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若謙看著這條播放量超過百萬，而且評論數極高的視頻，心中隱隱感到似乎有什麽事情超出了他的控製。
觀眾怎麽可能對這部又蹭熱度，又搞山寨，還惡意抹黑原型的新電影有什麽期待？
難道是導演團隊那邊改了劇情？
新季度已經十分出師不利了，怎麽現在壞消息一個接一個的傳過來？！
不著急……電影還沒上映，補救的機會還有很多，先看看這部影評和成宇那邊放出的宣傳片再做決定。
楊若謙點開視頻，一點快進都沒有，認認真真的看完了整條影評視頻。
“各位大寶貝好我是小劉！”
“前幾天我在網上看到了一部新電影的宣傳片，不知道大家夥們有沒有注意到？”
“電影名字很不出奇，叫《黑袍檢查隊》……欸，大家聽到這裏先別急著點出視頻，因為出品這部電影的，是你們的老熟人，巋光＋成宇組合。”
“聽名字好像不怎麽有名有姓是吧？但如果我說，《護國龍婿》這部劇也是他們拍出來的，大家是不是一下子就來興趣了？”
“沒看過那期節目的可以在我往期視頻裏麵搜索一下，我保證等你們看完之後，一定會對接下來的內容感興趣的。”
說到這裏，視頻裏的小劉戰術停頓了一下，畫麵也隨即切換到了《黑袍檢查隊》的宣傳片內容。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身披超級英雄製服，笑容陽光的男人，正語氣溫柔的和一名蒙上眼罩的年輕小夥子說話。
很快，彈幕上就湧現出一大堆問號。
“這是啥玩意，一眼看過去我還以為是超人？”
“鐵定是魔改的大超形象！”
“突然很好奇這次巋光和成宇又要整什麽活了……”
小劉的聲音隨之出現：
“到目前為止，劇情都十分正常，你們現在看到的這個角色叫‘祖國俠’。這段劇情我們分析了一下，應該是這個以‘祖國俠’為首的超級英雄隊伍裏，多了一名成員加入。”
“這個新加入的隊員是‘祖國俠’的粉絲，自身的能力是聽力極佳，在訓練的時候看見自己的偶像走過來，激動的走上去問好。”
“嗯，後麵的內容你們就自己品鑒吧。”
說完這句話，宣傳片的內容便繼續播了下去。
視頻裏，蒙眼小夥子滿臉歡喜，聲音都有些哽咽：“祖國俠，哇，你……你……”
“能見到你我實在是太榮幸了……”
祖國俠麵帶笑意，臉上頗有欣賞：“你，能分辨出是我？哇哦，真是，令人欽佩！”
整個交流環境其樂融融，祖國俠又謙虛又詼諧，所有臉上都露出了輕鬆的笑容。
這就是超級英雄，既幽默，又強大，人格還好，仿佛集中了世界上的一切優點，卻沒有哪怕一點缺陷。
似乎是因為被偶像認可了，蒙麵年輕人臉上露出了一點驕傲：“當我擁有千裏耳的時候，就不再需要千裏眼了！”
祖國俠點點頭，十分認真的說道：“而你，我的朋友，你才是真正的英雄。”
“謝謝您……你的讚賞，對我來說意義巨大！”
一個前輩提攜晚輩，一個團結的超級英雄團隊眼看就要組建完成。大部分津津有味看著影評的觀眾心中都不由自主的幻想起後麵的劇情。
估計很快就有一個大反派登場，然後這個超級英雄團隊通過層層考驗，曆經艱難險阻，然後戰勝反派？
啪！
“啊！！！”
一聲血肉被碾碎的聲音和發自靈魂的慘叫聲幾乎穿透了屏幕，灌入了所有觀眾的耳中。
看著滿地的鮮血，在地上不斷翻滾掙紮的蒙眼小夥子，剛剛還滿目慈善的祖國俠臉上露出了一個極度猙獰的笑容。
“這就是你TM在我麵前裝杯的下場。”
還沒等屏幕前的觀眾從這巨大的反差中緩過神來，祖國俠就把臉轉了過來，對著鏡頭。
他臉上的表情依舊慈眉善目，可語氣卻無比陰沉，惡毒至極：“我TM是祖國俠，我想TM幹什麽，就TM幹什麽。”
畫麵隨之定格。
這個片段放完，停頓了一瞬的彈幕洶湧而至。
“臥槽？！我剛剛是不是看錯了什麽？！”
“我又倒回去看了一遍，我確定沒看錯什麽。”
“這也太帶感了吧！”
“剛剛我都以為又是個超級正派戰勝超級反派的爛俗故事，差點就直接退了。”
“祖國俠笑的那一瞬間，我雞皮疙瘩起來了……”
“突然有些迫不及待了，這電影什麽時候上映，我鐵定捧場。”
“巋光成宇出品，必屬精品！”
“……”
正如視頻標題所說的那樣，幾乎所有觀眾的期待值，都在這一部宣傳片裏被拉到了最高點！
楊若謙呆呆的看著屏幕上一坨又一坨的彈幕，看著宣傳片裏後續放出的各種內容，包括商淺予飾演的女主在加入超級英雄七人組的時候遭遇的各種肮髒齷齪的事情。
可對於這些有原型的超級英雄們被各種魔改，被各種抹黑的情況，居然沒有哪怕一條彈幕跳出來罵人！
這，這不對吧？
之前做調研的時候，絕大部分被調查的人都明確表達了對蹭熱度的厭恨，對抹黑原型形象的不屑態度啊。
為了確保樣本足夠多，在第一次調查之後，楊若謙還陸續進行了前前後後足足三次，涉及人數多達兩千人的調查。
幾乎所有人都對蹭原型，抹黑原型的行為表達了不喜。
偶爾幾個特立獨行的，也隻是站在中立角度。
支持這種行為的，幾乎沒有。
“不是，說不喜歡看的是你們，吹的最狠的也是你們？”楊若謙一邊翻看著評論，一邊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的說道，“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嗎？”
評論區裏麵，甚至已經有人猜測《黑袍檢查隊》的票房了！
其中很大一部分人，認為如果實片內容和宣傳片內容一致的話，這部電影有潛力衝擊年度票房冠軍的位置。
年度票房冠軍……
看到這六個字，楊總的腦子就嗡嗡的。
問就是討厭這種行為，等成片出來了立刻翻臉不認人，連夜預定票房冠軍？
電影還沒上映就收獲巨量好評的楊若謙，忽然想起來不知道是誰說過的一句老話。
很多時候，觀眾往往並不知道他們喜歡什麽。
“沒事，電影還沒上映呢。”確定整部影片的基調都是按照自己的要求在走之後，楊若謙在心裏鬆了口氣，“還有補救的機會。”
而且，從玄學角度來看……半場開香檳的，大多沒有什麽好下場。
現在那麽多人半場給《黑袍檢查隊》開香檳，說不定一上映口碑就大崩了呢？
還有這個小劉……
《護國龍婿》也是他，新電影也是他。
存心跟我巋光集團過不去是不是？
楊若謙隱約覺得，自己的宿敵又多了一個——最開始是邵一奇，然後是成宇集團，現在是這個小劉……
不行！
光是前兩者都已經很難處理，無時無刻不在添堵了，要是再加一個人，這錢還虧不虧了？
此子恐怖如斯，斷不可留，必須把這個未來的障礙扼殺在萌芽之中。
楊若謙退出了影評視頻，點開了小劉的主頁。
不出所料，從個人簡介上麵他找到了小劉的商務聯係方式。
一個邪惡的計劃頓時出現在楊若謙心中。
第二天，回到辦公室之後，楊若謙把常芷晴叫了過來，讓她調查一下小劉，盡可能拿到詳細的資料。
想要打倒一個人，必須做到知己知彼。
很快，一份資料就被擺在了楊若謙桌上。
……
某地，某出租屋內。
泡麵調料包的味道在不大不小的房間中彌散。
“老劉，這期視頻放出去了，播放點讚和投幣數都還不錯。”忽然，有人興奮的說了一句。
原本工作室的幾人還在絞盡腦汁的尋找市麵上的各種新劇新電影，趕趕熱度。
卻無意中看到了《黑袍檢查隊》的宣傳片。
一開始劉畢其實並沒有太關注這部電影，倒不是因為有什麽偏見，而是這部電影尚處於宣傳片階段，最多就看個題材，看點精彩片段，很難湊出一整個影評視頻的時長。
但是在看到這部電影的出品方時，發現是上次拍出《護國龍婿》的巋光＋成宇組合。
以低成本，高播放和高討論度，狠狠的霸占了熱搜好長一段時間。
不但直接捧紅了一位以前默默無聞的小演員，還順勢帶動了一大波版權熱度。
會不會這一次又整個大活出來？
神差鬼使的，他們點進了這部電影宣傳片。
作為時刻都要走到風口最前沿才能吃上飯的影評人，劉畢自然得有寧殺錯不放過的心態。
果然，一看內容，他們立刻便覺得這部電影有成為爆款的潛質，連夜趕出視頻，吃到了第一波流量。
“唉，這巋光和成宇真不簡單啊。”劉畢一邊吃著泡麵一邊感慨道，“劇組真是創意十足，怎麽能想到拍這種題材的電影？”
一部好電影，哪怕不給任何宣傳費，也有無數影評人為了流量爭搶著去解說，去趕熱度。
而一部爛到極致的電影，哪怕給了廣告費，很多影評up影評博主也不敢吃這個爛錢，擔心把自己口碑徹底敗壞掉。
很顯然，巋光集團就是前者。
“劉哥啊，最近視頻收入又被砍了，我們這個月感覺特麽要吃土了啊。”身邊，一個聲音突然傳過來，打斷了劉畢的思索。
聽到這個抱怨，劉畢吃泡麵的筷子頓了一下。
類似於b站這種網站，一條視頻的收入隻能靠官方的算法來給，比如播放量多少，點讚率多少，投幣收藏多少等等等等。
少數用戶會付費打賞，但那些收入基本都可以忽略不計。
所以一旦收入算法改變，對所有此類up主來說，都是毀滅性的打擊。
如果能有恰飯廣告找上門，在視頻裏插條廣告什麽的，大夥這個月就能改善改善夥食，反之則吃土。
這個月很不巧，並沒有什麽廣告商找上門來。
天天吃泡麵都要吃出工傷的工作室，隱隱出現了人心不穩的跡象。
看看人家拍的《護國龍婿》，在網上掀起的熱潮直到現在都還沒徹底消退。
不知帶火了多少同類型的小說，版權費拿的手軟。
劉畢每次看到那一大堆廣告，那些看不到盡頭的0，就羨慕的輾轉反側。
估計巋光集團靠這一部網劇就賺錢賺到手發軟了吧。
真羨慕他們老板……
劉畢一邊吃泡麵，一邊說道：“沒事，我看了下新算法，就是視頻不能單純隻有播放量了，還得有相對應的點讚率。”
“以後我們在視頻裏麵加個求點讚求投幣的小片段就行了。”
“其實很多觀眾並不是不願意動個手，點個免費的讚，隻是他們沒這個意識罷了，隻要提醒一下，點讚馬上就上來。”
吃完泡麵之後，劉畢又點開了自己的賬號後台，開始清理著後台的各種消息。
這些消息裏，大部分是粉絲無意義的插科打諢，他會挑那麽一句兩句回應。
其餘小部分則是推薦電影電視劇的老粉。
如果有奇跡的話，偶爾還能從這些私信裏麵找到商單合作。
突然，他看到私信上傳來了一條很不同尋常的消息。
“小劉說電影你好，我是來自南方的網友，對你的視頻非常感興趣，想和你討論一些商務上的合作事宜，請問方便加一下你的微信嗎？”
這消息，味也太衝了吧……
劉畢仔細看了眼消息，沒去理會這過於古怪的話術，把目光集中在了“商務上的合作”六個字上。
來了！
終於來了！
恰飯項目，我等你等得好苦啊！
現在整個工作室都處於一個嗷嗷待哺的狀態，求爹爹告奶奶的希望來個廣告接。
劉畢對金主大人不敢怠慢，當即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的微信號發了過去，免得對方久久看不到回複去找其他同類up主了。
很快，那邊就加了自己的微信。
是個藍天白雲紅花朵的頭像，一看對麵就是有不小年紀的老牌精英了。
名字叫楊不驕……
劉畢不敢怠慢，打字問道：“您好，楊先生，很高興認識您！”
不知道這次恰飯能拿多少廣告費呢？
1000？500？
畢竟是買方市場，幾十萬粉絲的up主博主一抓一大把，需要打廣告的需求則遠沒有這麽多。
這種插在視頻中間的廣告，會被絕大多數觀眾跳過，就算不跳過的觀眾，也未必會去點視頻下方的鏈接購物。
花個幾百上千塊在一條視頻裏投廣告，能賺回個十分之一都算不錯了。
劉畢不敢報價太高，怕直接把這來之不易的客戶嚇跑了。
要不……就800？
“劉先生，我們想請你幫忙定製一條視頻，給你2000塊錢一條，可以接受嗎？”
劉畢剛想把麵湯喝完，看到對方的報價之後，整個人的眼睛都瞪大了不少。
這是哪裏來的大財團？開口就是兩千？
以往他也不是沒遇到過報價兩千的金主，不過人家對視頻內插播的內容、時長以及位置都要很嚴格的要求，非常難伺候。
現在這種大單又來了，絕對不能錯過！
劉畢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可以的，您想打什麽廣告，直接把內容發給我就可以了。如果您對廣告時長和位置有要求，盡管提。”
化名楊不驕的楊若謙回道：“不是廣告，是想讓你做一條視頻出來，用你的賬號發出去，可以嗎？”
劉畢愣了愣，回複道：“我是做影評的up，您這邊是有什麽影評方麵的需求嗎？”
“是的。”
“那……可能得先讓我看看，您想讓我解說哪部影視劇了。”
發出這條消息的時候，劉畢深深歎了口氣。
錢不好掙啊。
在對方提出定製視頻的時候，劉畢就隱約猜到了這次金主爸爸的身份。
一定是某個發行公司的人。
要麽是想給某個影片進行宣傳造勢，要麽就是想挽回某部垃圾影片的口碑。
通俗點來說，就是請水軍。
隻不過是花大錢，請他們這些大牌水軍。
可惜這種錢和接廣告的性質不一樣，如果硬吹一部口碑極差的影視劇，後果很可能就是敗壞掉他這個好不容易經營出口碑的賬號，導致粉絲大量流失。
這種行為，就不是“恰飯”，而是“恰爛錢”了。
會被唾棄的。
不能為了一頓飽飯，直接把自己的飯碗買了。
所以劉畢才提出必須先知道他要解說哪部影視劇的要求，如果這部影視劇口碑實在太差，那這商單說什麽也不能接。
楊若謙發的消息很簡短：“我們的電影還沒上映，目前處於宣發階段。”
那就好……
劉畢鬆了口氣，覺得這錢自己能吃。
硬捧處於宣發階段的電影，風險其實不算太大——隻需要在視頻最後加一句諸如“從目前宣傳片看是這樣，但具體表現如何，還要等電影正式上映才知道。”的免責宣言，很多麻煩就能避免了。
“好的，您把宣傳片發給我吧。如果方便的話，也可以多發幾個獨家的鏡頭，這樣我可以更好的幫您宣傳。”
楊若謙發消息：“不，你誤會了。是客觀公正的評價。一部叫《黑袍檢查隊》的電影，你不久之前發過這部電影的宣傳片影評的。”
客觀公正的評價……
那就是抹黑唄！
原來是巋光和成宇的競爭對手啊。
劉畢想了想：“可是，我昨天才發了一條視頻，就是關於這部電影的。現在突然發個內容完全相反的，是不是不太好？”
他的視頻內容分為兩個板塊，一個是好片推薦，另一個是爛片吐槽。
昨天力捧《黑袍檢查隊》的視頻就放在了好片推薦版塊裏。
如果接了金主爸爸的商單，那下一個視頻就是同樣的《黑袍檢查隊》，但是卻出現在爛片吐槽欄目裏……總感覺有些怪怪的。
楊若謙要的就是鐵粉跳反的強烈效果，當即回道：“沒關係，隻管發就行了。”
“那好，您對視頻的吐槽內容有什麽要求嗎？還是讓我個人發揮就好了？”
像這種敵對公司之間的競爭，手中往往都會有些黑料。攻擊一部電影的時候往往不光是攻擊電影內容本身，還會連帶著演員和製作公司一起攻擊。
半真半假，捕風捉影，效果卻出奇的好。
楊若謙想起了自己的調查問卷，回道：“你在批評的內容中加點類似‘不尊重原著’，‘蹭熱度’之類的內容，其他的你就自由發揮吧。”
現在這個年頭，什麽樣的人群攻擊性最強？
死忠粉，又稱結晶粉。
一旦觸碰到這些人喜愛的作品或者人物，他們就會如同被碰到逆鱗一般，拋開事實不談，竭盡全力的維護那些作品或人物。
楊若謙要做的事情就是把這群類人引誘出來，讓這些攻擊性極強的網絡噴子成為抨擊《黑袍檢查隊》的急先鋒。
無論如何，先把電影的口碑搞下去再說。
劉畢認真在小本子上記下了金主爸爸的要求，又問道：“好的，如果您還有別的其他要求，隨時聯係我，如果微信沒回複，您可以打我的電話，132xxxxxxxx。”
這條消息之後，對麵發來了一條2000塊錢的轉賬信息之後便再無回信。
劉畢美滋滋的把錢收下，把獎金結給工作室的其他幾個人，然後拍了拍手，笑道：“今天晚上加個班，把大金主伺候舒服了啊，要求我已經給你們發過去了，都用點心。”
說完，他把手機放下，繼續清理起了b站賬號後台的信息。
剛清掉兩條毫無意義的私信，劉畢又愣了一下。
“怎麽又一個要和我們商務合作的？今天我撞什麽大運了嗎？”
劉畢狐疑的點開那條信息，上麵赫然寫著：
“小劉你好，我是日府集團的運營經理鄭偉熊，請問你是否方便和我們談一筆商務合作？”
日府……
沒聽說過。
劉畢還是不敢怠慢，連忙說道：“方便的，您有什麽要求，盡管說。”
化名鄭偉熊的鄭偉能惡狠狠的發送了一條消息過去：“幫我盡可能的抹黑那部叫《黑袍檢查隊》的電影，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