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靜悄悄的,北聿安緩緩將手搭在霜兒的手腕上,感受著脈搏輕重疾徐用盡了畢生所學想要找出一絲希望來。
霜兒始終笑著,金羽倒是比她還要緊張一些,臉上的憂慮已經比任何時候都要明顯了,霜兒有意無意的抬頭看向金羽。
指尖反複的抬起又落下,好不容易鼓起勇氣伸向金羽就在咫尺之間的那一刻,金羽卻抬起了手將咬住了指甲。
舟煬很是無語看著霜兒失落的神情拉起了她的手。
"沒事的。"舟煬笑著安慰,之後又將她的手塞進了金羽的手心沒好氣的和金羽說:"擔心就要做些什麽。"
金羽不明所以,疑惑的看了看舟煬,又看了看霜兒。
霜兒笑著搖搖頭,卻滿足的握緊了她的手。
"好了。"北聿安的開口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集起來:"知無不言,還是給予希望?"
"主子,您和我單獨說罷。"
北聿安笑著說:"你代表了她嗎?"
金羽被她說的很是不好意思,想了想確實也是的,霜兒對自己是有知情權的總不好背著她。
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個所以然,還是舟煬出來救場。
"若是能治好就是上天的恩賜,治不好也是天賜的機緣。"舟煬按了按霜兒的肩膀:"總有好的事情在等著你。"
霜兒重重的點頭,連連擺手表示自己並不會難過,抬頭看著有些難過的金羽伸出手戳在了她的臉頰,然後大大方方的笑著。
金羽癟癟嘴,她知道霜兒很堅強,她們都為了不讓彼此難過而努力的微笑。
北聿安也不想打破大家的希望,可是醫者不可以撒謊:"病灶已深,依我的醫術做不到,若是真要說些什麽希望給你們,日後便多些關心吧。"
金羽即便已經知道了結果還是有些不肯甘心:"主子,這世間真沒有……"話說到一半又停下,歎息一聲:"是了,雲昭神醫唯一的弟子都無法,誰還能有治呢。"
霜兒見她們都很難過,站起身賣力的比劃著表示自己沒事。
她的樂觀反而讓大家陷入了沉思。
金羽將她帶回了房間,細心的照料著卻始終沒有像往常那般說說笑笑,霜兒看在眼裏這是她失語以來第一次懊惱自己不可以說話。
隔日,醫館中。
"你說什麽?!"
北聿安猛地回身,霜兒自從住進宅子便沒有出來過,今日卻主動來找她並且遮遮掩掩避開了金羽的視線。
霜兒在紙上一點點的寫著:(給我一點藥吧。)
她的字並不好看,歪歪扭扭還是可以看懂,北聿安神情複雜的看著她:"因為金羽?"
霜兒苦笑著搖頭,落筆:(為我們。)
她想了整整一夜,她不知道怎麽可以讓金羽不再擔心,怎麽可以讓那個愛笑的人恢複以前的模樣。
可就算再過愚鈍,還是明白症結所在。
北聿安沒有立即答應下來:"你要知道的,是藥三分毒,就算是滋補的……"
霜兒按住了她的手臂,堅定的眼神仿佛在洞穿北聿安所剩不多的理智,霜兒雙手合十不斷的祈求,北聿安承認自己心軟了。
"霜兒,愛一個人不是這樣的。"北聿安笑著說:"明明一起就好了不是嗎,未來要麵對的事情還有很多,何止這一件。"
若是金羽真的不堪一擊,就算是北聿安也覺得這樣配不上眼前的姑娘。
霜兒低下頭沒有回應,北聿安推了推紙筆她也沒有動,實在不行北聿安隻好歎了一口氣。
"這般吧,你聽我的,我與你一計……"
當晚,從外麵匆匆趕回的金羽回到家便聽到了一個好消息。
北聿安在一本古書中找到了治療霜兒的方子,隻是不知道能不能見效畢竟沒有實際的例子證明這個偏方就有用。
就算是這樣已經足夠讓金羽開心不已,拉著霜兒手激動的說不出話。
霜兒笑著與她對視,她的手好燙,清晰的喜悅足夠讓兩個人心照不宣。
舟煬看著她們歡天喜地的離開,默默站在北聿安的身邊。
"你說了謊。"
她們彼此太過了解,善變偽裝的北聿安在她眼中盡是破綻,隻有沉浸在喜悅中的金羽才會相信吧。
"有時候,撒謊是為了更好的引出真相。"北聿安撒嬌一般靠在她的肩膀:"她們明明是相愛的不是嗎?"
舟煬摸了摸她的鼻尖,想起曾經的她們竟不禁笑出了聲:"往昔我以為一見鍾情是奇跡,直到它在眼前再現。"
北聿安心領神會的笑著,本該相遇的兩個人或許不會再繁華夢中,或許見麵時兩人衣衫襤褸,可愛又會和誰講講時機,講講道理呢。
當它將空白的書籍交給了有情人,不知不覺間紙上便是密密麻麻的過往。
煙雨的屋簷下又泛起了炊煙,山腳下的野花一年複一年的盛開,側臉時她還在身邊。
藥方始終在北聿安的手中保存,每日的藥都是在服藥前一炷香交給金羽的。
金羽每次都嚴格的按照北聿安的叮囑,生怕出現一點點差池就耽誤了治療霜兒的機會。
"好了,藥來了。"金羽端著藥碗輕手輕腳的走進房間:"千萬小心燙哈。"她將藥碗放在桌子上,捏了捏耳朵緩和指尖的炙熱。
霜兒將她的手握在掌心,金羽才知道她的手竟這般涼。
"怎麽會這麽涼?是房間太冷了嗎?"
眼看就要入夏了,金羽常常因為練功熱的渾身大汗淋漓,怎麽霜兒的手好像還在寒冬臘月的樣子,難不成真是人如其名?
霜兒笑著搖搖頭,仔細的看了看她的手發現紅痕已經褪去才鬆開手。
將藥碗端起來,撲鼻而來的便是苦澀,還沒有喝下去舌根就已經在隱隱泛苦了,霜兒的臉上沒有出現絲毫不適不加思索將藥盡數喝下。
金羽看著她都知道那藥很苦。
"很難喝對不對?"
霜兒卻笑著搖頭,在她的手心慢慢寫:(不苦。)
金羽知道她在安慰自己,一時之間竟分不清到底誰才是那個受罪的人:"怎麽會不苦,一定苦死了。"
(不騙你。)
霜兒還在想著怎麽解釋的時候,嘴邊遞過來了一顆糖塊,金羽輕聲說:"不苦,也要甜一些。"
霜兒看著她的眼睛,將糖塊含在嘴裏,苦澀的感覺依舊在甜膩也在很努力的驅趕它,或許隻有她知道口中的糖不僅僅的糖。
金羽總是感覺心裏很別扭,說不出的愧疚讓她隻能通過盡心盡力的照顧在找些安慰,霜兒倒是很喜歡她寸步不離的跟在身邊。
時間一天天過去,霜兒的臉色肉眼可見的紅潤,在金羽的不斷投喂下甚至胖了一點,就是嗓子依舊沒有氣色。
舟煬與北聿安好像約定好的時常不在家,金羽想要找個機會問問都沒有辦法。
醫館中的兩個人也是很苦惱 。
"你說金羽到底喜不喜歡霜兒啊。"舟煬吃著北聿安特意準備的榛果:"你說不喜歡吧還很是上心,喜歡吧,怎麽沒有你當初的感覺呢。"
"我當初什麽感覺?"
北聿安覺得很好笑,舟煬壞笑的看著她的背影:"就是臉皮厚唄~"
"臉皮厚?"北聿安背著手走向她:"夫人何出此言啊。"
舟煬感覺到了危險,一個激靈坐起身隨手拿起一本書抵在胸前:"你別過來,我會大聲喊的!"
北聿安認真的點點頭:"確實會叫的。"
舟煬一開始不解的看著她,後知後覺的明白過來臉紅的不行,惱羞成怒的追著她打:"我讓你口不擇言!你是一點不吃虧!"
"是你先動的手!怎麽還急了,你不講道理!"
舟煬叉著腰:"我就是不講理。"眼看抓不住她眼尾微微上揚:"過來,抱抱。"
北聿安明知道她在欲擒故縱,歎了口氣還是心甘情願的走過去,本以為又是一頓報複卻不想舟煬真的隻是抱住了她。
"在想什麽?"
北聿安感覺到了她有心事。
"北聿安。"
"嗯?"
"北聿安。"
"嗯。"
"北聿安。"
"我愛你。"
舟煬得到了滿意的答複心滿意足的笑了:"我叫你就是想聽你說愛我的~"她真的好喜歡北聿安在耳畔輕聲說愛:"北聿安,我如今好慶幸你義無反顧的走向我,我好慶幸你可以不介意我的任性。"
看到了金羽的遲鈍,舟煬不知怎麽有些後怕,如果當初自己在花園的那些話說給的不是北聿安而是任何一個人估計現在早已分道揚鑣了吧。
"當偏執遇到固執,結局隻有一條路。"
是好是壞都是她們,好的是她們在一起,壞的是她們互相傷害的糾纏,反正在北聿安的世界裏,沒有分開。
"北聿安,幫幫她們吧。"
"嗯,是啊。"
北聿安雖然不喜歡拔苗助長,但也不希望金羽這樣耽誤著霜兒,有些話還是說出來比較好,隻是要找一個合適的時機。
有意落花,無意落水,有意無意都要塵埃落定。
今夜金羽像往常一樣坐在房門外守著霜兒,北聿安走到她的身邊悄悄坐下。
金羽很是意外的看著她:"主子,還沒睡?"
北聿安嫌棄的看了她一眼:"睡了,你看不出來嗎?"