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華爾茲音樂響在光影交織的前廳裏，社界的談笑風生與記者們對來賓拍攝照片的閃光燈相輔相成。名貴紅酒的香味在空氣中飄散溢滿，時間回到那一晚的宴會上。
廳外人影稀少的寂靜走廊裏，鞋跟太高，走起路來很不方便。尤其是像林一羅走得如此之快，腳底被硌得生疼。
付衡跟在她身後，隻要稍微加快腳步，他就會發現前麵的林一羅會小跑起來。於是他迅速向前跑了幾步，終於和她的肩膀處於一致狀態。
“你為什麽要躲我？”
“很抱歉付先生，我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去做。”林一羅板起麵孔，側身朝走廊下麵的樓梯走去。
“什麽事？去找誰？”付衡立刻追上去。
林一羅加快了腳步，誰知道腳下的鞋跟突然一崴，她整個人踩空了幾節樓梯，付衡順勢抓住她的手，因為突然停下來的慣性而不得不向前傾了幾步，於是就變成了他將她推到牆壁上，鎖進自己臂彎裏的景象。
突然地接近，連彼此的呼吸都可以清楚地感覺得到。
林一羅睜圓了雙眼。
但是沒有等她來得及掙紮，走廊裏的燈突然全滅了，空調仿佛也在瞬間停止了“嗡嗡嗡嗡”的運轉聲音。
林一羅因這突如其來的黑暗而不自覺地“啊”低聲叫了出來，付衡立刻靠近她的耳邊輕聲撫慰：“隻是停電，別怕。”
林一羅在黑暗中露出驚訝的眼神，努力的想要看清麵前的他的臉。
可惜暗寂的光線中看不太清任何事物，隻能依稀分辨出隱約的輪廓線條，如同被雕塑刀刻出來的完美的臉頰，令女人都會忍不住嫉妒。
漆黑的視界裏，隻能夠聽到彼此衣料摩擦的細小聲音，以及清晰的呼吸聲，還有高跟鞋偶爾靠向牆壁時發出的“嗒嗒”聲。
良久的沉默過後，林一羅聽到他翻弄口袋而發出的簌簌聲響。皺起眉頭很好奇他打算幹什麽，沒等她猜測完便聽到“啪”的一聲。
有一朵暈黃色的花在她的眼前亮了起來。
是打火機的光。燃亮了他的臉。
忽明忽滅的模糊光暈中，她凝視他的眼角與眉梢，移不開視線——清澈的眉眼，曲線光滑的下顎，微微飄動的幹淨的黑色的頭發，稍顯蒼白但卻明亮的膚色，沒有絲毫瑕疵的麵容。
他環視四周終於開口：“看樣子隻有這層出故障了。”接著轉向林一羅：“要在這裏等到來電嗎？”
“嗯？”林一羅竟然一時愣住。
“我的意思是說，你如果不想待在這裏，我們可以換個地方。”
“不用了。馬上就會亮起來了。”
付衡露出了點笑意，“你突然鬆懈了警惕，剛剛見到我時不還是一張生氣的臉嗎？”
“生氣？我？”林一羅失笑著搖了搖頭，“我沒那麽狹隘，沒什麽大不了的，你不必擔心我會因此而記恨於你。”
“看來，你根本不打算和我做任何解釋？”付衡試探性地問道。
“我不覺得我做了什麽讓你誤會且需要和你解釋的事情。”
“你未免過分理直氣壯了。”
“難道說你有資格來詢問我的私生活嗎？”
一句反問讓付衡的身子一震，他皺起眉，竟回答得有些躲閃：“我……都是聽人說起罷了。”
“付先生什麽時候相信起捕風捉影的事情來了？不過是一群俗人添枝加葉嚼人舌根，你也肯信？”
“我——”
“總不會是很多人都這樣告訴你的吧？”
2.
付衡無言以對，畢竟他現在的情況本身是個毫無信服力的存在。所以，他也隻能說：“我知道我沒有資格來要求你答應我什麽，但我今晚所說的一切都是真心的，你可以認真考慮看看，我說了，我會等你。”
林一羅聞言，卻笑了，將他一軍道：“你確定說出這樣的話是正確的嗎？”
付衡被她堵到，說不出反駁的話，而光線在這個時候重新亮了起來。
林一羅的電話聲響起，她接通後聊了幾句，然後對付衡說：“付先生，不好意思，我先行一步。”
付衡遲疑兩秒，他心裏隱約清楚是誰打給她的，看見她轉身離開，他鬼使神差地喊住她：“等一下。”
她困惑地轉回頭。
“我會等你給我答複。”
林一羅先是一怔，立刻明白過來，微笑著擺手。然後再次轉過身，匆匆離開。
付衡望著她逐漸遠去的背影，心裏泛起的是不知名的憂愁情愫。
人類終究不是冷血動物。
總會有一些東西來支撐著你活下去，就算再怎樣辛苦，也還是會在絕望中找到希望。因為人類需要的是感情與溫暖，以及光。
隻要是與人相處，無論對方是誰，亦或者是怎樣的人，久而久之，不知不覺，總會產生感情。
最怕明知不可能，偏要日久生了情。
假裝不在意，騙人騙己。
所以林一羅根本不會想到他突然從身後抓住了自己的手腕，猛地向後一拉扯，她跌進他懷裏。
“砰”、“砰”、“砰”。
劇烈跳動著的心跳聲，已經分不清究竟是誰的。
林一羅甚至反應不過來剛剛發生了什麽，回過神時，聽見他在自己耳邊溫聲細語道：“你還沒有回答我，會不會給我答複？”
像懇求，似挽留。
林一羅懷疑自己聽錯了，於是喃喃地問：“你是在和我說嗎？”
他將她更加抱緊了一些，仿佛以此來確定懷裏的人是真實的，是確切存在的。
有些愛很沒道理，不知是依戀還是習慣，又或者是惑人心智的神魂顛倒，它很危險，如同毒蛇的身軀，蜿蜒著滑入心裏、血裏、皮肉裏。
“不要走。”他實在想象不到這種低聲下氣會在有朝一日出自他口裏，“至少今晚，你多陪我一會兒吧。”
林一羅因這一句而冷靜下來，她沉下眼，語氣淡漠地回答他：“放開我，付先生，我不想被人看到。”
她的話，讓付衡的胸口，頓時泛起了一片疼，難以名狀的情愫在胸腔裏翻湧。
這種感覺，已經很久不曾體會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