你玩的，別哭啊，你可是男孩啊。”
小朱更覺得委屈，哭得更凶。
周佳佳急了：“你別再哭了，小朱，你知不知道，男孩子一哭就會長不高，多掉一滴眼淚就會變矮一厘米！”
這話一出，小朱就愣住了。他抬起頭望著周佳佳，忘記了流淚。
周佳佳又露出沒心沒肺的笑容：“看吧，這招管用，你不哭了吧！剛才的話是逗你玩的，可別當真啊！”
他的確當真了。以至於他非常介意自己的身高問題。
可是，初三一開學，周佳佳卻轉學了。她爸爸的診所經營不太好，便到外麵的大城市換了其他工作。周佳佳跟隨父母離開的那一天，小朱沒來得及道別。他從學校趕回來時，卡車已經開走了。他一個人蹲在街道上哭個不停。
他失去了他最好的朋友。
4.
十八歲的小朱讀高二。會遇見張曉琪，是因為高二的文理分班。女孩子選理科是有些吃虧的，因為再怎麽聰明也還是不及男孩子來得輕鬆。但是這個張曉琪還是執拗地選了理科，她沒聽父母的意見，她受不了唐詩宋詞的長篇大論。
還在高一的時候，小朱早就聽聞了張曉琪的名字。她的成績名列前茅，就連老師都沒有辦法解出的三角函數難題，她卻寫出了正確的答案。這件事情讓同年級的學生對她很是刮目相看，就連小朱也非常佩服她的聰明。
在高二的新班級裏，她和張曉琪的座位離得很近，中間隻隔了一條小河。她是個有些沉默的女生，寡言少語，多餘的話從不多說，做事認真，學習上進，小朱和她身為副班長和正班長這麽久，從來沒見她發過一次脾氣。
是個懂得控製脾氣的女生。
和張曉琪熟起來，是由於小朱那天突如其來的感冒。他趴在桌子上無精打采，喉嚨又幹又渴。猜到是感冒發燒，可是沒有藥可吃，隻好硬抗。坐在他隔壁的張曉琪發現了他的變化，於是在上課時分謹慎地傳了張字條給他：你生病了？
小朱有氣無力地回複字條：沒事，感冒而已。
下課後，張曉琪到老師辦公室裏的飲水機接了一杯熱水，又到學校的校醫處買了白加黑給小朱。
“白天吃白片，晚上再吃黑片。”他說著和廣告詞一樣的話。
小朱顯得有些詫異，但還是接了過來吃下去。又過了一節課，大概是藥片生效了，小朱的意識恢複了清醒，身體也不再那麽難過。
“謝謝你。”他下課時對張曉琪笑著道謝：“白加黑真管用，我現在感覺好多了。”
張曉琪搖搖手，似乎淡淡地笑了，“應該的，你不用客氣。”
從那之後，小朱和張曉琪變得熟起來。好像總是在一起了。一起去老師的辦公室送作業，一起去問題，偶爾還一起去食堂吃飯，也曾經因為爭著搶著用飯卡付錢而賭過氣。晚自習上小朱有些忍不住睡著，張曉琪就會替他把筆記工工整整地抄好，唯一的星期天兩個人基本上是在圖書館度過，互相研究著物理化學，也有過因意見不統一而爭吵的時候。
小朱發現，每當和張曉琪在一起，他就變得格外上進認真，對學習沒有絲毫馬虎。可是總覺得這樣有些累，緊繃著某根弦，做不回原本的自己。每當這時，他就開始想起周佳佳。不再聯係的三年時間，沒有一個電話，沒有一封郵件，沒有一條短信，沒有一句問候，可是他就是無法把他忘記。
那段令他會心跳，會高興，會難過，會哭泣的感覺至今還在鮮明著不曾褪色。他以為他可以忘記她，因為她一定早已把他忘記，會有那麽多新的朋友圍在她身邊，她怎麽可能還記得無趣的他。
可是，心裏總會有那麽一些不切實際的期待。周佳佳，她會不會在無聊的閑暇時，有一點，一點點的，想起關於那個叫做小朱的人的事？
那是高二的第二個學期，突然有一天，周佳佳從隔壁的班級裏走了出來，小朱看著她一臉怔然。
她也望著小朱，皺了皺眉頭，又扯起嘴角露出含義不明的笑意：“怎麽原來你也在這裏啊。”每次重逢大概都會是這句話，隻是小朱沒有想到她接下來會說：“變高了嘛，小朱，再都已經超過我的身高了，終於像是個男人了！”
曾經年少的友情染上了別的色彩。
即便小朱還是那個小朱。
可是，周佳佳已經不再是原本的周佳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