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格聞言,並沒有說話,微微點頭後便轉過頭。

哈德森對於安娜的家庭情況似乎並不在意,他隻是全神貫注的在安娜的兒子馬克額頭用手指繪著什麽東西。

不多時,哈德森拿出又一塊靈像放在馬克額頭,念誦咒語。

這塊靈像看上去隻能被稱之為帶有特殊花紋的石頭。

在哈德森做完這些後,馬克的麵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如初。

哈德森花費了大概十多二十分鍾,安娜在一旁擔憂的看著。

“好了。”

哈德森轉過頭,平靜的看向羅格。

對他而言,這是羅格給出的交易條件,並不是在給安娜母子幫忙。

“……先生,多少錢,您說個數吧。”

安娜猶豫片刻,還是咬著牙說道。

哈德森默不作聲,看向羅格。

“我對你們的行情並不了解……”羅格沉吟片刻後,笑了笑:“一個銀幣。”

安娜聞言愣了愣,但隨後就搖了搖頭,麵色堅決的開口。

“羅格先生,您跟哈德森先生都是不折不扣的好人,比那群在教堂的信徒要善良的多,但我不能因此占你們便宜。”

“你們救了馬克,這是天大的恩情,如果沒有你們二位,馬克恐怕……”

說著說著,安娜便在兜裏一陣摸索,將裏麵的錢拿出來,然後又再度摸索兩下,確認沒有留下的錢以後,將其盡數塞進了羅格手裏。

“……羅格先生,這可能並不夠你們的價格……但我身上暫時也隻有這麽多了……”

羅格抬手製止了她,隨意的拿了一些錢收下後,還給了她:“我們並不缺買麵包的錢。”

“收下。”

聽到羅格的話後,安娜猶豫片刻後還是將錢收下了。

馬克剛剛痊愈,她還是很需要一些錢來給他買藥的。

但,就在安娜想要開口感謝的時候,門口卻傳來了一陣人聲。

“……這邊,信徒大人!”

“有兩個該死的巫魔在我家給我兒子作邪術!”

“他們還因此坑騙了我妻子的錢財!”

羅格的聽力敏銳,盡管這聲音有些遠,但也被他聽的一清二楚。

他麵色冷了下來。

關於安娜和她酒鬼丈夫的事情,羅格本不想管,畢竟這是人家家事。

但現在,這個酒鬼似乎是因為舍不得治療費用,想到了一些歪門邪道的法子……

哈德森似乎也聽到了聲音。

但他表現的異常冷靜與平淡。

“走後門吧。”

“怎麽回事?”安娜有些不明所以,準備上去開門查看,但卻被哈德森拉住了,詢問起後門位置。

不多時,哈德森便朝著另一方向走去。

但他看著一動不動的羅格,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你不打算離開?”

“不。”羅格輕輕搖頭,眼神冷然的看著前麵:“是不打算就這樣離開。”

“去你家等我。”

哈德森聞言,眉頭皺的更深了。

遲疑片刻之後,他還是停下了腳步,走到羅格旁邊。

“很難理解你是怎麽活到現在的。”

他微微歎氣。

羅格有些詫異的看了他一眼:“這可不在交易範圍內。”

“你要是死了,我前麵的花費可就打水漂了。”

哈德森淡淡說道。

說話的同時,他從腰間拿出帶有特殊花紋的燧發槍。

當然,要不是他有把握全身而退的話,他也不會貿然摻和這趟渾水。

實話來說,他是不可能跟羅格這樣一個萍水相逢隻有貿易關係的人存在什麽過命交情的。

數年的驅魔生涯更是讓他隻有理智與利弊的權衡。

“行,算我欠你一次。”

羅格點了點頭。

說罷,他朝著安娜家的大門走了過去。

“兩位先生,你們快走吧!”

此時,安娜也聽清楚了門外的動靜,她感到憤怒的同時也在焦急的開口催促羅格。

羅格輕輕搖頭:“離遠一點。”

接著,他走上前,打開了安娜家的大門。

安娜的酒鬼丈夫此時正帶著數名穿著信徒袍的人朝這邊走來。

“就是這兒。”安娜的酒鬼丈夫指了指家門口,當他看到羅格時,更加激動:“就是他們兩個!”

“特別是那個皮膚白的像紙一樣的家夥,他肯定是個披著人皮的巫魔!”

為首的信徒聞言望去。

看了一眼哈德森後,他皺起眉頭。

但當他看到羅格時,瞬間瞳孔一縮。

這不是那個在納德維洛屠殺了教會信徒的那個巫魔嗎?!

他感到頭皮發麻。

這家夥可是連教會的虔信騎士都能輕而易舉殺掉的巫魔!

他還以為這酒鬼說的隻是一些裝神弄鬼的騙子,原本打算將其抓起來審判一番的。

沒想到……

這他媽是個貨真價實的巫魔啊!

你讓我來燒死他?

“哦?母神教會?”

看到這信徒胸口熟悉的標誌,羅格臉上的笑容有些玩味。

不得不說,還真是冤家路窄。

“就是他們就是他們!”

“信徒大人!將他們送上火刑架!”

酒鬼躲在信徒的側後方,語言惡毒,同時還神色怨憤的看著羅格。

安娜那傻女人居然打算把錢給這兩個家夥!

老子還怎麽買酒喝?

送你老母啊!

信徒心頭不由得怒吼,恨不得一巴掌拍死這個該死的酒鬼,但事已至此,他隻能色厲內荏的說道:“巫魔!你在納德維洛犯下不可饒恕的滔天罪行,母神將會對你降下懲罰!”

“如果你現在束手就擒,說不定我們能夠網開一麵!”

“我這個人心善,到時候說不定可以為你求……”

他的話還沒說完,便驚恐的看到羅格已經無中生有的拿出了一把尖銳的長矛,朝著自己猛的擲了過來。

他下意識的抬手擋住眼睛,然而預料中的疼痛卻並沒有傳來,反倒是旁邊傳來一聲慘叫。

“啊——啊!”

酒鬼被這一矛直接釘在了身後的牆上,洞穿了胸膛,劇烈的疼痛讓他掙紮痛喊,卻又不敢動彈,鮮血順流而下。

“啊!”

為首信徒和他旁邊的信徒被這一幕嚇得直接癱倒在地。

隻是平日裏欺負哄騙平民的他們哪裏見過這種陣仗?

這種事情是真信徒,傳教士和虔信騎士他們才能處理的啊!

“快逃!”

他們亡魂皆冒,慌不擇路的想要逃跑。

哈德森見此情形,眉頭一皺,看了一眼手中的槍後,還是將其放下。

接著,他手掌一翻,從腰包中掏出了三個小匕首。

咻咻咻!

三名信徒眼中帶著驚恐,接二連三的捂著脖子以及心口等要害,倒在地上。

“啊——”

“殺人了!”

旁邊又傳出了尖叫聲,看上去是有人發現了這一幕。

“你欠我兩次。”

“我會被母神教會盯上。”

哈德森皺著眉走到羅格旁邊。

說實話,要是早知道這種情況會發生,他恐怕不會同意來這兒。

不過,剛才那種情況,也不是他不出手就能不被母神教會盯上的。

所以,權衡之下,他還是決定將這三個信徒幹掉,也讓羅格這個魔藥師再欠下自己的人情,以此抵消一些損失。

“好。”

羅格點點頭。

接著,他緩緩朝著那酒鬼走去。

此時,後麵安娜的屋子裏,安娜和另一名少年也看到了這一幕,不由得驚恐的捂住了嘴巴。

“爸爸!”

少年馬克看著這一幕,心頭升起無限的憤怒。

他剛醒來,就看到這樣一幕。

對於後方傳來的聲音,羅格置之不理。

他走到酒鬼身前,麵色平靜。

“為什麽這麽做?”

“救命……”酒鬼嘴唇嗡動,聲音顫抖,滿臉恐懼的看著羅格。

“平心而論,我們本可以不來。”

“不過我們還是救了你的兒子。”

“但是,就因為我們有可能讓你沒錢喝酒,所以你就向教會舉報了我們,試圖將我們送上火刑架……”

羅格拿著匕首,輕輕拍了拍他那令人惡心的麵龐。

“你說,我該不該殺你?”

聽到羅格的話,酒鬼更加害怕了。

“不,你不能殺我!”

他注意到了後麵的馬克和安娜。

“安娜!馬克!救命!救我!”

“馬克!我可是你父親啊!救我啊!”

說罷,他又向羅格求饒。

“大人,大人,您就饒了我吧!我知道錯了,我還有老婆孩子要養,您就看在他們的麵子上放我一馬,可憐可憐我吧……”

他痛哭流涕,生命即將走到盡頭時,終於是感受到了恐懼。

“爸爸!”馬克見此情形,怒火上頭便準備抄家夥上去。

但一旁的安娜卻死死拉住了他,眼眶通紅的對著他搖了搖頭。

見到這一幕,她心頭不太好受,更不想丈夫死在眼前。

但她也清楚,丈夫是為何落到這般田地的。

讓自己兒子上去,恐怕隻能徒增意外。

見此情形。

羅格麵色古井無波,絲毫沒有動搖的意思。

安娜母子的確很可憐。

但跟這家夥該死是兩碼事。

緊接著,他手中的匕首猛然一轉。

噗呲!

一聲輕響,匕首以極快的速度紮進了他的太陽穴,洞穿了他的頭顱。

酒鬼求饒的聲音戛然而止。

“你……”

酒鬼喉嚨中吐出這樣一個微弱的尾音後,雙目漸漸失神,腦袋無力的歪了下去。

身後的母子二人瞳孔緊縮。

羅格拔出破甲尖矛,將其收回,隨即緩緩走向母子二人。

看著那少年仇恨而又迷茫的眼神,羅格神色平靜。

“你叫馬克?”

少年此時有些不知所措,但他還是堅決的將自己母親擋在了身後,怒視著羅格:“混蛋,你想做什麽!”

見此情形,羅格笑了。

起碼,安娜家中還有一個能夠撐起這個家的頂梁柱。

“無論你是感激我也好,還是恨我也罷。”

“照顧好你母親,孩子。”

說罷,他將衣服上的兜帽放下,麵巾拉上,與哈德森一同在陰影中離開,隻留下了一個漸行漸遠的背影。

見他離去後,馬克身體一軟,本就疲憊的身體頓時垮了下來。

安娜連忙扶住了他,心疼的關切。

“媽媽,他們是救我的人對吧?”

馬克卻抬起頭,迷茫的看向母親。

母親抿了抿嘴,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那他為什麽要殺了我父親……”

“為什麽……”

聞言,安娜的淚水頓時奪眶而出,她隻能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對於巨爪城的少年馬克來說,這天是特殊的。

因為,他在多了一個救命恩人的同時,也多了一個殺父仇人。

而兩者,是同一個人。

這讓馬克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他從未設想過,恩人與仇人,這兩個極端的詞能同時融合在一個人身上。

但對他來說,無論報恩還是尋仇,都是奢侈的事情。

因為他還要撐起,這個缺了一角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