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盆栽，小汐你買這個幹嘛？”
看著雲汐將盆栽收入儲物戒，蕭泠鳶不解的問道。
雲汐說道：“寒鏡淵內的我去過，無聊的很，我總得找點事做不是？實不相瞞，我還打算買些畫冊、花種子、油墨之類的東西。”
雲汐的話聽的眾人不僅汗顏。
楚舒怡忍不住吐槽道：“師姐，我怎麽覺得，你好像是要去度假一樣？”
雲汐笑了笑：“也差不多吧，隻是時間可能有點長罷了。”
不管是以幽兮雲的身份還是雲汐的身份來說，天靈盟都不太好直接處置自己，頂多就是將自己關在寒鏡淵內，自由度應該會比那些凶獸多不少。
一行人花了兩個時辰的時間，幫雲汐買了很多東西，雲汐一路說說笑笑，看上去真的一點也不介意處罰一事。
東方問源雖然待在城外，但偶爾也會關注一下雲汐的情況，見到她如此樂觀的態度，也是忍不住讚歎。
雲汐和幽兮雲的性格，差了真不是一星半點，他現在想到雲汐和幽兮雲之間的關係，還是覺得匪夷所思。
隻是一想到雲汐的遭遇，他又有些無奈。
……
晚間，夜色降臨，雲汐隻爭來了一晚的時間。
這一晚，篝火升起，雲汐為大家親手再做了一頓晚餐，菜式繁多，不僅僅有她的招牌燒烤，還有更多其他的菜肴，滿滿一大桌。
隻是和往常的區別是，雲汐每做完一個菜，眾人的情緒便低落一份。
當雲汐端上最後的自創九寶粥上桌的時候，桌上的氛圍一片沉寂。
“怎麽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快吃吧，我坐了這麽多好菜，可別浪費了。”
雲汐笑著對大家說，眾人這才慢吞吞地拿起筷子，夾著菜放進嘴裏嚼了起來。
雲汐今日做的菜要比以往更加認真，味道也應該理所當然的更好，但眾人卻依然味同嚼蠟，完全品嚐不出其中的美味。
雲汐看到大家這個樣子，輕輕歎口氣，道：“隻是暫時分開，又不是要死了，你們這是什麽表情？”
蕭泠鳶等人轉頭看向雲汐，眼神不舍。
雲汐一隻手抵在桌上，撐著腦袋，看著大家說道：“真要說，我才是更應該擔心的那個吧？”
“太威千年，換做人世間雖然隻有十年，但對於真正進入太威的人而言，確實是實打實的一千年過去。在千年的時間點下，我們幾十年、十幾年的情誼究竟還能占比多少，我反而很擔心這個。”
“你多慮了。”
出人意料的，第一時間回應雲汐的，竟然是平時少有開口的李梓簫。
李梓簫的開口讓眾人先是一愣，隨後也立即反應過來，紛紛表態，雲汐聽著那些足以打動人心的宣言，臉上流露出一絲懷疑：“唉～連我做的菜都不願意吃的人，我真的不敢相信她說的這些宣言究竟是真是假呢。”
碗筷聲齊齊響起，眾人頓時大快朵頤了起來。
雲汐見到這副場景，方才露出了笑容。
等到一桌子的菜全被大家幹完，雲汐將桌上的一片狼藉收拾幹淨，在地上鋪了一張寬長的野炊布，大家就這樣聚在院子裏，誰也沒有回房間。
雲汐躺在低上，睜開眼是漫天星輝，眾人躺在她的身旁，誰都沒有先說話，隻是在等著雲汐開口。
而片刻的沉默後，雲汐也的確開口了，她望著天空，慢悠悠的說道：“其實早在知道幽兮雲的存在的那一刻，我就料到會有這麽一天。我自認為自己不是魔族人，但事實上我和魔族也脫不了幹係。我想了很久，該怎麽麵對這個情況。當我得知身份暴露的時候，我問幽兮雲，你們猜她怎麽回答我？”
眾人轉頭，紛紛看向雲汐，沒出聲，但眼中的好奇卻表明著她們想知道答案。
雲汐想到幽兮雲的回答，輕輕一笑，道：“她說，‘順其自然’。”
眾人眼瞳微縮，神色有些訝異，不過想到今天初見幽兮雲時對方那毫不在意的冷淡態度，又覺得這似乎也並不奇怪。
雲汐沒有去看大家的反應，而是自顧自的繼續說下去：“聽到那四個字的那一刻，我一下變安心了起來。隨後我也才明白，對於我來說，幽兮雲的身份暴露，我很擔心，擔心盟內的前輩們會對質疑我，處罰我，甚至想要殺了我。可對於幽兮雲而言，從她決定魂轉天靈的那一刻起，她便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準備。她無所畏懼，因為她足夠強。”
“她曾經站在混靈界的頂峰，距離頂點的神道也僅有一步之遙，這樣的她即便不複當年的實力，影響力卻依舊存在，這是她敢於魂轉的底氣，是她在麵臨自己暴露也毫無憂色的自信。”
說到這裏，雲汐短暫的進入沉默，她舉起自己的左手，五指張開，仿佛要抓取天上的星辰。
“老實說，如果不去想她的身份給我帶來的影響，這樣的人簡直帥爆了不是嗎？實力尚在的時候誰都不敢對她出手，實力不複當年的時候也沒人敢殺她。如果說每個靈者都是一顆星辰，那她想必會是最閃亮的那一顆。這樣的人居然是我的前世，是我的另一個人格，也不是一件壞事對吧？”
她收回手掌，轉而坐起身，盤著腿，看向大家。
“我們都知道幽兮雲那樣的人魂轉是為了什麽。我修行這麽多年，一路走來，依靠的不是她，而是我自己。她的存在對我或許有影響，但絕不會改變我前進的意誌。你們也應該一樣。”
雲汐雙手抓著小腿，上半身微微後仰，臉上的笑容純淨而明亮：“幽兮雲想成神，我也想一直希望在修靈的道路上走的更遠。我和她以相同的身體在朝著那個目標前進，速度應該會比所有人都要快。所以我真的很希望，此時此刻，在你們的眼裏，在你們的心中。”
“想的不是【雲汐要被關進寒鏡淵了】這件事，而是【雲汐本來就很優秀，現在又有幽兮雲的幫助，那我們還能追趕上她嗎】，我希望你們能有這種慌張感。”
“幽兮雲一心求道，神道已成她的執念。我求神道，卻是為了長生，隻有活得更久，才能和喜歡的人再相互喜歡更久。我很貪心了，喜歡著你們每一個人，但是……我不會等你們。”
雲汐的眼睛正在變得愈發明亮，夜色下星辰閃耀，卻不如她的雙眸奪目：“所以，你們必須自己追上來。”
她歪著腦袋，笑容如初夏之際的玫瑰在盛放：“再說了，誰說，被關進寒鏡淵的人就會停滯不前了？窮畏在寒鏡淵內被關了這麽久，不還是成為了一代誅靈妖王嗎？”
雲汐的聲音，像是春日的風，拂過每個人的心弦，又像是大海上的浪潮，拍擊著每一個人的內心，所有人在不知不覺間坐起了身子，怔怔地看著雲汐，呼吸都仿佛停止。
她們從未見過這樣的雲汐，她滿含微笑，眼神明亮，語氣輕鬆灑脫，說的話卻讓人難以平靜，她坐在那裏，一個人便奪走了天地間的一切光輝。
她美的仿佛神女下凡，是如此的觸動人心。
“小汐……”
蕭泠鳶的聲音微微顫抖，眼神動容，含著淡淡的水霧，卻堅強的沒有哭出來。
“嗯，我在。”
雲汐輕聲回應。
“小、小汐！”
水霧最終還是化作了眼淚，汩汩而流，蕭泠鳶一把衝上來緊緊抱住雲汐，嚎啕大哭。
“我不會讓你失望的！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我會來接你的！一定會來接你回來的！”
蕭泠鳶的聲音在院子裏遠遠傳開，這是她的聲音，卻是雲汐勢力所有人的心聲，一道道身影撲了過來，將雲汐壓在了地上。
“別、別……要、要被壓扁了啊！”
人群堆積而成的小山丘下，雲汐艱難地擠出了一隻手。
……
……
【三十顆護劫丹已到賬】
【三十支悟靈金香已到賬】
清晨，久違的係統機械聲將雲汐從熟睡中喚醒，她眯著眼睛，緩緩睜開，天空明亮的像是被洗過，玄冥穀內的空氣渾濁，但天地風月四城的空氣尚且還算可以。
一整晚，雲汐等人都在躺在院子裏的地板上睡的覺，因為人太多，房間不夠用，更因為這一晚，大家都不想和雲汐分開。
不過睡一晚上地板的感覺，也卻是談不上好，雲汐現在隻覺得渾身酸痛，脖子甚至都有些落枕，尤其是身上還莫名的傳來一陣壓迫感。
嗯？壓迫感？
雲汐抬起頭，朝自己身上一看，隨後忍不住扶額。
蕭泠鳶的腦袋，影念綾的大腿，都壓在自己的肚子上，而青嬋和紅菱，則是一個枕著自己一條腿，難怪她這一晚睡的這麽不自在。
不過看到大家那安心的睡臉，她又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也不忍心叫醒她們。
她悄悄地抬起一隻手，將兌換的東西全部取了出來，放進了一枚儲物戒中。
這就是她想要多待一日的理由。
早在昨日，知道自己身份暴露的那一刻開始，雲汐便毫不猶豫地兌換了三十份護劫丹和悟靈金香，護劫丹是幫助靈者扛過天劫的丹藥，效果不必劫靈丹差；悟靈金香則是幫助靈者感悟修行的好東西，對於運靈強者邁入誅靈頗有幫助，幽兮雲便是靠這個和竺臨換取了太威的所在地。
雲汐一次性兌換了三十份，花了她足足九萬積分，但對於現在的她來說，這九萬積分完全不痛不癢。
太威一百五十年，對於係統而言也是一百五十年。
一天十積分的增長，在這一百五十年內積少成多，直接給雲汐增加了五十多萬的積分，令她直接化身商城富豪，整個係統商城內基本上可以說是想換什麽換什麽。
如今，她豐收後的第一筆大額積分，用在了同伴們的身上。
看著這枚戒指，雲汐露出滿足的笑容，有了這些，大家在太威秘境內的修行就完全不用擔心了，等十年後她們出來，說不定都已經是運靈圓滿甚至誅靈級別的強者了。
不過幫蕭泠鳶她們兌換好東西了，雲汐也需要給自己做些準備。
不假思索的，雲汐將自己的雨汐劍幻雪衣等重要之物全部存進了係統商城，與這些一並被存的，還有那盆在書店裏買的盆栽。
以魏老大將軍等人對自己的態度，應該不會介意自己帶些書本畫冊進寒鏡淵，但有陳默安蕭承桓這些人的關注，自己想帶雨汐劍凝霜劍這些靈器進寒鏡淵估摸著還是有些難的，既然如此，不如提前存入係統空間，頂多也就是花點積分的事。
做好了一切準備之後，雲汐方才緩緩地呼出一口氣，然後拍了拍距離自己的最近的蕭泠鳶的臉，輕聲哄道：“起床了。”
“嗯～～”
蕭泠鳶發出賴床鬼專有的嬌氣聲音，慢慢轉了個身，臉壓在雲汐的胸口，雲汐清晰的感覺到，這丫頭轉完身後，鼻子居然還輕輕嗅了一下。
“你這家夥……”
她改拍為捏，直接掐著蕭泠鳶的臉往上拉。
“啊！疼疼疼疼！！”
蕭泠鳶痛呼出聲，一下便將所有人都吵醒了，眾人紛紛睜開眼睛，第一時間坐起身，看向雲汐這邊，初醒的眼眸中沒有水霧，睡意似乎很淡。
雲汐這才知道，原來大家其實也都已經醒了，隻是故意沒有睜開眼睛，她們都明白，這一次睜眼，就是真正的告別，下一次再見，或許就是太威中的千年之後了。
那個時候，大家又會變成什麽樣子？
沒有人去細想這個問題，因為她們從未有過哪一刻，像今日這般意誌堅定。
一千年也好，一萬年也罷，牽過的手，是不會鬆開的。
“鬆手！鬆手呀！小汐我錯惹！嗚嗚嗚！”
在蕭泠鳶的痛呼聲中，雲汐白了她一眼，鬆開手，然後起身，對大家說道：“天亮了，我差不多該走了，大將軍等我很久了。”
眾人頓時站起，一雙雙眼睛落在雲汐的身上。
雲汐對著她們一笑，然後將放著護劫丹和悟靈金香的儲物戒交給葉念寒：“念寒，這是我為你們準備的東西，你們好好利用。作用和使用方法我都已經存在裏麵了，很容易看懂的。”
葉念寒伸手接過戒指，低頭看了眼，再抬頭看向雲汐，似乎想了一會兒才開口：“有給你自己留嗎？”
“我可不缺這些東西。我走了，下次見到你們的時候，可別還像現在這麽弱。”
雲汐微微一笑，轉身向著院子外走去。
“雲汐！”
在雲汐走到院門口的時候，影念綾忽然喊住了雲汐。
雲汐身形一頓，卻沒有回頭。
影念綾看著她的背影說道：“謝謝你一直這麽照顧我。下次再見，我一定會掃清你成神路上所有的障礙！”
李梓簫握著手中的劍，也跟著開口道：“十年後，如果那些長老還活著，我不會留手。”
“小汐……”
“師姐……”
“小姐……”
……
一道道聲音渾在一起，是每個人對她的告別，雲汐沒有回頭，隻是背朝著大家揮了揮手，緩步離開。
走出院子後，雲汐抬起頭，仰望著蔚藍的天空，輕輕吐出一口氣。
“啊……人睡醒之後，眼睛總是會有些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