鯰魚精成功拉近了跟地藏佛龕的距離。看著那邊正試圖挪移地藏像的桐生和馬,鯰魚精壓下吐血的衝動,狂吼聲中甩出四根觸須。

“去死!桐生和馬!”

鯰魚精拚命了,四根觸須有如炮彈出膛般戳向遠處桐生和馬的背影,但途中卻遭到攔截。

“不許傷我師匠!”

晴琉怒叫著踏進來。關鍵時刻,這位前白峰千金也拿出了當年極道撕殺時的膽魄,橫裏欺進來,猛然撞開第一條觸須,同時也付出肩膀擦傷的代價。然而無視這點,借著反震力道往回踏步,一記自上而下的直斬讓第二條觸須化為飛舞的斷須。

黑血噴出,沾染半身,鯰魚精殺血了眼,而晴琉亦是不管不顧。兩條觸須擦身而過之際,一口氣不斷地蹬腿發力,牙突疾衝而出,追上第三條觸須並將其給牢牢釘在斷時晴雨上。然而就在準備回身斬滅最後的觸須時,最初被撞飛那條觸須卻從背後死角猛甩過來,重重抽在晴琉的背上。

猝不及防的晴琉被打得斜飛出去,深**進第三條觸須的斷時晴雨也跟著脫手而出。半空翻滾之際,晴琉感到背後傳來近乎灼燒的劇痛,眼睛則瞥見剩下兩條觸須從她身側奔過去,繼而戳中和馬的光景。

“不!!!!!”

晴琉尖叫起來,幾乎本能般的伸出手。

同時間,插在第三條觸須上的斷時晴雨陡然亮了起來,一股洶湧雷光從刀身溢出。比防彈橡膠還硬的觸須被當場炸斷,隨即雷光挾裹著刀身,在方圓十米內揮出一記新月般的巨大橫斬。戳中和馬的兩條觸須被雷光切斷,當晴琉回過神來的時候,斷時晴雨己回到她的手中,雷光消隱,但卻猶自發出嚶嚶刀鳴。

突然發生的狀況不僅讓晴琉愣住,就連被斬斷觸須的鯰魚精也愣了好幾拍才反應過來。

“什麽鬼!你居然站在那邊!?”

“咦?”

鯰魚精暴怒吼出來,而晴琉則是錯愕地望過去。就在這當時,一聲清脆的裂響陡然傳入耳邊。

晴琉和鯰魚精同時轉頭望過去,然後看見和馬把地藏像緩緩抱起來的光景——和馬的衣服後背有兩道皮開肉綻的可怖傷口,那是承下觸須鞭擊的痕擊,不過那股衝擊力道也意外成為撬動地藏像的契機。地藏像跟長年久居的底座分離,和馬強忍著背上的劇痛,把地藏像緩緩抬了起來。

抬起來的最初幾拍,和馬隱隱感到一股不知何處來的吸力在拖拽地藏像。不過隨著地藏像緩緩舉高,那股吸力也就跟著急劇衰退,繼而徹底消失了。吸力消失的瞬間,周圍的環境氛圍便有了明顯的變化。不過那種偏感覺的變化很難用語言描述,打比喻來說,就像一直以來充斥著空間的某種“元素”被驟然抽離,同時又有新的東西湧進來填充般的。雖然眼睛看著是一模一樣的光景,但其本質卻正在被不斷替換。

“和馬!快看!”

晴琉的驚呼聲響起,和馬回過神來,放眼望去也不禁露出驚愕神情。隻見著遠處的大湖跟近處的蘆葦**,就褪色的老照片般慢慢消退著顏色,一股此前未有的灰敗氣息從不知所處徐徐滲了出來。

“這就是,常黯之地的崩壞?”

雖然玉藻介紹常黯之地時跟他稍稍描述過,但親眼見到時和馬還是不禁嚇了跳。按照狐狸的說法,“緣起物”不僅是常黯之地形成的緣起,同時也是其存續依賴的關鍵。緣起物一旦跟常黯之地切離,那受神秘法則影響的常黯之地就會立即失去“魔力”,變成物理法則所支配的通常空間。存於常黯之地中的諸多不科學的存在,也會跟著消散無影。

“等等,不對,那家夥呢?”

常黯之地的變化讓和馬一時驚愕,不過很快便回過神往周圍望去,隻見那小山般的巨型鯰魚不知何時竟消失無蹤!?和馬暗啐了口,暗道那鯰魚不愧是成了精的滑溜妖怪,見勢不妙便毫不鋒豫地腳底抹油。不過還好他們是離大湖有段距離的地方開戰,不論原形的巨大鯰魚,還是人形的小短腿,這裏都不是鯰魚精擅長活動的空間。

和馬凝神傾聽著周圍動靜,在腦海描繪的地圖上很快浮現出一悄悄往河灘遁去的身影。

“在那邊!晴琉,攔住他!”

“是!”

雙手抱著地藏像的和馬實在騰不出手來,隻得招呼弟子過去攔截。這時候晴琉也從早先衝擊中緩過來,聞言抓著斷時晴雨便衝了出去。斷時晴雨在晴琉手中發出嚶嚶刀鳴,可以說一改往日的低調風格,再加上先前雷光禦劍的神異表現,讓晴琉確信自己愛刀身上確實發生了某些不可思議的事情。不過眼下得優先解決鯰魚精的麻煩,斷時晴雨的異變得往後放放。

“哪裏逃!不想死就給我站住!”

“咦呀呀呀呀!?女俠饒命!饒命!”變回人形、正邁著小短腿拚命往湖邊跑的鯰魚精,在晴琉一喝下便當場跪倒,其態勢之流暢讓晴琉也嚇了跳。

“你又想耍什麽花招?不許動,慢慢轉過身來!”

“我沒想耍花招啊,女俠……你看我都傷成這樣了,哪裏還有力氣反抗啊……”轉過身的鯰魚精哭喪著臉,除鼻青臉腫外,嘴邊四根觸須全斷,身上也是衣衫襤褸、遍體鱗傷的淒慘模樣。鯰魚精看起來似乎徹底喪失了鬥誌,跪在晴琉前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懺悔著。“我錯了,女俠,我真的錯了啊……我一開如就不該聽那些家夥的話,幫他們做什麽活體實驗,更不該昏了頭地跟你們對上……甲佐正章那混蛋隻是有求於我才過來,這次也是他自己接受那東西的,我真的沒逼他啊……”

“女俠,啊不,像桐生老大這麽厲害的劍豪,在外麵應該也是名震天下吧?我這樣入流又沒名氣的小妖,就算斬了也隻是汙了他的寶刀而己。求求你們放過小的吧?我、我會洗心革麵,我保證以後絕不害人,和你們有多遠躲多遠,還有,你想知道什麽?我、我都可以告訴你們。”

“呃,師匠?”

晴琉拿不準地望向和馬,而後者抱著地藏像走過來,也是滿臉地感慨。

“該怎麽說呢?你這廝還真是沒節操啊,但為啥我一點也不意外呢?”

“是是,小的沒節操。節操也不值錢啊,隻要不把小的燉了煮了,桐生老大您說啥都是對的。”

鯰魚精點頭哈腰,滿臉獻媚。和馬相當無語地看著這滑不溜啾的鯰魚精,總算體會到玉藻說的妖怪社會強者為尊是啥意思了。這時候的鯰魚精,從心理和物理來說都再沒了反抗的餘地,和馬稍稍鬆了口氣,卻突然走神般的蹦出一句話來。“聽說用鯰魚精燉湯喝可以令胸肌偉岸,容顏不老,是真的嗎?”

“那、那那那……那是迷信啊,桐生老大。鯰魚精沒那功效的!”被問的鯰魚精瑟瑟發抖。

靠,你個裝神弄鬼的妖怪居然還有臉跟我提迷信?和馬在心裏鄙視著。不過按鯰魚精的說法,今次甲佐正章的鬼人變異竟然是一次活體實驗,而且背後貌似還有來頭更大的勢力在脅迫他?雖然不知道鯰魚精到底能透露多少情報,但在以前還真沒辦法宰了他燉湯喝。

“行了,暫時不殺你,上車跟我走一趟……”

“那可不行。”

……

“那可不行。”和馬的話中途被陡然插進來的女聲給打斷。

“什麽人!?”晴琉在反應過來的瞬間便拔刀朝聲音位置砍去。然而剛剛斬了數條觸須的威猛刀勢卻意外劈空,原地隻剩下一堆飛羽飄舞,而發話的人影己不知所蹤。

“真是急性子的小姑娘呢,桐生和馬,你的弟子沒啥耐性呢。”聲音再次響起是在數米外的另一側,晴琉皺眉瞪過去,卻見著從平地飄起的簇簇飛羽中,悠然走出一高中生打扮的紅發少女來。少女容貌大約算得上端正,然而吊眼梢加露肚臍的裝扮,卻給人以不敢隨便招呼的凶狠太妹的感覺。

“抱歉呢,其實我們這門都沒什麽耐心,我也是。”和馬眯眼看著突然冒出來的女太妹,心裏陡然提高了警惕。這時點上突然冒出來的家夥,大概率是非人即妖,而且對方模樣雖然陌生,但那聲音他卻隱約覺得在什麽地方聽到過的。和馬目光偶然瞥過紅發太妹露出的白晰肚臍,在其側腰處發現一道相當猙獰的傷痕,心中頓時有了確信。

“是你啊,籠中鳥。”

“籠中鳥?”太妹歪著腦袋,不解地望過來。

“我們不是見過嗎?在隧道那時候你還唱了歌,不過歌詞我就記得這一句……你們妖怪好像都懶得取名字的樣子,所以我就這樣稱呼你了。”和馬聳聳肩膀。眼前的太妹不是別人,正是曾跟他有過一麵之緣的玉藻的老熟人。當時和馬正在追查福址科技相關的音樂之神事件,豈料途中過隧道時被她橫插一手。雖然當時因玉藻在場也就沒打起來,但事件調查最後卻不了了之,功亐一簣的感覺曾讓和馬相當鬱悶。

“不愧是玉藻看中的男人,反應挺快的。”得到“籠中鳥”代號的太妹,不甚愉快地瞪著和馬。

“所以囉,你在這裏出現,是想阻止我帶著這家夥?”和馬指向旁邊的鯰魚精——後者在籠中鳥出現那刻,便突然對河灘的土壤構成生出濃烈的興趣,一副“大佬你們慢慢談,我打醬油的不必介意”的模樣。

“沒錯,你有意見?”太妹斜眼瞟著鯰魚精,冷哼了聲。

“這樣的話,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福址科技便是今次事件的幕後黑手?”和馬微微眯起眼睛,此前的種種線索在腦海中豁然串了起來。“甲佐正章原本是他的跑腿,結果卻成了你們活體實驗的目標,還特意配置了攝像機來拍攝過程……嘖嘖,看來在我跟死磕課本的這幾年,你們福址公司可做了不少事情呢?”

“嘖,所以我才討厭聰明的家夥。”頭腦貌似不太好的太妹籠中鳥,以凶惡神情狠狠咂了下舌,卻沒打算跟和馬再談下去。“桐生和馬,這段討厭的因緣,早晚有天我會親自斬斷的。那家夥我帶走了,要阻止的話就試試看吧!”

說著籠中鳥一彈響指,平地陡然卷起一陣旋風般的飛羽。飛羽湧向那邊埋頭觀察土質的鯰魚精,將其卷裹其中。這時候,扛著地藏像的和馬一時騰不出手來,而旁邊晴琉雖然擺出想阻止的架勢,但在她來得及出手前那些飛羽便已驟然散去。飛羽散去後,原地的鯰魚精以及那邊的籠中鳥也一並消失無蹤。

“被逃走了嗎?”望著空空河灘,晴琉露出憤然神情。

“讓他們去吧,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和馬搖搖頭。太妹裝扮的籠中鳥可是跟家裏狐狸撕殺過的大妖怪,和鯰魚精根本是截然不同的等級。再說常黯之地中跟神秘側對上要遠比想象中來得艱難,鬼人甲佐和鯰魚精的車輪戰已讓他跟晴琉的體力消耗得七七八八。這種情況下,哪怕當前常黯之地的“魔力”己消散,再跟籠中鳥開戰也是下策中的下策。

“結果還是讓他們逃了,真不甘心。”晴琉恨恨地把斷時晴雨收進刀鞘,算是偃旗息鼓下來。

“這個嘛,甲佐正章己經自食惡果,神秘側的幕後黑手也給揪了出來,我覺得這趟收獲還蠻大的。”和馬呼出口氣稍稍調整心情,轉而以開朗語調安撫著晴琉。“不管怎麽說,最關鍵的線索已經確認了,所以雜魚就算跑掉了也問題不大。”

最關鍵的線索當然是福址科技。籠中鳥的意外登場讓和馬下卻了猜疑調查的工夫,把鬼人變異跟她背後的福址科技直接聯係了起來——話說回來,能悄然無悄地在神秘側搞出如此重量級的玩意兒,日本列島上除了福址科技大概也沒別人能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