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橙對賀老師手上的袋子太好奇了:“看你藏著掖著的,肯定是工資,你是不是發了工資不想請我吃飯。”

“我還沒去食堂二樓的教工餐廳吃過飯呢。”

賀老師:“二樓的飯沒有一樓的好吃。”

程小橙:“我不信。”

賀老師:“這個app就是你的火葬場,他給你的身份是學生,肯定會把學生餐廳做得最好吃。”

程小橙想了一下:“也對,我把火葬場的火化爐、發電機、冰櫃、靈車,全部換了一遍,加起來花了好多錢,他是該對我好一點,不然等我出去就放一把火把他給燒了。”

這當然是開玩笑的,燒了火葬場最虧的人是她,她是火葬場的大老板。

賀老師打開文件袋給程小橙看了一眼。

程小橙看見裏麵放著很多信封,因為年代關係有點泛黃,看上去很整齊,也很新,連拆封都沒拆過:“這是什麽?”

賀老師重新把文件袋收好,動作小心又仔細,比平時看上去顯得多了一絲溫柔。

“當年我因為父母工作的調動,轉學去了別的省市,給鄒婉寫過很多信,卻沒收到過她的回信,我以為她不想跟我聯係,直到剛才在辦公室發現這個。”

他這才知道,她不是不回他的信,是根本就沒收到,班主任怕他們早戀,私自把信扣下了。

那時他還以為她在拒絕他,為此難過了很久。

程小橙覺得太意難平了,這兩個人明明都對對方有意思:“你就不能給她打個電話問問嗎,或者來看看她也行。”

賀老師看著眼前的人工湖:“我們的學校管的都很嚴,學生不能帶手機。轉學兩個月後,期末考試完,我瞞著爸媽,坐飛機來找她,才知道她死了,我來的那天是一月十號,河裏結了冰。”

鄒婉是在一月九號死的,要是他早來一天,鄒婉就不會死了。

“校方為了學校的名譽,對外說是失足落水,我也是後來才知道,她是自殺。”

他進副本的這幾天一直在調查這件事。

程小橙代入了一下賀老師,覺得太難受了,難怪賀老師會養成這樣的性子。

他一直單身到現在,跟每一位異性保持距離,心裏永遠住著一個死去的人。

其實他很鄒婉一樣,都被困在了十年前,一個是生命被困住了,一個是心被困住了。

程小橙把剛才發生的事講了一遍:“我完成了隱藏任務,消除大boss的怨念,鄒婉應該是徹底放下了。對了,這個隱藏任務到底給多少積分,能比支線任務多嗎?”

賀老師:“這兩個任務不是一個量級的,支線任務六十分,隱藏任務千分起步。”

程小橙被巨大的喜悅砸得差點昏了過去:“我這是中彩票了嗎!”

賀老師:“這不是中彩票,是你應得的。”

馬子和對程小橙更崇拜了,賀老師說得很對,消除大boss的怨念,看上去好像很簡單,其實非常難。

一般的人都會選擇幫鄒婉殺掉罪魁禍首王亞莉,但這樣就能讓她徹底放下仇恨了嗎,並不能。

殺了人報了仇的鄒婉心理創傷依舊無法愈合,她依舊會恨。

是程小橙讓她釋然了,讓她跟自己和解了。

這個活真的不是誰都能幹的,隻有程小橙,她一直都是最特殊的那一個。

站在一旁的王亞莉看著賀老師,有點不敢認:“你是,賀元卿?”

賀老師沒說話,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王亞莉覺得自己在副本裏遇到了熟人,高興地走過去套近乎:“你變化好大,氣質全變了,一點都不像當年的你了,我差點沒認出來。”

程小橙有點好奇,安靜沉穩的賀老師少年時期是什麽樣的。

賀老師是肯定不會告訴她的,這人好像天生就會什麽情緒收斂術,從來不把自己的情緒露給別人看。

王亞莉覺察到賀老師的冷漠,小聲說道:“當時學校裏的那些傳言真不是我傳的,我就是說了一句,鄒婉的媽媽打扮得花枝招展,誰知道就傳成那樣了,說她媽是做那種生意的,我還以為是真的。我說的都是真的,我也是被流言誤導的呀。”

“砰”的一聲,一塊不大不小的石塊被丟進了湖水裏,濺起一大片水花,把王亞莉的話打斷了。

副本裏的世界是深秋,已經很冷了,王亞莉被水潑得渾身冰涼,轉頭看了一眼始作俑者。

陸煬無辜地攤了下手:“不好意思,手滑。”

程小橙默默地給陸煬豎了個大拇指,幹得好,弟弟。

王亞莉剛才說的都是些什麽屁話,隻會推卸責任,給自己找借口,半點愧疚和悔恨之心都沒有。

程小橙看了看賀老師,怕他會做出什麽衝動的事,比如把王亞莉推到河裏。

最後賀老師也隻是看了王亞莉一眼,聲音沒什麽起伏地說道:“明天的音樂考試一定要活下來。”

王亞莉之前一直被關在廢棄的體育器材室,這不是她的主觀意誌,因此即使沒參加前麵幾科的考試也沒死。

聽見賀老師的話,王亞莉臉上放鬆了不少:“會的,我唱歌還不錯,肯定能從副本裏活著出去。”

賀老師轉過身,背對著王亞莉:“你才28歲,當然要好好活下去。”說完抬腳走了。

王亞莉看程小橙三人身上都穿著校服,也給自己找了身校服穿上。

她看上去真的很惜命,很想活下去。

王亞莉從口袋裏摸出來一張飯卡,準備去附近的小賣部買東西吃,她太餓了。

程小橙:“前麵三天你被關在器材室的時候是怎麽活下來的?”

三天不吃東西就算不餓死也不絕對達不到王亞莉這種能走路,頭腦還很清楚的狀態。

“房間裏有老鼠,我抓了兩隻老鼠,還有一窩小老鼠,”王亞莉說道,“沒辦法,我總得活下去,我不想死。”

說完往小賣部走去。

王亞莉拿了麵包、餅幹和水,刷飯卡結賬,老板告訴她,她的卡裏沒錢。

王亞莉臉色發白:“怎麽可能沒錢!”

老板把刷卡的機器給她看了一眼:“真沒錢。”

王亞莉開始哀求老板,希望老板能把這些吃的送給她,老板不為所動:“學生要是都像你這樣,我們這還怎麽做生意,趕緊走吧。”

王亞莉趁老板不注意,抓起一塊麵包就跑。

老板年輕力壯,三兩步就把她抓住了,從她手上把麵包搶回來:“你哪個班的,我要告訴你們老師,小小年紀,好的不學,學人偷東西,你是不是有病啊。”

王亞莉餓極了,崩潰地哭道:“我沒病,我沒有病!”

就像當年在那些不堪的流言蜚語下,鄒婉也是這樣對別人解釋的,但沒人相信她的話。

王亞莉現在才知道那種感覺有多絕望,而鄒婉經曆的比她更令人感到痛苦。

老板認定了王亞莉的精神狀態有問題,掏出手機給教務處打電話。

要是被學校抓到偷東西就完了,王亞莉趁老板講電話的時候用盡全力掙脫逃跑了。

程小橙對王亞莉沒有一絲同情心,也不打算借錢給她,帶著兩個弟弟走了。

程小橙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你們查過app的事嗎,我查到了一些東西。”

馬子和:“像我這種普通人,光是在副本裏麵活下去就非常不容易了,哪有精力查那些東西,那些都是大佬幹的活。”說完一臉崇拜地看著程小橙。

程小橙一想也是,這兩位都是高中生,畢業班,整天上學上課,還是個孩子,能活著真的已經很不錯了。

陸煬雙手插在校服上衣口袋裏:“姐姐,你查出來什麽了?”

程小橙非常喜歡陸煬喊她姐姐,少年的聲音幹淨、清朗,尤其是撒嬌的時候,簡直讓人無法拒絕。

程小橙:“據說我是神靈身邊的婢女。”

陸煬撇了下嘴:“扯淡。”

程小橙:“我也覺得是扯淡,我起碼也得是賬房先生吧。”

陸煬看著程小橙:“我猜你是神靈。”

程小橙笑了起來:“是嗎,俞新也是這麽說的。”

陸煬皺了下眉:“俞新是誰,名字真難聽。”

程小橙:“她是我的好姐妹,等將來有機會介紹你們認識。我剛才說到哪了,邪靈神靈,然後那個邪靈的靈魂碎成了七塊。他的主體,也就是其中最大的一塊碎片就是我的火葬場,另外還有六片,需要全部收集起來。”

陸煬:“有線索嗎?”

程小橙懷疑阮嬌、謝辰、俞新就是碎片之一,不然為什麽他們從副本出來之後手腕上會多出來一模一樣的痣,別人都沒有,就他們三個人有,哪有這麽巧的事,肯定是邪靈在自己的靈魂碎片上留下的記號。

她每下一個副本就會帶出來這麽一個人,這個副本肯定也不例外。

程小橙轉頭看著馬子和。

馬子和:“……”

看他幹什麽,怎麽看他都更像一個小嘍囉吧,他就是一個普通人,沒有天選之子的氣質。

程小橙還在盯著馬子和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擼起他的校服袖口,看了看他的手腕,竟然什麽都沒有。

難道是她猜錯了?

程小橙琢磨道:“現在幸存的男士裏麵還有誰最可疑,難道是賀老師?!”

陸煬往程小橙身前站了站:“我這麽大一個人,你看不見?”

說完把自己的袖口往上擼了擼,手腕在程小橙眼前晃了一下:“你是在找這個嗎?”

程小橙看了看,陸煬的手腕內側有一顆跟阮嬌他們一樣的痣。

陸煬:“以前沒有,進上一個副本的時候也沒有,是進了這個副本才有的。”

程小橙:“你還得記得具體出現的時間嗎?”

陸煬記得很清楚:“剛進校門被教導主任抓住蹲牆角的時候還沒有,自從你開始出現才有的。”

馬子和亂入了一句:“難道說,這是愛的記號?”

程小橙:“有可能。”

陸煬呼吸一滯。

程小橙:“這是上天注定的姐弟之情。”

陸煬:“……”

馬子和無比同情地看了陸煬一眼。

程小橙對陸煬說道:“等我們從副本出去,我帶你去見見其他有痣的那三個人,看看你們之間有什麽感應嗎。”

眼前最重要的應該還是完成任務從副本出去。

馬子和擔憂道:“陸煬五音不全,樂器天生一竅不通,請再好的老師也學不會,音樂考試還不知道該怎麽辦呢。”

程小橙心裏一直在想,陸煬這個特性跟謝辰一樣,這也算是他們之間的共通點了。

“音樂考試沒規定必須唱哪首歌,”程小橙幫陸煬想了一個好主意,“要不你唱一首兒歌吧,唱兒歌不容易跑調,像什麽《兩隻老虎》、《三隻小熊》之類的。”

陸煬不太樂意:“兒歌?那也太沒有挑戰性了。”

程小橙拍了下陸煬的後腦勺:“找死是吧。”

三人在校園裏又到處逛了逛,繼續找出口。

他們連校長辦公室都偷偷溜進去看了一遍,找到了很多疑似出口的地方,最後定下來三個地方。

一個是學校最南麵的大門口,一個是最北麵的男生宿舍樓下麵的一個畫著骷髏頭的建築立柱裏,一個是學校人工湖裏養著的一群紅色錦鯉裏麵的唯一一條金色錦鯉的嘴巴裏。

這個學校不算小,從南跑到北,跑得快一些,需要大概六七分鍾,耗時不少。

人工湖裏那條魚就更難了,沒個三四十分鍾都抓不住。

出口打開的時間隻有十幾分鍾。

程小橙問清潔阿姨借了一個網兜,一個紅色的塑料桶,打算把那條魚抓起來:“大家看那條魚,金光閃閃的,出口八成就是它。”

鄒婉從程小橙的影子裏現了形出來,跟著他們在學校裏到處跑,白皙的小臉跑得紅撲撲的,此時正站在人工湖邊幫著一塊抓魚。

程小橙一邊抓魚一邊觀察鄒婉的神情,試圖通過她的反應判斷出口的位置。

可惜鄒婉臉上一直都很放鬆,看不出來任何異常。

程小橙心想,鄒婉的神情這麽放鬆,看來出口就是這條魚了。

抓好魚已經到黃昏了,程小橙在學校裏跑來跑去跑了很長時間,累得隻想回宿舍癱在**。

她提著一個水桶,桶裏裝著那條金色的魚,放在自己身邊親眼看著。

程小橙帶著鄒婉一塊回宿舍,一邊對她說:“要是遇到以前欺負過你的那些同學也不用怕,有姐姐在,沒人敢再欺負你。”

鄒婉笑了笑:“謝謝。”

在這個副本裏,沒人敢欺負她,但她依然很感謝程小橙,她喜歡這種被保護的感覺,這是她當年沒能得到的東西。

很快就到了第二天早上,程小橙起床,看見床頭多了一個黑色的蝴蝶結。

鄒婉站在床邊看著她:“你今天不是考音樂嗎,頭上太素了,戴上這個蝴蝶結會好看很多。”

程小橙從**下來,梳好頭,把蝴蝶結戴在頭上,對自己的新造型很滿意。

鄒婉站在一旁,臉上很不舍:“你們今天考完音樂就該出去了吧,能帶我出去嗎,我也想出去。”

程小橙:“要是能就好了,一般來說,大boss是沒法從副本出去的。”

鄒婉:“我跟別的大boss好像不太一樣,我能去別的副本,就是不知道能去現實世界嗎。”

“什麽?!”程小橙非常震驚,“你能去別的副本?!”

鄒婉點了點頭:“能,但這不是我能控製的,是副本把我送過的。我之前就去過大美女秀梅的副本,就是大美女秀梅選新郎的那天晚上。”

程小橙終於明白了,為什麽說那天晚上是賀老師的劫了。

阮嬌他們看見的都是大美女秀梅變出來的幻像,他們知道那是假的。隻有賀老師見到的是真的心上人,不是幻想,所以他那關才難過。

程小橙不禁在心裏感慨,賀老師的命有點苦哇。

可惜鄒婉沒辦法隨意去別的副本,不然她要買點好吃的好玩的,請她幫忙給小萊德帶過去,再給大美女秀梅帶個口信,讓她別再等她了,找個好人就嫁了吧。

程小橙收拾好,在藝術樓樓下跟另外幾個任務者匯合,走進備考室備考。

程小橙身上有鋼琴十級的鄒婉,馬子和吉他彈得不錯,張立雪和唐珍看上去也是各有本事的樣子。

最讓人擔心的是陸煬,他什麽都不會,還很自信。

第一個考試的任務者是程小橙,有了鄒婉的加持,她的音樂考得非常好,一手鋼琴彈得連監考老師都忍不住站起來鼓掌。

馬子和表現的也不錯。

程小橙對即將上場的陸煬千叮嚀萬囑咐:“千萬別唱難度高的歌,唱兒歌,跑調也顯得很可愛,說不定監考老師一高興,給你多加了幾分可愛分呢。”

音樂考試不是公開的,按班級和學號進去的,喊誰誰進去,表演完再出來換另外一個同學。

陸煬進了考試教室沒一會就出來了,胸有成竹地說道:“穩了。”

程小橙心想,完了,學渣考完試都是這麽說話的,結果成績一出來,倒數第一。

程小橙像查戶口一樣問了陸煬的家庭地址、電話和微信:“等回到現實世界你就不認識我了,不過沒關係,你還認識馬子和,馬子和會把你的屍體介紹到我的火葬場火化,到時候我給你斂容斂得好看點,隻收你八折的錢。”

陸煬:“……”

接下來進去的是張立雪,她進去的時候臉色就不太好,出來之後臉色更差了,沒走幾步就暈倒了。

程小橙扶了她一下,發現她發了高燒,跟李凡一樣。

唐珍走過來:“她傷成這樣,能堅持到最後一科考完已經很厲害了。”

程小橙抬頭,看見王亞莉從一間考試教室裏出來。

她的精神狀態和身體狀態看上去都很好,馬子和有點詫異地說道:“她的飯卡裏麵不是沒錢嗎,怎麽過得這麽滋潤。”

王亞莉身邊跟著兩個女孩,那兩個女孩看上去對她唯命是從,對旁邊的人又很趾高氣揚。

程小橙:“她還真是本性難移,跟當年的伎倆一樣,拉幫結派,欺負弱小。”

音樂考試即將結束,程小橙從宿舍把自己抓過來的那條金色的魚提了下來:“等廣播公告完音樂考試的成績,任務就結束了,魚嘴,也就是出口,就會打開。”

馬子和對程小橙的話深信不疑,大佬都能把隱藏任務給做完,區區出口,不在話下。

唐珍皺著眉:“出口一般不都是很苛刻嗎,這麽容易就被找出來了嗎。”

對此程小橙一點都不讚同:“這還叫容易嗎,這是我們在河邊抓了很久才抓到的唯一一條金色的魚,抓魚的時候還差點掉進河裏淹死,這是用生命換來的!”

音樂考試還在進行,程小橙讓陸煬和馬子和好好看著這條魚,別被人搶走了:“我有點事需要處理,一會就回來。”

任務馬上就結束了,越是關鍵時刻越容易出岔子,陸煬不放心程小橙,想跟她一起。

程小橙讓他還是先關心一下他自己吧,考最後一名就死翹翹了。

程小橙沒走太遠,對躲在一顆柳樹後麵的於蕊揮了揮手:“於蕊,你躲在那幹什麽。”

於蕊從樹後麵出來:“你都要走了,還喊我幹什麽,我又出不去。”

程小橙從口袋裏掏出來昨天買的棒棒糖,認真地遞到她手上。

“你並不是出不去,這個學校是鄒婉製造出來的一個平行世界,真正的你其實已經在現實世界長大了,就像賀元卿一樣。”

於蕊不肯接程小橙的棒棒糖:“現實世界的我根本就不認識你,你和我不過就是陌生人罷了,不管是現實世界還是副本裏。”

程小橙捏了下於蕊的小圓臉:“行吧,我答應你,等我出去了就去找現實世界的你,就怕到時候那個你根本就不認識我。”

於蕊這才接過程小橙的棒棒糖,猶豫了一下說道:“鄒婉……”

她低頭擦了下眼淚:“是我太懦弱了,看見她被人欺負也不敢出來,我怕被王亞莉報複,怕自己落個跟鄒婉一樣的下場,我太懦弱了。”

程小橙的靈魂浮在半空的時候看見於蕊去找老師了,可惜老師不在。

後來鄒婉求助過老師,老師認為這隻是普通的同學矛盾,調解了幾句,讓王亞莉給鄒婉道了歉就完了,換來的卻是王亞莉變本加厲的霸淩。

鄒婉從程小橙的影子走出來,看了看於蕊,幫她擦掉眼淚:“我在湖底的時候看見你了。”

於蕊邊哭邊說:“可我還是晚了一步,沒能把你從湖裏救上來。”

程小橙握著於蕊的手,又握著鄒婉的手,三個人的手握在一起:“這樣才對嘛,大家都是好朋友。”

於蕊把手一抽,氣呼呼地對程小橙說:“誰跟你是好朋友,你都要離開了,我們才不跟你好,是不是鄒婉。”

鄒婉想了一下,對於蕊說道:“我們可以想辦法從出口出去找她。”

程小橙笑這對鄒婉說:“你怎麽光想著找我啊,應該找賀元卿才對。”

程小橙摸了摸鄒婉的頭發:“今天早上洗頭了,可以見人了吧。”

鄒婉臉一紅,藏在了程小橙的影子裏。

程小橙對鄒婉說道:“你現在是在我的身體裏麵的,一會我出去的時候說不定能把你一塊帶出去。”

鄒婉應了一聲,她也很想從出口出去,那個世界有賀元卿。

於蕊感歎道:“說起來,賀元卿的性格變化太大了,他進教室教我們語文的時候我根本就沒認出來是他。”

程小橙:“他以前上學的時候是什麽樣的?”

於蕊抬頭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陽:“很耀眼,也很活潑,跟他現在的安靜沉穩完全不搭邊。”

程小橙想到性格安靜的鄒婉,想到那些磕橙車cp的人說過的一句話,“你離開後我活成了你的樣子”。

廣播裏傳來教導主任的聲音,開始公布最後一門音樂考試的成績了。

程小橙在鄒婉的幫助下考了一百分,滿分,馬子和考了九十二分,也是非常高的分數。

大家最關心的是最後一名。

程小橙和馬子和看著陸煬,偏偏這人一點自己要死了的自覺都沒有,完全是一副本人唱歌天下第一好聽的架勢。

因為考生人數太多,廣播裏隻公布年級前十和倒數最後一名的成績。

“陸煬……”程小橙聽見廣播聲,眼睛一閉,實在不忍心看見這麽帥氣的弟弟慘死。

“九十分。”

程小橙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你是怎麽做到的,偷偷篡改分數了?”

“昨天睡前提前做了一點調查,我選的那首歌是主考老師的兒子愛唱的,”陸煬拉了拉校服拉鏈,“她的兒子跟我一樣大,上個月才去世,我一開口,都不用唱完她就哭了,還鼓勵我,讓我好好活下去。”

程小橙不服不行:“厲害!”攻心也是一種辦法,是個人實力的表現。

馬子和抬頭看著架在樹上的廣播:“開始公布最後一名了。”

教導主任的聲音傳了出來:“最後一名張立雪。”

程小橙想到一從考場出來就昏倒了的張立雪,她在教室裏麵考試的時候裏麵傳出來一聲巨響,她表演的樂器是架子鼓,估計人沒坐穩,倒了。

程小橙往張立雪的方向看了一眼,隻見她身下流了一大片血,垂下來的手邊握著一把水果刀。

她知道自己肯定會死,為了不讓自己死得太慘,提前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程小橙現在管不了那麽多了,她轉頭到處看了看,沒看見賀老師的身影。

她前麵已經跟他說過了,在人工湖旁邊集合,一塊從副本出去。

賀老師從來都是一個很靠譜的人,這都要出去了,他怎麽還不趕緊過來。

陸煬喊了程小橙一聲,指著水桶:“姐姐,來看。”

程小橙跑過去一看,那條金色的錦鯉死了。是的,死了,翻著一對大白眼珠子,死得不能再死了。

預想中的出口並沒有出現。

馬子和著急地說道:“出口現在已經打開了,隻打開十幾分鍾。”

程小橙:“莫方,咱們不是還有兩個方案嗎。”

一個是學校最南麵的大門口,一個是最北麵的男生宿舍樓下麵的一個畫著骷髏頭的建築立柱裏。

陸煬:“我賭最北麵。”說完拉起程小橙就要往最北麵跑。

程小橙:“……我賭最南麵。”

陸煬頓了一下:“那我也賭最南麵,就算留在副本裏我也要跟姐姐一起。”

馬子和:“我也最南麵吧。”

唐珍選了最北麵,她跑步慢,不知道從哪弄來了一輛自行車,騎著車往最北邊去了。

程小橙帶著陸煬和馬子和往南邊跑,沒跑出去幾步,經過一片小竹林的時候,看見眼前閃現一圈金光。

沒錯,金光,出口的那種金光,並且就在他們眼前,連找都不用找,一眼就能看見。

程小橙恍然大悟,小竹林不就是鄒婉在給賀元卿的情書裏麵寫過的嗎,這裏是她第一次見到他的地方。

他們之前一直懷疑出口在鄒婉死去的人工湖的湖底,以為出口是凝結了她的怨恨的地方。

其實是愛。

她把出口放在了自己最心愛的地方。

並且這個地方一點都不隱蔽,就在校園的中間。出口打開,耀眼的金光散發出來,除非眼瞎的人才會看不見。

怪不得昨天鄒婉跟他們一起找出口的時候一點都不著急,神色還很放鬆。

因為她知道,出口在一眼就能看見的地方,知道他們不會因為找不到出口被困在副本裏。

馬子和感覺自己的眼睛有點濕潤:“她真的好好。”

程小橙把自己的一隻手伸進出口,問身體裏的鄒婉:“你的手進去了嗎?”

鄒婉從程小橙身上出來:“沒有,我出不去,被金光擋在外麵了。”

王亞莉突然從一旁跑了過來,興奮地喊道:“出口,是出口,出口在這!”

她一定要出去,她還年輕,她才28歲,她的愛人還在現實世界等著她結婚,她要好好活著。

她本來以為那條金色的魚死了,出口找不到了,出不去了,要死了。

沒想到鄒婉這麽傻,把出口設置在這麽顯眼的地方。

王亞莉抬起腳踏進出口的金光裏,她出去了,她活著出去了!

程小橙現在管不了王亞莉,她在到處看賀老師,終於看見他從人工湖後麵走了過來:“賀老師!”

賀老師換了身衣服,身上穿著白襯衫,下身是淺藍色牛仔褲,白色運動鞋,看上去比平時年輕好幾歲,像一個剛出校園的大學生。

程小橙可真是服了他了:“你剛才一直不在就是去換衣服打扮去了?這都什麽時候了,你居然還能顧上臭美,阮嬌都沒臭美。”

等等,不對,賀老師不是這麽沒譜的人,除非換衣服這件事對他非常重要,比他的命還重要。

程小橙轉頭看了看站在出口旁邊的鄒婉,似乎明白了什麽。

十八歲的鄒婉,二十八歲的賀元卿,他怕自己太老了。

鄒婉走到賀元卿麵前:“你,你……”話還沒說完,眼淚就先落了下來。

賀元卿似乎知道她想說什麽,把手上的文件遞了過去:“兩個月,一共十封信,對不起,遲到了十年。”

說完抬起手,在她的鼻梁上彈了一下,像一個毛頭小子一樣,很欠,把人的鼻梁彈得很疼。

程小橙從來沒見過這麽鮮活的賀老師,好像找到了鄒婉他就找回了自己。

鄒婉抱著裝著信件的文件袋,昂起漂亮的臉,對賀元卿說:“那我們就後會有期啦。”

縱是她的目光裏有萬分不舍。

賀元卿轉身就踏進了出口,動作非常利索。

程小橙:“……”不是,賀老師,你這是在幹什麽,你就這麽走了嗎。

走進出口就不能出來了,再出來就進不去了。這馬上就生離死別了,不跟鄒婉多說幾句話嗎,這麽絕情的嗎。

白感動了,她剛才白感動了,男人都是大豬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