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米拉所說。

此時的診所內部,那名有錢商人的確與醫生在爭吵著。

“你要是有錢,就去內堡找醫生。”

“既然來這兒了,那要想看病,就去排隊。”

醫生絲毫不給他麵子,皺著眉頭伸手將其撥開,喊來一個平民。

醫生是一名長相溫文爾雅的男人,他看上去有些年輕,但骨子裏卻透露著一股傲氣。

“該死,你知道我是誰嗎!”

聽到他的話,商人氣的麵色漲紅,大吼道。

但他話剛說完,一名壯漢就踏步上前,扼住他的脖頸,將其提起,隨後一把扔了出去。

醫生冷冷瞥了他一眼,不予理會,接著給其他人看病。

“該死!”

被扔出來的商人麵色一陣青一陣白,怒罵一聲,忿忿不平的走了。

而外麵的琳娜此時也將老人的情況穩定了下來。

借助血靈能力和一些超凡醫療工具,他的呼吸開始平緩下來。

但琳娜的眉頭卻並未鬆開,將老人扶到牆角靠著之後,她回到了羅格的身邊。

“這種疫病,我治不了。”

她的聲音略顯低落。

“這不怪你,有超凡力量在搞鬼。”羅格搖了搖頭,這不是琳娜的醫術問題。

說罷,他抬起手,一股黑暗的力量在他手心湧動。

下一刻,這力量轟然炸開,形成了一道柔和的波紋,以他為中心向著四周擴散。

波紋**漾,穿過那些疫病患者的身體後,他們的身體中升起一股猩紅色的煙霧,並伴隨著一陣又細又尖幾乎聽不到的慘叫。

超凡力量造成的災難,終究是還是需要超凡力量來解決。

“發生什麽事了?”

這動靜讓一些平民和奴隸似有所感。

雖然他們身上還有疫病留下的痛苦,但卻能隱隱感到,根源好像已經消散。

“走吧。”

羅格收回手,對著眾人說道。

琳娜見狀,抿了抿嘴,果然,隻有強大的超凡力量才能真正解決病痛。

不過,就在眾人動身,即將朝著萊恩朗多堡壘而去的時候,一個男人站在了他們前麵。

這正是之前將那有錢商人扔出來的人。

他似乎是那名年輕醫生的護衛。

“諸位,馮納多少爺有請。”

馮納多,似乎正是裏麵那名年輕醫生的名字。

“什麽事。”

羅格麵色平靜如常。

“還請諸位稍等一會兒。”

這男人雖然說的話比較客氣,但語氣中卻透露著一股高傲。

“有事,現在就說,不然就讓開。”

羅格麵色依舊平靜,身體紋絲未動。

然而麵前的男人卻瞬間感到身體一沉,一股窒息般的壓迫感鋪天蓋地般襲來,讓他瞬間汗如雨下,忍不住想要屈膝下跪。

他瞳孔巨震,帶著難以置信之色。

眼前這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羅格收回目光,準備從他旁邊走開。

但診所內的馮納多似乎是發現了這裏的情況,急匆匆的從人群中跑了出來,叫住了羅格等人。

“這位先生,請等一等。”

喊住他們後,他趕緊跑上前,先是向著羅格道了個歉。

“抱歉,這位先生,我的侍從可能禮數不當,我代他向諸位賠禮。”

說罷,他又苦笑一聲。

“實在抱歉,診所內的病人太多,我實在騰不出手。”

“不過我確實有要事相商,希望諸位能夠稍等片刻,有個病人情況非常危急……”

“我的事也很緊要。”

羅格開口說道,他沒什麽心情去管這檔子事。

就算要理會,也得等從德威斯家族回來之後再說。

“我留在這兒等一會兒吧。”

琳娜此時開口說道,她的目光看向那些身患疫病的平民和奴隸。

羅格思索片刻後,點了點頭,隨後拿出一枚黑潮印記,放在她手心。

“亞斯,米拉,你們跟琳娜一塊吧。”

羅格自然不可能讓琳娜一個人在這兒。

於是,眾人分成了兩撥。

羅格和諾米繼續朝著德威斯家族進發。

而琳娜亞斯米拉等人則留在了診所。

留下之後,琳娜拿起了自己的醫療工具,開始救治診所的病人。

……

德威斯家族的駐地還是很好找的。

羅格很快便找到了目的地,在暴露部分實力之後,德威斯家族自然也不敢怠慢,一名略有地位的人趕緊前來迎接。

路上,諾米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羅格,左右看了看後,低聲詢問道:“船長,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怎麽了?”

“你從剛剛到現在,都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難道說是有什麽大事要發生嗎……”諾米小聲說道。

羅格聞言啞然失笑。

他當然不是心情不好什麽的。

隻是在想有關於多伊爾的事情。

關於那一紙契約……

其實羅格現在就能用赫伊撒坦的力量作用信仰之力將其代價豁免掉。

那一紙契約的約束力,也就代行者以下。

這也和他想的差不多。

力量足夠,別說是什麽惡魔的契約,神的契約你也可以撕了。

契約,隻能用來約束弱者。

所以,契約什麽的,對羅格來說,幾乎隻是廢紙了。

但羅格依舊想找到多伊爾·德威斯。

這家夥,現在到底在哪兒,又到底是在圖謀些什麽?

就在羅格與諾米交談的時候,另外幾名被通知的德威斯家族成員也來了。

他衣著較為華麗,急急忙忙的來到羅格麵前,神色和語氣中都帶著恭敬,小心翼翼的開始自我介紹。

一名代行者!

即便是在整個腐淤之沼內也是屈指可數的存在,如今卻找上他們德威斯家族,他會有這樣的反應並不為過。

“多伊爾·德威斯。”

“聽說過這個名字嗎?”

羅格沒有繞彎子,開門見山的詢問。

接待羅格的人一聽,頓時皺起眉頭回憶,但片刻之後,他們似乎並未想起來有關這個名字的記憶。

“多伊爾·德威斯?”

“……很抱歉先生,我們家族裏並沒有這個人,也沒有聽說過他……”

一位看上去較為年長的中年人搖頭道。

羅格一直在觀察他們的表情。

恐懼權柄也能一定程度上感知他們的部分心理。

但卻並未從他們身上感受到什麽劇烈的惶恐與害怕的情緒。

一些波動倒是有,但卻並非想要隱瞞什麽的那種情緒波動。

看來是真沒聽說過。

“……那你們家族是怎麽來的?”

羅格皺眉,盡管他早就預料到了這一點,但還是感覺這個德威斯家族肯定和多伊爾是有點關係的。

眾人聞言,紛紛愣了愣。

“多伊爾·德威斯,是我們德威斯家族旁係的一個孩子……”

但就在這時,一名衣著樸素的老人緩緩走了過來。

聽到這句話,羅格眼神微眯,看向來人。

“你是誰?”

霎時間,眾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海嘯般的壓迫感。

這讓眾人冷汗直冒。

不過,這名老人卻並不為之所動,他很平靜,也沒有回答羅格的問題。

“隻不過,他早就已經死了。”

他並不是實力強,而是有種坦然,能夠直麵這種壓力。

羅格聞言,眉頭再度皺起。

死了?這又是怎麽一回事?

“能給我具體講講他的事情嗎?”

羅格深吸了一口氣後,對著眼前的老人說道。

老人點了點頭,也沒賣關子,毫無保留的給羅格講述了有關多伊爾·德威斯的事情。

除此之外,還有一段關於德威斯家族的重要曆史。

……

“多伊爾,你是我們德威斯家族年輕一輩中最有能力的,是我們的希望,快跟著船隊離開!”

三十多歲的斯維卡對著麵前的少年嗬斥著,嚴厲說道。

“斯維卡叔叔。”多伊爾笑了笑一邊疏散著家族成員和平民一邊回應,“有能力,不正應當承擔更多的責任嗎?”

斯維卡聞言,話語一滯,但隨後他有些惱火。

“現在可不是任性的時候,教會北部教會已經集結信仰者軍隊大舉南下,我們已經失去了諸多先祖,硬拚根本沒有任何希望。”

“你再墨跡,我就把你抓起來你信不信?”

“你沒那個實力,斯維卡叔叔。”多伊爾聳了聳肩,繼續幫助著疏散平民和家族成員。

“你這混小子!”

斯維卡咬牙。

……

“各大教會如今已經徹底占領了各大海域,以特雷菲家族為首的一些家族已經向極夜群星俯首……”

“如今,在聯合教會中,已經有聲音出現,他們準備將整個海域更名為……懺悔之海。”

嘭!

斯維卡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怒不可遏。

“懺悔?我懺你媽個頭,這些教會明明就是可恥的侵略者,他們愚弄人心,背地裏做可恥之事,有什麽資格讓我們懺悔?”

斯維卡的怒火,並未換來共鳴。

周圍許多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中。

不過,這時候,也有一點好消息。

“……日蝕組織那邊,有個出色的魔藥師,他研究了諸多新的可用配方。”

“此外,邊界那邊,也找到了一處可供我們休整的地方,叫做腐淤之沼。”

“多伊爾也幹掉了一名信仰之靈。”

聽到這話,眾人的麵上終於是鬆弛了一些。

“多伊爾這小子,幹得好啊,好樣的。”

……

“斯維卡,多伊爾他……”

“怎麽了?說啊!”

“……日蝕那邊也近乎全軍覆沒,多伊爾也被抓住,不日便將會在廣場上被處以火刑……”

“該死!該死的極夜教會!”

“馬上叫人,一定要救下多伊爾!”

斯維卡勃然大怒,咬著牙說道。

然而,他的提議卻得到了大部分人的否決。

“不行,絕對不行。”

“他們之所以會對多伊爾當眾處刑,就是想要借此來引出我們,現在組織的力量已經不多,我們絕對不能再冒險了!”

“對啊,多伊爾想必早就做好了這樣的準備!”

嘭——

斯維卡再度拍桌而起,冷冷掃視一眼重色,怒道:“一群貪生怕死蠅營狗苟之徒!”

“多伊爾和日蝕為我們做過的事情有多少你們難道都忘了?”

“超凡植株,怪物材料,乃至教會信息……哪一個不是他們舍生忘死帶回來的?”

“如今日蝕組織陷入危難,你們卻畏畏縮縮,一個個成了縮頭烏龜,還美其名曰……保存力量……”

斯維卡留下一句話後,憤而離席。

“依我看,日蝕若亡,則人類之中再無超凡,留下的不過是一群懺悔者和縮頭烏龜!”

眾人麵色難看,但卻默不作聲。

……

廣場之上。

在人群角落之中。

斯維卡看著火刑架上的青年,眼眶微紅,神色默然,顫抖的端著一本筆記。

火刑架上的青年雖然沒有看他,但眼中卻滿含笑意與坦然。

在他手中的這本筆記上,不斷浮現出一句又一句話。

“不必徒勞了斯維卡叔叔,周圍的隱藏的信徒和騎士比平民還多,我甚至都不敢看你最後一眼……”

“在死之前,我得通過這本筆記告訴你說一些事。”

“無論是極夜群星,還是其他的教會,祂們都如我所料,為了爭奪力量觸碰了禁忌……”

“這使得祂們根本沒可能與信仰者進行平等‘交易’。”

“無論是誰,隻要力量比他們弱,便都被視為豬狗。”

“無論前途多麽灰暗,拯救人類自身的,都隻有魔藥超凡,虔誠祈禱,最終隻能淪為玩物……”

“這條路危險而布滿荊棘,無數先驅已經倒下,如今,我也即將死去……”

“不過,這至少印證了一點……”

說到這兒。

火刑架上的青年忽的一陣大笑,把下麵點火的信徒都嚇了一跳。

他開口了。

隻是這一次,不再是筆記上浮現出來的文字。

而是來自多伊爾·德威斯,這個青年在火刑架上,臨死前最後的呐喊。

“哈哈哈……”

“神啊……”

多伊爾自然不是信徒,但他卻在臨死前,呼喊神。

這讓下方的一名信徒嗤笑:“現在才醒悟,晚了!”

但多伊爾卻根本不理會他。

反而是在暢快大笑後,仰起被淩亂頭發遮蔽的麵龐,眼神直勾勾的盯著天空,喃喃自語了一句。

“神啊……”

“你在害怕。”

他的聲音中帶著無比篤定。

轟!

火焰,升騰而起了。

多伊爾·德威斯緩緩的閉上了眼睛,靜靜聆聽著身上的鮮血被灼燒,皮肉被炙烤。

精神恍惚,彌留之際,他嘴唇嗡動,似乎在說這些什麽。

斯維卡手中的筆記上,也隨之浮現。

“……這恐怕是你說過的唯一一句真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