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
雲汐來到城外的時候，便看到了一直在這等候的東方問源，東方問源聽到她的聲音，轉頭看過來，笑著問道：“告別完了？”
雲汐略帶歉意：“讓您久等了。”
東方問源搖搖頭：“對我來說，這是好事。”
“好事？”
雲汐有些疑惑。
東方問源解釋道：“你所做的這些事，都是在幽兮雲看來毫無意義的事情，這樣的事，她是絕對不會做的。所以，你能夠保持住自己，是一件值得讚歎的事情。”
雲汐沉默了須臾，問道：“您覺得，這樣的情況能一直保持下去嗎？我和她會始終相互獨立存在嗎？”
東方問源淡淡一笑，不假思索說道：“放心，如果你們中隻能有一個最終留存下來，那個人會是你。”
“為什麽？”
東方問源眼神微凝：“以陳默安他們的性子，在得知你和幽兮雲屬於雙重人格的關係之後，應該會想方設法抹除掉幽兮雲的人格。”
說著，他神色又是一鬆：“不過，站在我的角度來說，我倒是不介意他們這樣做，沒有了幽兮雲，你才會更加是你自己。魏老想必也是如此想的。所以，其實你隻要在寒鏡淵內靜靜等上一段時間，等待我們想出了法子，解決了幽兮雲之後，你便能夠平安出來了。”
東方問源的話讓雲汐的瞳孔微微一縮，她沒有想到這一點，她沒有想過天靈盟在得知幽兮雲和自己的生存關係後反而對幽兮雲起了真正的殺心。
除掉幽兮雲的人格……這似乎對她來說也是一個完美的選擇。
幽兮雲消失，那她便隻是她，沒有了魔族聖女的身份給她帶來影響，她依舊還能繼續當她的天靈校花，雲家之女，隱閣的長老們也不會再對她出手，她的生活又能開始的回到正軌。
有幾位華廷的照顧，她也不用擔心天掌教的人對自己出手。
這怎麽看，都是對天靈盟、對她自己，都是最利好的一個選擇。
可是……她真的會期待、喜歡這樣的結局嗎？
雲汐連思考都沒有，便已經得出了答案，她抬頭，對東方問源說道：“謝謝大將軍告訴我這個。”
東方問源淡淡笑了笑，搖搖頭意示不用在意，隨後手一揮，帶著雲汐消失在了原地。
……
……
“大將軍，幽兮雲……是個什麽樣的人？”
前往寒鏡淵的途中，雲汐忽然向東方問源問道。
她和幽兮雲認識已經有不短的時間了，對幽兮雲也有自己的了解，但她還是想知道，幽兮雲在大將軍這些人眼中的形象。
或者說，她還想對幽兮雲有更多的了解。
東方問源聽到雲汐的提問，也是愣了一下，然後認真思考了一陣，回道：“怎麽說呢？在我看來，她是一個很純粹的人吧。”
“很純粹，是因為她對於神道的追求嗎？”雲汐問。
東方問源點頭：“嗯。她一心求道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但很少有人知道她為了追求神道能夠做到什麽樣的一個地步。幽兮雲雖然出身不顯，但自幼天賦不凡，目標明確。在我的了解中，她的人生，所有的行為都是在以成神為目的的前提下進行的。”
“修行、戰鬥、悟道、甚至魂轉……她所做的一切無非都是在追求神道。而與神道無關之事，哪怕再重要，她也鮮有關注。身為魔族聖女，魔族的最強者，她不僅對權勢毫不在乎，也從不關注參與魔族高層的各項會議，隻是一味的修行，否則這些年天靈和魔族之間的鬥爭，天靈也很難牢牢占據上風。”
東方問源由衷說道：“所以我其實倒是挺敬佩她的。這世上的誅靈，少有對神道沒興趣的，但不管是誰，都做不到她這麽心無旁騖。哪怕是陳默安，都在當年選擇了爭奪盟主之權。”
頓了頓，東方問源又歎了口氣，感慨道：“不過或許也正是因為她對於神道的執念太深了，才導致她天賦無雙也遲遲邁不進那道門檻吧。這次她的身份會暴露，也應該是魔族內有人對她怨念極深。”
雲汐安靜的聽著，神色發生著細微的變化，她想著幽兮雲當年與自己的交易，這些年與自己的交流。
從她本人的角度上來說，自己能夠給幽兮雲的其實隻有身體的控製權，但幽兮雲能夠幫到她的地方卻很多，很多時候她都認為這所謂的交易，其實不過是自己在趁人之危，占據著便宜。
但幽兮雲從來沒有多說什麽，她幫自己進化化雲心經，感悟太威內時間輪盤的力量，給自己看完了《清幽如鏡》的全部內容，甚至還為蕭泠鳶她們準備了多份，也救過自己很多次。
她不在乎自己付出了多少，隻要雲汐能夠給她帶來成神的希望。
而這樣的她，天靈盟想除之，甚至魔族內部也有人希望她死。
她慢慢地垂下了眼簾，但很快又抬起頭，問東方問源：“您會覺得她是一個可憐的人嗎？”
東方問源搖搖頭：“她是一個可敬的人。”
……
對話結束後不久，寒鏡淵的輪廓已經呈現在了兩人的眼前。
距離雲汐第一次來到寒鏡淵的時候，已經是過了許久的時間，如今再一次來到這裏，這裏的景色和雲汐初來乍到時見到的別無二致。
巨大的深淵，漆黑的仿佛能夠吞噬一切光芒，雲汐站在高處往下俯瞰，根本在那片黑暗中找不到哪怕一絲一毫的光輝。
東方問源帶著雲汐進入深淵，兩人的身影被黑暗吞噬，當眼前再度出現光的時候，寒鏡淵的守衛者宗知出現在了他們的正前方。
“今天什麽日子？你們接連來？”
宗知看到東方問源，顯然是已經認出了他，便開口詢問道，同時視線也稍稍落在了一旁的雲汐身上。
雲汐隻來過寒鏡淵一次，但宗知對於這個年輕的人類姑娘還是頗有印象的。
東方問源問道：“還有誰來了？”
“陳默安魏歸衣蕭承桓……你們天靈盟的老家夥們，基本都來了。”
東方問源點點頭，在之前從玄冥穀出發之際，他便已經通知了魏歸衣等人，他此時將帶雲汐前往寒鏡淵，他們想來也是聽說之後，便提前趕來了寒鏡淵。
關押幽兮雲這種大事，他們肯定是要親自在場的。
東方問源沒有多解釋，隻是對宗知說道：“有勞你了。”
宗知搖搖頭。
“走吧。”
東方問源帶著雲汐往寒鏡淵內的走去。
雲汐對著宗知鞠了一躬，趕緊跟上了東方問源的腳步。
宗知看著雲汐的背影，那雙如幽火般眼睛顯得有些疑惑。
穿過那麵水鏡，鏡後便是真正的寒鏡淵秘境，一處森然幽邃的地下空間。
寒鏡淵內，昨日參加望尊殿會議的誅靈們除了葉天機、秋金來以及古君之外，其他人全部到齊。
除了這些人外，原本被安排在寒鏡淵內的前郡王桂督們也都在場。
東方問源帶著雲汐的到來，引來的大家的目光。
雲汐發現，蕭承桓和魏老的臉上似乎都還殘留著一絲怒意，似乎是不久前吵過一架。
陳默安看著雲汐，問道：“你的告別結束了？”
對於已經知道雲汐體內雙人格存在的人來說，想要區分雲汐和幽兮雲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因為這兩人的性格氣質給人的感覺真的完全不一樣。
雲汐點點頭。
東方問源問道：“關在哪？”
寒鏡淵內的水鏡之獄不少，雲汐當初第一次來寒鏡淵內的時候看到了十三麵水鏡，不是因為這裏隻有十三麵水鏡，而是因為被關押的遠古凶獸隻有十三隻。
實際上，在最初的設計裏，天靈盟在寒鏡淵內一共準備了二十麵水鏡之獄，隻不過用不到的水鏡都沒潛藏在了洞底的寒潭之下，這樣能夠節省更多的能量。
回答東方問源的是魏老，他低頭看著一個方向，說道：“那邊那麵，我已經設計好了。”
“好。”
東方問源點頭，目光掃了眼陳默安和蕭承桓等人，蕭承桓發出一聲冷哼。
雲汐眼眸微閃，心想或許剛才他們就是在為把自己關在哪麵鏡子裏而爭吵吧？
“走吧。”
東方問源對雲汐說道。
“嗯。”
雲汐沒有任何反抗之意，乖乖跟著東方問源往石道下的水鏡而去。
“等等。”
就在雲汐走到石道邊緣的時候，蕭承桓突然出聲。
東方問源轉身，看著他：“還有什麽事？”
蕭承桓說道：“人進去，但身上的東西必須留下，尤其是靈器之物。”
既然要關入寒鏡淵，自然不能讓雲汐帶著靈器被關進去，不然誰知道幽兮雲會不會藏些其他的手段。
東方問源深深吸了一口氣，轉頭對雲汐說道：“那你便將東西取出來吧，讓魏老幫你保管也可以。”
雲汐看了一眼蕭承桓，說道：“除了這儲物戒，我身上沒有靈器。”
說著，雲汐還將自己的儲物戒取了出來，將裏麵的東西全部取出。
竟都是些書本畫冊甚至盆栽木材等各式各樣的普通物品。
蕭承桓皺眉，靈識一掃，發現儲物戒內果然沒有了其他東西，而雲汐身上的確也沒有了其他任何的靈器波動。
他問道：“你的東西呢？”
“不能帶進去，自然是留在外麵了。”
“留在哪了？”蕭承桓繼續問。
一旁的魏老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蕭長老問的是否有些多了？”
蕭承桓淡淡解釋：“總得謹慎一些。”
魏老說道：“幽兮雲曾經再強，現在也不過隻是劫靈巔峰的實力，難道她還能瞞著我們這麽多人將靈器帶進寒鏡淵？”
蕭承桓凝了凝眉，沉默一瞬後還是沒有再多說什麽，的確，不管是他，還是陳默安，都沒有察覺到雲汐身上有其他的靈力波動。
別說劫靈巔峰，就算雲汐現在境界能夠達到運靈境，能夠自辟空間容納物件，也不可能沒有任何的氣息流動。
不過就在這時，陳默安忽然開口：“我記得，雲汐身上應該還有一枚尊神傳承的玉佩吧？”
雲汐眉頭一跳，神情卻沒有太多的變化，她攤了攤雙手，說道：“佛尊玉佩也不在我身上，你若是懷疑，可以查一查這裏。”
她指著自己的腦袋。
像佛尊玉佩這種直接與靈魂構建聯係的靈物，是可以存儲在擁有者的識海當中的。
陳默安聽到雲汐這麽說，也並不客氣，他直接抬起手，隔空對著雲汐一點，雲汐頓時覺得一陣微風撫過，識海中仿佛翻起了浪潮，但下一秒又消失不見，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
“讓她進去吧。”
陳默安說道。
東方問源也沒有說話，直接帶著雲汐走進了那麵水鏡。
雲汐將自己買的書本畫冊之類的東西都收起來後，見沒人出聲，便跟上了東方問源的身影。同時心底默默地鬆了口氣，還好她沒有對自己小氣，將東西都藏入係統空間，不然如果是放入仁之玉內的話，仁之玉被發現那依然還是要被收了。
嗯？
雲汐忽然眨了眨眼睛。
她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性，如果自己先將東西都放入佛尊城，然後再將仁之玉放入係統空間，那自己是不是隻用花一百積分，就能夠存放很多東西？
“……”
想到這個可能性，雲汐忽然陷入了自我沉默。
不過很快，這份沉默便又被雲汐自己打破了。
“這，這是關我的地方？”
穿過寒潭上的那麵水鏡，雲汐來到了鏡子裏的世界。
這是一片原野，清澈的河流蜿蜒地將原野分成兩半，一邊綠草如茵，牛羊遍布，一邊繁花似錦，雀鳥成群。整個秘境內都透露出大自然的清新，風景如畫。
最關鍵的是，這裏並沒有雲汐在別的水鏡之獄內都曾見到過那四根柱子，這讓雲汐很是意外，因為這說明她的活動空間不會被局限在那個四方形之內。
東方問源笑著說道：“這已經是魏老能夠為你爭取的環境最好的秘境了，怎麽樣，還算滿意嗎？”
雲汐鼻子有些微酸，臉上露出笑容：“怎麽能不滿意，我都覺得我是來度假的了。”
“就當作是在度假吧。”
東方問源看著這原野說道：“魏老應該是提前來到了這裏，將本該存在的封柱撤去，但將封印的力量融入在了天地之間，所以你除了出不去和沒辦法召喚天劫外，其他的事應該都能夠做。”
雲汐發自內心的對他說道：“謝謝。”
大將軍微微搖頭：“我沒做什麽事，你不用謝我。而且，這件事……本就不是你的錯。”
這是幽兮雲和天靈盟之間的恩怨，雲汐隻是很不幸的成為了受害者。
大將軍拍拍雲汐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哪怕不能渡劫，也別忘了修行，等時婷諸葛舒還有小若他們出來後，我們會想辦法將你接出來。”
說完這句話，大將軍便轉身消失在了此處，雲汐望著看似無盡的原野，聽著耳邊的風聲，有些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