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手中的筆記後。

羅格揉了揉眉心。

這事兒真是越來越複雜了。

斯維卡所說的話,真假還是有待考證的。

但懺悔之海的形式的確跟他說的一模一樣。

在多伊爾和日蝕組織慘遭毒手之後,其他的超凡者殘黨也受到了嚴厲的清算,斯維卡是其中的幸存者。

可所真按照他這麽說,那多伊爾·德威斯雖然不能算得上是個徹底的好人,但絕對是跟壞人二字不沾邊的。

那當初契約內容為何會信誓旦旦?

又或者說,其實他是找錯了人,此多伊爾·德威斯並非彼多伊爾·德威斯?

羅格覺得大有可能。

從這家夥給自己留下的一些線索來看,他一定是出於某種原因而需要他的存在。

並且從他的行文之間也能夠看出,他的性格與斯維卡所說的多伊爾·德威斯是根本不符合的。

這家夥的性格明明十分惡劣,而且圖謀甚大,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個舍身取義為人類種族而戰的高尚戰士。

要麽其中另有隱情,要麽就是自己的確找錯了人。

畢竟這契約到現在也並未消失。

不過,它已經對羅格沒有任何的約束力了。

將心頭冒出來的諸多心緒壓下之後,羅格將目光看向了眼前的斯維卡。

“所以,現在腐淤之沼內的大家族,基本都是從懺悔之海來的?”

聞言,斯維卡自然沒有否認,而是微微頷首。

“盡管他們一直嚷嚷著要重歸故土,殺回懺悔之海……但依我看,隻不過是癡人說夢罷了。”

斯維卡臉上露出一絲嘲諷。

這些人在關鍵問題上都做縮頭烏龜畏首畏尾……還重歸故土,也就隻能喊喊好聽的口號罷了。

他的心緒也早就隨著從前的歲月而磨滅了。

懺悔之海被信仰者霸占已成定局。

腐淤之沼卻陷入了內耗與閉塞之中,長此以往,會有什麽結果,幾乎是可以預見的。

“最後一個問題……”

“能否告訴我……超凡者是如何晉升至天使位階的?”

……

此時,外麵的診所內。

琳娜與馮納多在救治了一大群病人之後,終於是有了一些空餘的時間。

不得不說這個馮納多也確實實誠,他實實在在的將病人們全部醫治後才開始與眾人攀談。

“你們應該不是本地人吧?”

馮納多揉了揉手腕後,看向琳娜和其他人。

琳娜點了點頭,也沒多說什麽:“你如果有什麽事的話,就開門見山的直說吧。”

“行,那我就直說了。”馮納多點了點頭,也沒拐彎抹角:“我想請你們幫我找到製造這疫病的罪魁禍首。”

琳娜聞言,眉頭微皺,看來這個馮納多也不簡單,能夠知曉這次疫病是有人故意而為之。

“這個我沒法直接答應你,得看我們船長的態度。”

琳娜搖了搖頭,說罷便拿出了傳音海螺,給羅格發去了訊息。

馮納多也沒有多說,他隻是點了點頭:“如果你們願意幫忙,那我定然會給予相應的回報。”

米拉此時有些好奇,她能夠感覺到馮納多與這群病人的格格不入:“你為什麽要在這兒開一間診所……而且你好像不收費?”

“收費做什麽。”馮納多搖頭笑了笑:“我吃穿都不愁,反而是他們,日夜勞作,還要被病痛所折磨……”

“……我無力改變,但至少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聞言,米拉心頭不由對他有了些認可,這人不僅能夠認清楚形式,更有一顆良善之心。

“你應該是萊恩朗多城邦本地的家族子弟吧?來自哪個家族?”

米拉忍不住詢問道。

“……萊恩朗多。”

馮納多說道,隻是臉上卻並沒有什麽驕傲或者自得的神情。

或許在他看來,出身自一個勢力龐大的家族,並不算什麽了不起的事。

“萊恩朗多,就是這個城邦的管理者家族?”

“沒錯。”

此時,米拉忍不住看向了診所外麵。

街邊路過一個老人帶著一個幾歲的孩子,渾身都是髒兮兮臭烘烘的,身體周邊甚至環繞的著幾隻飛舞蠅蟲。

再在一個房屋牆角的角落。

一名身體骨瘦如柴幾乎隻有骨頭的人麵色蒼白,抱著遺骸死死蜷縮在一角。

也不知是餓死的還是凍死的,或許兩者皆有。

“腐淤之沼……為什麽還會有奴隸存在?”

喜好學習和鑽研的米拉這時候忍不住又問出了一個問題。

就連懺悔之海內都沒有明麵上的奴隸存在,而在這裏,卻屢見不鮮。

馮納多聞言沉默片刻,打量了她一眼後,緩緩開口道:“原來你們不是腐淤之沼內的人……”

說著,他不由得笑著搖了搖頭,似乎是在笑米拉等人就這樣將自己暴露了出來。

“你們切記,接下來千萬不要再向任何人透露這一點了。”

“否則,你們很有可能惹上大麻煩。”

馮納多麵色嚴肅的說道。

米拉自然也意識到自己可能在不經意間泄露了一些信息。

馮納多卻在說完後,便將目光看向了她,並回答起她的問題:“至於為什麽會有奴隸……這個問題我也在時常考慮。”

……

羅格原路返回,朝著診所走去。

他來德威斯家族這一趟雖然不是一點收獲沒有,但這個收獲,終歸是十分有限的。

反而把他自己搞的有些雲裏霧裏。

他肯定是沒有找對人的,不然契約就直接消失了。

其次就是羅格詢問斯維卡有關晉升天使位階的方法了。

結局是沒有收獲。

斯維卡雖然位高權重以前有過一段傳奇的經曆,但是他也沒有天使的晉升之法。

不過他倒是向羅格提出了一條靠譜的建議……去找萊恩朗多家族。

作為城邦中的管理者家族,他們知道的秘聞自然是德威斯家族無法相比的。

而在他收到琳娜訊息的時候,不由得有些詫異。

正好,瞌睡來了就送枕頭。

有個萊恩朗多家族的人在,他做事情都會方便一些。

不過在那之前,他最好是把馮納多的委托的那件事情做好。

這事兒倒是簡單,一些信仰之力的事情。

如今已是天使位階並掌握一個大島嶼信仰的赫伊撒坦,在這裏找一個人並不困難。

“事成之後,我需要你在萊恩朗多家族內幫我詢問有關超凡者晉升天使位階的秘聞。”

羅格直截了當的說道。

“……好。”馮納多猶豫片刻之後,還是答應了。

羅格拿出黑潮印記,開始催動赫伊撒坦的信仰之力。

同時,他也看向馮納多,問出了一件忽然想起來的事情:“腐淤之沼內,有沒有什麽異途徑晉升者?”

聽到他這話,馮納多認真的回答道:“有,而且不少。”

“通常是一些海盜和亡命徒,他們有些甚至匯聚成團,時長找機會襲擾聚居地或者城邦……”

說到這兒,馮納多不由得苦笑一聲。

“說起來,這還得得益於腐淤之沼內的各大家族。”

“他們牢牢把控了整個超凡者晉升道路,魔藥師寥寥無幾。”

“整個腐淤之沼的超凡者本就不多,還如此防備平民和奴隸,他們這麽做,就隻是為了在這一畝三分地當土霸王,真是可笑……”

他的臉上帶著些許自嘲。

看得出來,他對於大家族甚至對自己的家族都沒有什麽榮譽感和歸屬感,也許是因為看得清楚的緣故吧。

“你這麽討厭家族啊?那為什麽不離開它呢?”

諾米有些不解。

馮納多的想法純粹是屬於背叛階級了,他這樣的人,十分少見。

馮納多聞言,無奈的搖了搖頭:“離開了又能怎樣?恐怕連飯都吃不飽,留在這裏,至少還能當一名醫生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他很清醒。

自己並沒有什麽過人的天賦與實力,離開了家族,等於是找個地方餓死,要麽就跟海盜和亡命徒一樣,東奔西跑。

與其如此,不如留下,將他的醫術用來醫治這些病人。

至少,有了他這間小診所,萊恩朗多城邦外的平民和奴隸都有了些許期盼,不用稍微得個小病小痛就聽天由命找個角落等死。

“找到了。”

此時,羅格睜開了眼睛。

隨後,他看向了馮納多,頓了一下:“切爾根·萊恩朗多……是你什麽人?”

聽到這話後,馮納多頓時瞳孔一縮,隨後強行壓住心頭慶情緒:“你是說……切爾根是這場疫病的罪魁禍首?”

羅格點了點頭。

他看出來馮納多的情緒似乎有些不對勁,但也懶得去管那麽多。

他可能心中早就有答案了,隻是不願意相信而已。

“這不可能!”

馮納多聲音果斷的說道,聲音中帶著些許顫抖。

“隨你。”

對此,羅格隻是很平靜的回應。

“反正答案告訴你了,你也可以認為我說的是假話。”

“不過,我們的約定,還是需要你履行。”

剛剛他已經用信仰之力查探的比較清楚了。

一個使徒位階的超凡者,想要通過異途徑晉升法晉升下一位階。

這些疫病,就是他創造出來,並在萊恩朗多城內刻意傳播。

而且,這個人看起來和眼前的馮納多關係匪淺。

聽完羅格的話。

馮納多眼神一黯。

理智告訴他,羅格說的沒錯,他也早就開始懷疑這點了,否則也不會擺脫他們幫忙尋找。

隻是,他根本不願意相信罷了。

別人就算了,甚至於他親爹做出這種事情,他都不意外。

但切爾根……對他來說,根本不一樣。

切爾根用這種歪門邪道來提升自己,這讓他心中的某些東西幾乎快要崩塌了。

“我得回去一趟。”

馮納多深吸了一口氣後,做出了決定,扭頭朝著萊恩朗多堡壘而去。

“我跟你一起去吧。”

羅格跟了上去。

他也轉頭跟琳娜等人簡單的說了一句:“把船開出碼頭,等我回來。”

琳娜聞言,嘴角一抽。

他當然知道羅格這是什麽意思。

如果萊恩朗多家族不願意交出他想要的東西,那他可就要使用一些不太禮貌的手段了……

不過,對這種敲骨吸髓壓迫他人的家族來說,他們沒人會同情。

……

“沒錯,是我做的。”

麵對馮納多,切爾根摘下了麵上的遮掩,露出一張令人頭皮發麻的恐怖麵龐。

這個身上已經顯露出無數病症瘟疫相的男人並沒有矢口否認,而是點了點頭,承認了。

“為什麽?”

馮納多身形一震,難以置信的說道。

“抱歉。”切爾根歎了口氣,轉頭看向一旁的全身鏡,看著鏡中的自己。

他的臉上已經長毛了水泡和紅斑,部分地方開裂,滲出鮮血和若隱若現的模糊血肉,身上更是潰爛不堪。

“我騙了你。”

“我無法忍受這樣的日子,無法平靜的老死在這可怕的牢籠當中,我要去尋求改變。”

切爾根的聲音很平靜,他似乎早就預料到了有這一刻。

“家族中的勾心鬥角和齷齪肮髒讓我厭惡。”

“如果不是叔叔讓我飲下沒有後續的魔藥,我現在是不會這樣做的。”

切爾根看著他,頓了頓,即便是那堪稱恐怖的麵龐上,他的眼神也依舊清明。

“他們高喊重歸故土的口號,卻因為家族的權利紛爭而將一名有天賦的後代引向懸崖邊……”

“……切爾根,把瘟疫收回!”馮納多咬牙怒道:“我不能再讓你繼續錯下去了,異途徑晉升是絕對的錯誤!”

“你會鑄成讓你後悔一輩子的大錯!”

呼……

切爾根聞言,呼了一口氣後,看著他。

“小馮,我很抱歉。”

“讓瘟疫在城邦肆虐並非我本意,但……我情願鑄下大錯,也不願被關在這狹小的囚籠中默默無聞的死去。”

“瘟疫,無法收回。”

他的神色很堅定。

聽完這一切後。

馮納多的表情再度回歸了平靜。

他略帶悲哀的看著切爾根:“抱歉,哥哥,那我就得殺了你。”

切爾根沒說話。

從他那唯一清明的雙眼中,能夠看出他心頭的動搖與掙紮。

但最終,他還是堅定了下來。

“小馮,你不是我的對手。”

說著,他的衣服開始如鼓風般膨脹,黑紅色的瘟疫氣體開始從衣袖和褲腿中散開。

馮納多沒說什麽,隻是緩緩抬起手,手上的血管脈絡中閃爍著金黃色的光芒。

昔日親密的兄弟。

今天卻落得刀兵相見的地步……

‘嘖,要不是我在這兒,這恐怕就又是個值得探討的悲劇故事了。’

羅格聳了聳肩。

“好了,別爭了,聽我講兩句。”

倚靠在門邊的羅格站直身體,上前兩步,強大的位階力量蓬勃而發,宛如大山一般壓在了兩人肩頭。

轟!

實力稍弱一些的馮納多直接被按趴在了地上,齜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